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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茂林之家 2017-09-15

柳永: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今日灵灵狗和诸君同读柳永的一首《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诸君都有过写情书或收情书的年少时光。吾等情窦初开时,辗转反侧,唯有付诸笔端,摘抄各方情爱名言,把一腔情思都化作或直白或隐晦的词句,托人几次转手,方寄送到伊人手中。

那时,我最爱用的,就是这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那时,甚至不知道这是柳永的词。

多好的相思之语,根本不用翻译,其深情缠绵即可直指人心。

后来,渐渐懂得了一些世故,才发现这首词不仅仅写的是相思。

吾与诸君同来感受一下词面上的相思之意,写的是遮遮掩掩,曲径通幽。

上片说春愁。

登危楼而有细细微风,一个天涯旅人独立凭栏眺望,一股愁绪便好像充塞在天地之间,悲从中来。词人的心总是那么敏感,一点点风便生出了春愁,这个愁定是本来就有的,不然他为何一个人跑去登楼,看别的人群三三两两,谈笑晏晏,岂非找虐?

但词人愁什么呢?偏偏不说。词人看着芳草萋萋在残照里烟光笼罩,埋怨起无人懂我,愁绪无人可说,唯有默默无言。想起草木荣枯,无有绵尽,这个愁哪还有个了结的时候,不禁更加疲倦思归,更加想念心里的那个人。

下片说悲思。

可谓悲?诸君有没有这样的经历:越是心底愁苦,却越要强颜欢笑,不想被人看出来,自己又没法排遣,到了无处发泄时,唯有苦中作乐,借酒浇愁,出入酒吧KTV,嘶嚎几嗓子,以为醉了就能忘了,可偏偏越是如此,心底越觉得无聊透顶,越觉得空虚难受。这就是悲,从里到外都侵染着一股酸味。

词人就是如此,发现强乐反而无味。把自己的愁苦升级到了悲,让人心生怜悯。

突然,词人话风一转,用一种咬着牙发誓的坚贞来表明心志:能为伊消得人憔悴,我衣带渐宽终不悔啊!

全词妙就妙在紧扣“春愁”即“相思”,却又迟迟不肯说破,眼看要写到了,却又煞住,调转笔墨,用另一种情绪再来堆砌愁绪的各种形态,如此影影绰绰,扑朔迷离,直到最后一句,才使真相大白。

柳永这个老司机,连写词都是充满套路:做了很多前戏,渐渐直达高潮,然后戛然而止,激情回荡,回味无穷。

但是,柳永的这个相思,真的只是思念一个女子吗?

吾看不尽然。

柳永: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原名三变,福建崇安人。他生活在真宗、仁宗朝这个太平盛世里,以超高的天赋灵性打开了宋词的盛世之门,开创了婉约派词风。

说起柳永,诸君首先想到的是他“奉旨填词”,一生颠沛流离的轶事吧?其实,这个故事有真有假。

这得从柳永的词说起。

柳永自少便专攻诗词,天赋极高,十八岁便以一首《望海潮》名动苏杭。他的词作,大都是独自开创词牌,尤其是慢词,更是一人便盖过所有同期大咖。慢词即长篇,当时宋词以三四十词以内的小令为主,柳永觉得无法表达他的满腔词才,随便一写,便是六七十字以上,曲调更多变,词意更丰富,可谓独领风骚。

据统计,在宋词880多个词调中,属于柳永首创或首次使用的就有一百多个。词至柳永,体制始备,令、引、近、慢、单调、双调、三叠、四叠等长调短令,日益丰富。

这个不是问题,是他在词作上的巨大功绩,问题在于,柳永的词大都市井之事,用字也十分俚俗,比如伊、自家等,这么一结合,便被划入了艳词俗曲。这保留了词从民间小调而来的传统,歌伎与百姓是好懂了,可当朝皇帝和文官主流不认可啊。

这就造成了柳永的悲剧。

他考了四次科举,都未能及第。便有传言,进士放榜时,仁宗引用柳永词“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说:“既然想要‘浅斟低唱’,何必在意虚名”,遂刻意划去柳永之名,有人向仁宗推荐柳永,仁宗回复“且去填词”。

几次三番的应考,都未能及第,柳永听闻这个传说后,很是绝望,自号“奉圣旨填词柳三变”,开始了近二十年放浪形骸的词作生涯,与歌伎为友,眠宿于娼馆酒楼,其大部分的词作便都作于这段时间。

这个确有其事,仁宗重雅,对俚俗很是不满,柳永撞到了枪口上。

那什么是假的呢?

柳永其实过的并不那么悲苦。

一是柳永出生在官宦世家,爷爷、父亲、叔叔、大哥、二哥乃至自己的儿子,都有功名,大都为官一方,他能穷到哪里去?

有人说了,很多砖家都说柳永靠歌伎接济才能生活啊。

诸君不了解歌伎的情况,那跟现在的歌星是一样一样的。歌伎分官方的和民间的,以歌舞表演为生,是有很大的自主权的,她不愿意,没人可以随便睡。歌伎要成明星,才有朋客贡献银两,靠的是演出效果,这取决于演技和所演唱的词。很多歌伎为了竞争,不惜重金或者美色奉献给成名的词人,只求专属词作一首。

金牌词作人柳永,正是多少歌伎争相邀宠的对象,他的所得能叫接济吗?这是一个在青楼花坊里随便吃随便睡的主。

二是柳永天性就浪漫放荡,流连歌场,正是其之所愿。

有个铁一般的事实。十八岁那年,柳永离开家乡,准备进京科考。可途径杭州时,咋脱家里管教,立马沉迷在听歌买笑的浪漫生活之中,竟然流连在苏杭地区长达六年。然后才突然想起进京考试。

这样的一个家伙,既然奉旨填词了,流连欢场,会觉得很悲苦吗?

吾看是怡然自得也。

柳永: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图自越剧《柳永》)

柳永的悲苦,在于郁郁不得志。生在一个典型的奉儒守官之家,自小深受儒家思想的系统训练,养成功名用世之志,偏偏屡试不第,偏偏不得天子所喜,几乎断绝了仕途之路,他怎能不愁苦?

说自己奉旨填词也好,以“白衣卿相”自诩也罢,都是柳永志在仕途的自嘲表现。

柳永太好面,越是不得志,便越是表现得对功名利禄不无鄙视,但骨子里还是忘不了功名,希望走上一条通达于仕途的道路。

到了五十岁,仁宗开恩科,对早些年落第秀才降低录取标准,柳永听闻后,参加了考试,这回中了进士,当了官,开始了晚年期间十六年的官场生涯,颇有政绩,官至屯田员外郎。

柳永是矛盾的,他想做一个文官雅士,却永远摆脱不掉对俗世生活和情爱的眷恋和依赖;而醉里眠花柳的时候,他却又在时时挂念自己的功名。

所以这首《蝶恋花》,说是相思,也是言志。对一个女子的终生不悔,何尝不是词人对仕途追求的孜孜不倦呢?

那么,柳永的词真的不雅吗?不是。

柳永的大粉丝晁无咎和苏轼都说过同样的评价:世言柳耆卿曲俗,非也,如《八声甘州》云:“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此真唐人语,不减唐人高处矣。

所谓的因俗而落榜,只能说时也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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