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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胡丹 前几个月，我去了趟湖北襄阳，看了襄阳古城，当时就想写一篇文章，并拍下了照片。但迟迟未能动笔。刚好今天有人在“悟空问答”上问山西大同城墙复建的事，此文总算有了“出人头地”的时机，我便就着此问，把“襄阳古城游记”写出来了。 1 我是一个老城墙的爱好者。 曾几何时，中国就是一个城圈子的世界，几乎每一府、每一县，都有自己的城墙；多数地方的城墙是伴城而生的，建城史与城墙的历史一般长。城墙有大有小，大的围城数十里，城门十余所，小的也能绵延数里，而东西南北四座门是要配齐的。现在好多城市还有这样的街道地名，如环城东路、大南门、小西门等，实际上就是过去的老城墙消失后留下人文遗迹。 我曾想，假如回到古代，行走在中国的大地上，每过百里地（古代之县，方圆大体为百里），眼前就会蓦然突起一座高大的城门楼子，左右展望，是无边的城墙，城上的垛口像天狗啮天的门齿。那是何等壮观！ 我爱古城，便有一个至大的遗憾，就是雄伟的北京城在上世纪60年代的消失。 （北京东便门角楼） 我在北京生活过6年，游览过北京所有的景点，然而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在某个秋日的下午，一个人徜徉在京城东南残留的那一段角楼遗址上。整整一个下午，在城头城脚漫步，伫立，远眺，危坐……沉浸在无尽的遐思与联想中。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我曾有一个愿望，就是遍览中国现存的古城，从塞上到江南，将那壮丽的巍峨图景拍摄下来，甚至将来结集出一本图册。我已亲自登临过不少古城墙，如北京（包括京北部分长城）、南京、西安、荆州、襄阳、凤凰、丽江等地保存状况不一的一些城址。然而，现在我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为什么呢？因为我看到的这些“老城墙”，多数都令我失望。比如湖南凤凰的所谓古城，我只远远瞟了一眼，就为其“复建”的粗鄙和丑陋而哀叹，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古城！ 看惯了假的古城，我再出一本“复建古城图集”，还有意思吗？ 2 因为拆，才有复建。 清末民初，中国的古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拆。 拆城，有其道理和现实需要（比如兴建大马路，展拓城址范围、丰富城市功能等），或者说，拆掉老城墙是中国迈向近代化的必然代价；然而，有些不能拆、不该拆的，也给拆了。中国人自己毁灭的疯劲，实在令人叹为观止。造成现在已经很难看到真正的古城了！ 过去拆起来一点都不可惜，如今又紧巴巴地复建。国人再次展现了他们为追求利益而造假的疯狂。 大同复建城墙的事，我不太清楚。但大同所做的事，不外乎是当下诸多怪现象中并不特殊的一例而已。我就近说说我刚去过的襄阳吧，以此便可见彼。 （城门两边有两组6只狮子石雕，是起到防止车辆驶入城门的作用，必为现代之物） 3 刚好在今年夏天，我去了趟湖北襄阳（襄樊）。襄阳是很有名的地方，这里曾是南宋抵抗蒙元进攻的前线城堡，小说中大侠郭靖夫妇守襄阳的故事广为人知。然而襄阳的旅游资源不是很丰富，城区一个重要的景点，就是襄阳古城。我去襄阳时，专门在古城旁边选择了一家酒店，就是为了看古城方便。 可是我看到的“古城”，令人失望。 且不说它的低矮、单薄和残破，我看到的是一座复建痕迹很浓的城墙。 我虽然专业是历史而非考古，而也算得半个“古物专业人士”，以我的眼光，一眼便能看出，这真是一座复建的“古城”。看看上图交错铺设的地砖，再看下图垒砌的城砖—— （城砖质量差，且大小规格很不统一，垒砌方式也较随意） 这是多么糟糕的材质啊，不知用了几年，已经残败如此，露出里面粗糙的黄泥浆。砖与砖之间的粘合，也不是传统的糯米灰浆工艺，这不就是水泥么？这样的“古城”，不待再给它几百年变古，它已经熬不住风雨的吹刷了！ 刚好这段“老城”正在维修施工，我顺手拍了几张——
这大约是一截隔断墙，它的建设，完全是“现代工业”，与城市里常见的挡土墙何异？ 这样的“古城”，除了基址是在原来的位置，或许有部分城基夯土是原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多少是“原汁原味”的？就像一瓶鳖在里面洗过澡的鳖精，鳖味都闻不到。 这样的新城，看点在哪儿？看它的意义何在？ 4 过去的城墙，毁得太彻底，消失得太干净（除了可能留下一些地名），虽说古建修复的最重要原则是“修旧如旧”，可旧的东西——比如最重要的老城砖，一块都找不到了，怎么“如旧”呢？据说北京老城复建时，向民间征集古城转（这些砖被百姓自取自用了），一共搜集到二十多万块，那么北京城的复建，原味就多一些。
可是大多数地方的老城过去毁得太厉害，消亡得太彻底，如今要恢复、复建，头一个难题，就是找不到相应的旧构件——那是真正为“旧”的东西。一块旧物都没有，如何复建？“复”在哪里？ 其实“修旧如旧”不单构件、材料需要利用真的旧物，施工方法上也要尽量采用传统工艺，新烧造的城砖要寻找老原料老配方，使用老工艺，按原来的形制复原（需要必要的文献考证与实地调查），这也是“如旧”的一种方式。 而那种随便弄一批砖，招一群瓦匠，像农村建房子一样，用水泥一砌，弄成一个城墙的模样，就当做古城来卖给旅游者，实在是骗人！ 说来说去，如今古城复建之风甚盛，但现代复建的古城，往往成为当代人浮躁、急功近利的滑稽标签。历史是什么？历史是时光是压缩包，是岁月的沉淀，是经得起风雨和时间考验的东西。我们瞻仰这些不古的“古城”时，面对的除了一堵高墙，还有什么？ 那些匆匆忙忙复建的的古城，不看也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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