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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2月08日 星期三

 明睿超越 2017-10-23
过年时的祭祀与摆供


    赵珩

    今人常叹言过年没年味,笔者以为,年味消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祭祀的日渐缺失。如今城里人过年几无祭祀,家庭向心力、仪式感和对先人的崇敬,全部无所寄托、无从谈起,所谓“年味”,自然寡淡无味。

    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礼拜先人是延续数千年的中国传统。祠堂是传统宗族社会的核心空间,目前南方保留的祠堂比较多,每年多少有些祭祀活动。无论南北方,以前城里大户人家也多会设家庙、祠堂,每逢年节家祭,隆而重之。而一般人家就在自己家里面摆供。如今过年鞭炮齐鸣的高潮,在除夕午夜交子时前后。过去鞭炮真正最热闹的时候是晚上六七点钟,那是开始摆供上祭的时辰。礼敬祖先的重要程度远超新旧交接。从前也有交子时的鞭炮声,但远不及六七点钟的热闹。

    有祠堂时,祖宗牌位可常年摆放;转为一般家祭后,到过年时才在厅堂临时摆设祖宗牌位。自我记事起,我家祭祀已很简化。我记得几十个简易的牌位,由木块底座和竖直固定其上的倒“U”型铅条制成,移风易俗、因陋就简,不知是谁的发明。缝制成小布口袋状的黄绫子牌位签平常存置于木匣子里,到祭祀时取用。小时候每到家祭,我就负责往签条上套黄绫子封套,封套上是五世以内列祖列宗的名讳。我套好后不知次序,得由我父亲去摆。我家主祭跟满族不太一样,由作为独子的我父亲主祭。祭桌前有一个青铜的盘作为奠酒池,父亲手持铜爵,我用铜壶往铜爵内注酒,注毕,父亲将爵举过头顶,后于祭池奠酒。奠酒以后就是行礼,过年时要行大礼:三拜九叩跪叩于地下,磕三个头,站起肃立;再跪,磕三个头,再肃立;周而复始三次。跪时左腿微屈,先跪右腿,左腿继之,磕头不得如捣蒜,而是每叩一头,上身立起,再叩一头,再上身立起。现在许多影视剧中在行礼后往往有个合十的动作,实大谬。对先人的祭祀不用佛教礼仪。

    供桌上要有五供,中间是香炉,两边蜡烛,再两边花瓶,是为五供。根据家庭的经济情况或者是祖宗传留下来的器皿,五供可以是铜质、景泰蓝质、瓷质。供时预先点好蜡烛,继而上香。上香时得三炷香一起,点燃以后分插三炷。牌位可能有两层、三层,只最前一排摆放碗筷。上菜时由佣人持提盒传菜至门口,上供者为女眷而非男丁,佣人不能上供。我家上供时,由我的两位祖母和我母亲亲自端菜到供桌上。从开始摆供持续到撤供,香烛不能断,须得随时看护、及时更换。

    有的人家摆供摆到正月十五,我们家摆供较简,自腊月三十下午开始摆,到正月初一中饭后撤供。三十晚上摆的菜品为鸡、鸭、鱼、肉和果品,没有炒菜。摆供祭祀以后,众人休息聊天,过一个多小时开始阖家吃年夜饭,供桌上的菜品撤下后加热,年夜饭时吃掉。撤供以后至夜,供清茶一盏。大年初一早上供年糕,中午供饺子,随后撤供。我的父亲既有新思想又注重儒家人文传统,他认为祭祀主要不在其形式的隆重与否,而是为保留对先人的怀念。

    以前,北京的饽饽铺(点心铺)售卖一种黏合在一起的“蜜供”供祭祀时用,下大上小呈宝塔形,用鸡蛋和面切成条状过油炸,用饴糖坨堆栈至五六尺高。有庭院的人家一般有“天地桌”,蜜供就摆在院子里。过了年以后把它砸碎,穷人孩子就去抢着捡食,是为“粗蜜供”。“精蜜供”为主人家自食,要精细得多,口感酥脆,饽饽铺里随时都有卖,但祭祀用的粗蜜供要在年前预订。

    国家大典自是隆重,皇家、贵族和平民,不同社会阶层的祭祀活动各有不同。过去有位穷秀才,孤家寡人、家徒四壁,年时,找块木板拿毛笔写上列祖列宗的牌位,没有上供的东西,就敬上一碗清水,碗还有破沿儿,贫寒至此也要保持对先人的祭祀。

    我家从不祭鬼神,在我印象中,连祭灶都没有过,只有清明上坟、过年祭祀。清明时家中不摆供,端午、中秋小祭只祭直系近三代祖先。因我负责插牌位签,清楚记得过年祭祀要插三四十个,小祭就插我祖父、曾祖父七八个就可以了。另有我祖父的冥寿需要祭祀,比较简单,其忌日则不祭。

    从清代、民国,直至上世纪50年代,过年的礼俗先无太大变化,随后由繁化简。尤其自抗战开始,一切趋向简化,祭祀活动亦随之逐渐淡化。近六十多年来,祭祀从简化到基本废除,过年的气氛也发生重要转变。春节礼俗的移易,从侧面反映了社会生活百年来的断裂和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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