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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与六便士》:人生拥有的可能性

 冬天惠铃 2017-11-15

      满世界都是六便士,他却看到了月光。

      在现实中挣扎徘徊已经很久的思特里克兰德终于决定在四十多岁的时候离开家庭,重新开始自己成为画家的生活。

小说开头引出这么一句话:

    “制造神话是人类的天性。对于那些出类拔萃的人物,如果他们生活中有什么令人感到诧异或者迷惑不解的事件,人们就会如饥似渴地抓住不放,编造出种种神话,而且深信不疑,近乎狂热。这可以说是浪漫主义对平凡暗淡生活的一种抗议。”

      这里一开始便提出怀疑,人们忍受的这种平庸的生活是否有价值,有没有某种方式可以打破他,会是什么方式?作者选择了思特里克兰德来延续他的思考,一个在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画画的画家。的确,艺术也许是超越平凡的最好方式。

      小说中的二号人物施特略夫(看出思特里克兰德的天赋并且帮助他的人)因为思特里克兰德的做法甚至有些动摇自己的平凡生活,他开始对放弃这种安全稳定的生活充满遐想,但是随后他自暴自弃道:

      “世界是无情的、残酷的。我们生到人世间没有人知道为了什么,我们死后也没有人知道到何处去。我们必须自甘卑屈。我们必须看到冷清寂寥的美妙。在生活中我们一定不要出风头、露头角,惹起命运对我们注目。让我们去寻求那些淳朴、憨厚的人的爱情吧。他们的愚蠢远比我们的知识更加可贵。让我们保持着沉默,满足于自己小小的天地,像他们一样平易温顺吧。这就是生活的智慧。”

      因为他对于人生,对于世界似乎没有可能的想象,他觉得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的办法就是屈服,就是忍受、沉默,最好像绵羊一样温顺。但是,他看到了一个最为原始的冲破藩篱的案例,那就是思特里克兰德,于是他对他感到害怕,同时又不由自主想去帮助他。只要对艺术有那么一丝感觉的人,就会察觉到思特里克兰德身上的那种光芒,并且被他吸引,而女性更是容易被吸引。

    “我”猜测思特里克兰德已经把束缚自己的桎梏打碎了:

      他并没有像俗话所说的“寻找到自己”,而是寻找到一个新的灵魂,一个具有意料不到的巨大力量的灵魂。

    人动不动就谈美,实际上对这个词并不理解;这个词已经用得太滥,失去了原有的力量;因为成千上万的琐屑事物都分享了“美”的称号,这个词已经被剥夺掉它的崇高的含义了。……他们用以遮饰自己毫无价值的思想的虚假夸大使他们的感受力变得迟钝不堪。……对他说来,美就像虔诚教徒心目中的上帝;一旦他见到真正美的事物,他变得恐惧万分。

      “我”对于像施特略夫这样处于能够理解思特里克兰德,却没有勇气摆脱平凡生活的人的评价无疑就像在说每一个人一样。因为缺乏这种勇气,我们只能自暴自弃,同时又因为我们知道美的存在,所以在看到美的时候,我们会充满恐惧。

      琐碎的平凡生活的破坏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大,我们开始失去审美,只是追逐着所谓的时尚、气派,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美,说得再简单点,我们觉得价格昂贵的就是美。一旦没有价格,我们就开始茫然了,我们就开始恐慌了,因为有些美的东西是无价的,我们认识不到,因而我们觉得并不存在。

    “他正竭力想挣脱掉某种束缚着他的力量。但究竟是怎样一种力量,他又该如何寻求解脱,我一直弄不清楚。我们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样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虽然我们有各种美妙的、深奥的事情要说,却只能局限于会话手册上那几句陈腐的、平庸的话。”

      这里所说的困境并不是口头的困境,而是人们真正内心想表达的东西。为了表达这些东西,人们创造了美术,创造了作品,但是人们还是没有办法听懂彼此要表达的东西。现实生活有的是陈腐的平庸的话语,而那种美好的崇高的表达方式却超越了语言,或者说已经被寻常的需要忽略了。

        思特里克兰德在施特略夫家住了不久后,施的妻子便跟着思特里克兰德离开了家,施特略夫大受打击。不久后,思特里克兰德企图杀死施的妻子。“我”为他做出的辩解是:

        “我想你失掉勇气了。你肉体的软弱感染了你的灵魂。我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无限思慕之情把你攥在手中,逼着你走上一条危险的、孤独的道路,你一直在寻找一个地方,希望到达那里就可以使自己从那折磨着你的精灵手里解放出来。我觉得像你一个终生跋涉的香客,不停地寻找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神庙。我不知道你寻求的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涅槃。……我想,你的疲倦的灵魂可能期望在女人的怀抱里寻得休憩,当你没能找到的时候,你就开始恨她了。……你杀她是因为惧怕……”

      这样说来,叔本华那句“要么庸俗,要么孤独”非常有道理。这里的思特里克兰德就是这样一种人,欲望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暂时的栖息地,但是他内在的灵魂却一直在寻找某样东西,他会惊讶于自己丑陋的行为,为此而羞愧万分。只有一种深刻的孤独,造就一种完全的自由,那种精灵才会重新开始在他身上飞舞狂欢,开始把世界上最最美的画面印刻在他脑海里,这时候他才会开始作画,并且感觉一阵狂喜。

      我觉得毛姆非常擅长塑造这样一类在某方面近乎偏执狂的形象,思特里克兰德是一个,《刀锋》里面的那位也是,甚至《面纱》里面的瓦尔特都有类似的痕迹,正是这样一类有在某方面近乎固执的闪光点的形象吸引着我们,也许就像这篇文章开头摘录的那段话一样,这样的一类形象是有别于我们日常看到的人物,他们在某方面显得比常人更不懂世事,同时又在某方面比常人锋芒毕露,甚至能感觉他们身上有些锐利的东西扎在每个人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让我们对这些人物着迷,同时一部分人也在嘲笑他们,认为他们是这样愚昧无知。

      作者从思特里克兰德以及对他感兴趣的人的反应里面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人们并不是不想,只是他们不够勇敢去打破他们的日常,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想象离开这种日常后的生活会怎样。而思特里克兰德无疑在人们提供了一种假设,也许人们可以勇敢地离开原有的生活,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这种生活也许在物质生活上来说是相当一般甚至低贱的,但是在精神上或者说在某种自由度的把握上,他比所有人经历的东西更丰富而且更有价值。他独自拥有月亮,而人们只有六便士的庸俗生活。

        小说给我们提供了某种超越现实生活的可能性,而人类就是在这些可能性里面慢慢进化的。没有经过认真审视的生活是没有价值的,只有当我们对于自己当下生活进行某种反省,小说某种程度上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我们经常听人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但是很少人放弃生活去流浪。而生活总是在每个地方懒洋洋地继续着,我们就像施特略夫一样,平凡而且拥有着七情六欲地活下去,同时又期待那么一个人可以把不同的人生活给自己看,这总算是某种慰藉吧,你对着书本说。

        引用万能的莎翁的总结一下: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漠然忍受生命暴虐的毒箭,或者奋起反抗生命无涯的苦难,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才算高尚呢。说到底,没有行动话,这就只是个疑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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