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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江湖久了,何妨来一碟“熏鱼”

 微微传奇 2017-10-25






常在厨房漂,哪能不操刀。


这话让我想起古龙笔下的阿飞,一个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少年。在古龙的江湖里,他的手里总是捏着一柄长剑。只是,这少年手里的那把剑,却是人间最快的剑之一。或者,换句话说:是人间最快的剑,没有之一。


行走江湖,有一柄足够锋利的剑就可以了,无须招摇和金镶玉砌。


同理,行走于厨房之间,有一把够快的菜刀就可以了,就足以养家糊口或者过上幸福的小康生活。


二十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和同年同月不同日生的同桌(他比我晚一天来到这个世上)乘着夜色闪入一家酒吧。说是酒吧,其实并非波斯妞当垆卖洋酒的那种,不过是一间雅致洁净的餐馆罢了。


当时,我们都是穷且瘦的师范学生。一九九零年代初期,师范学校的学生是颇被人看不起的。那时我们的小城有三所中专学校,一所师范、一所卫校,还有一所工业学校。


俗谚有云:“师范土,卫校洋,工业学校出流氓”。土里土气的师范学生历来低人一等。


我们口袋里没有余钱。之所以来到这间中档的餐馆,是因为同桌的姐夫是餐馆的厨师长。见到我们两个面有菜色的小家伙,腆着大肚子的厨师长笑眯眯地端来了两个小菜,又拎来一瓶啤酒。然后,他坐在一边,看我们两个从农村出来的穷学生胡吃海喝并以此为乐。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那两个小菜:一碟牛肉,一碟凉拌扁豆丝。很多年以后,当我自己成家立业,一边上网、一边比着葫芦画瓢学做饭时,我发现所谓的大厨们端出来的凉拌扁豆丝都没有那家小餐馆做得好,至少看刀功是如此。记忆里的那碟熟牛肉切得极薄,但凡有肌腱的地方,都是半透明的。至于那盘扁豆丝,则切得整整齐齐,上面又浇了麻油,极其精致。


厨房里的菜刀,比不得江湖中的屠龙刀。但是,无论哪一种刀法,做到极致都不容易。高明的厨师在切菜时,往往一只手五指码得齐齐整整,像无欲则刚的万仞峭壁;另外一只手操刀,白光疏忽起落,随心所欲却极有章法。


以上,是我这个外行人的切身感受。


《燕京小食品杂咏》是一本书,我曾在高阳的《古今食事》中屡屡见到引用这本书的文字。在关于猪头肉的一节里,《燕京小食品杂咏》中如此写道:“猪头不叫叫熏鱼,巧手切来片纸如。夹得火烧堪大嚼,夕阳红柜走街衢。”——顾名思义,这本小书介绍了清朝年间北京街头的一些小吃。所用的文字,都是些半文半白的顺口溜。


关于那种唤作“熏鱼”的猪头肉,作者特意来了小注一行:“有卖猪头肉者,煮而熏之;兼有熏鱼,实非主品;而叫卖者,每于夕阳时,身负红柜,偏喊‘熏鱼’而不以猪头肉称。切时肉薄如纸,多夹其带卖之火烧中食之。”——好一幅《夕阳叫卖图》。遥想当年,那些口袋中有几文铜钱的北京土著,从身负红匣的叫卖者手中接过了肉火烧,然后狼吞虎咽一番。单是想想那情景,就已经让人涎水拉得长长了。至于自己口中吃的究竟“熏鱼”还是猪头肉,谁还有心思细细考究?久而久之,这挂羊头卖狗头的把戏就得到了认可:猪头肉非猪头肉,而是李代桃僵成了“熏鱼”了。


需要说明的是,这诨号“熏鱼”的猪头肉,刀工应该非常之好。当然,也正是因为刀工非常好,所以叫卖的人才能从中更多渔利。“肉薄如纸”,功夫应该不比我同桌的姐夫差多少。


厨房中,自有屠龙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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