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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绍昆在2011年南阳经方大会上的演讲(第五部分)

 感通天下 2017-11-01

  
  
  五、《伤寒论》的历史命运——“被《内经》化”
  
  《伤寒论》与《内经》是两个连体婴儿。我们祖先对自身疾病和诊治的关注,可能是出于单纯的实用需要,亦可能是因为这种健病之变的现象引起了的浓厚兴趣。实用需要与兴趣爱好两者是不相等的,前者是出于实际的生存需要,后者更多是出于祖先对世界的认识、好奇和追问。前者发展成为经方医学,后者发展成为医经医学。由于它们是同一历史阶段的产物,同时产生同步发展,所以虽然起点不一样,发展的方向也不一样,但研究的对象毕竟是有生命的人,所以就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与言语。也就是因为这一些交叉和混同,以致引起了几千年的误会。
  1、《伤寒论》成书后经王叔和(201—280年),重新整理编辑,才得以广泛的流传,王叔和自幼受到良好的文化熏陶,通晓经史百家。他与仲景弟子卫汛要好,深受其熏染。眼看几十年前才完成的《伤寒杂病论》都散落佚失或残缺不 全,心中十分不忍,便下定决心,搜集仲景旧论,到各地寻找该书的原本,终于成功地得到了全本的《伤寒杂病论》,并加以整理和修复,将其保留了下来,使这部旷世的奇书恢复其真正的面貌。
  当然后世对此评价褒贬不一,贬之者责其窜乱仲景原义。如喻嘉言攻击曰:“仲景之道,人但知得叔和而明,孰知其因叔和而坠!”褒之者则认为王叔和编次《伤寒论》有功千古,尤其当该书处于存亡危急之际,王叔和使之保存并得以传世,其贡献之大不可泯灭。正像金代成无己称:“仲景《伤寒论》得显用于世,而不堕于地者,叔和之力也。”宋?林亿曾曰:“仲景之书及今八百余年,不坠于地者,皆其力也。”清?徐大椿亦称:“苟无叔和,焉有此书?”的确,王叔和在整理中医古文献时所作的贡献是巨大的,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文献资料,是值得我们称赞的。若没有王叔和的整理,我们今天也许就很难知道张仲景在医学上的成就。他这种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功绩,是值得我们铭记的。
  然而,后世责其窜乱仲景原义,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是由于王叔和具有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修养,面对《伤寒杂病论》这种蛮荒古朴的文字发几句评论,加几句注解作为《伤寒杂病论》的导读完全是情理中的事。在《康平本伤寒论》中,王叔和的导读是以追文与旁注的形式出现的,同时占了许多的篇幅。我们今天一些耳熟能详的语句,几乎都是出于叔和之手。如 “ 7、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发于阳,七日愈。发于阴,六日愈。以阳数七阴数六故也”。以及”16条的嵌注“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至于后来的宋本、成本《伤寒论》把他的追文、嵌注、旁注全部作为仲景原文一并出版,也不是他的责任。
  总之,《伤寒杂病论》中的方证相对的诊治方法,在第一次整理的时候,就遭受到《内经》文化思维的大量加入,在加强其理性思考力的同时,也无意中使“方证辨证”的野性思维被深深地掩埋。
  2、孙思邈在《千金翼方》序文中批评了当时的一些名医,认为他们没有参透《伤寒论》的真正的奥义。他说:“至于仲景,特有神功,寻思旨趣,莫测其致,所以医人未能钻仰。尝见太医疗伤寒,惟大青知母等诸冷物投之,极与仲景本意相反。汤药虽行,百无一效。伤其如此,遂披《伤寒大论》,鸠集要妙。以为其方行之以来,未有不验。”
  孙思邈当时年事已高,他担忧“旧法方证,意义幽隐”的《伤寒大论》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乃令近智所迷览之者,造次难悟;中庸之士,绝而不思”。
  真是一语成谶,孙思邈的千年之忧铸成了历史的事实。
  3、虽然历朝历代也有一些头脑清醒的医学家察觉到《伤寒论》中“方证辨证”的特异性,也极力提倡之.如徐灵胎说:“医者之学问,全在明伤寒之理,而万病皆通。”用词无所不尽其极,但社会反响不大,所以二千年来一直没有占据中医界的主流地位。
  4、由此可见,对《伤寒论》进行《内经》式的改写或补写,是金元以来中医学的主流。然而,这一漫长的历史阶段,《内经》对《伤寒论》的改造、吸收一刻也没有停止,出现了一大批象张景岳、叶天士、王孟英这样的善于变通运用经方的医经派的大师。同时,也造就了“内经派伤寒”(冯世伦语)的成长与成熟。
  我认为这一过程,对经方医学来讲,是《伤寒论》“被《内经》化”的历史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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