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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亚萍撰文】为艺术 为京剧

 大钟hrmytta11s 2017-12-08



三代梨园世家,书香门第,外祖父李春恒是著名花脸,母亲李婉云是著名花衫,父亲薛慎微是著名金石大家……这些报上屡屡提及的内容,已为大家所熟知,不想再谈。我只想用一句“我为艺术而生,我为京剧而生”来形容我的人生。


算来与母亲习艺已有50年之久, 1962年拜师张君秋先生也已47年。如果要谈,当然还是数十年潜心钻研张派艺术的一点心得体会。



我磕头拜师时,君秋老师刚40岁出头,精力充沛,正值创作演出的鼎盛时期。新作品一个接一个,艺术生命力之旺盛,令人惊叹!老师不太识简谱,但他哼出录下,请顺信叔记谱的唱腔,却句句是天籁之音,使我惊其为天人!


学徒四年,每天看他哼嗓(不只是“啊”、“依”,主要练哼鸣)。调嗓、练引子、定场诗、念白……看他灵感来时,小孩儿一般跑到录音机前,哼下自己的即兴唱腔,看他与何顺信、张似云老师切磋技艺,磨合唱腔,编写新过门、新垫头……在时而悠扬、时而繁复的琴声中,老师如鱼得水,游弋其中……


长此以往,不断地观察,几近残酷地自我练戏、效仿,我捕捉到了如“蜻蜓点水般的”张派特有的“点唱法”,也在常年近距离观摩老师的演唱中,观摩到他唇、齿、舌、喉的运用,口腔共鸣的联合共鸣位置,由此萌于脑、慧于心……



常常有人出于喜爱关怀,对我不乏过誉之词。然而直到今天,每每细听恩师的录音资料,我还会找到自己的不足。“学无止境”这句话的分量,真要自己去历练才会知道!


我自知得益于1962年至1966年之间,追随老师左右。在北京工人俱乐部,无数次观看大师们的创作及现场演出。俗话说“百练不如一看”,我有幸看到马、谭、张、裘的《赵氏孤儿》、《秦香莲》、《状元媒》、《西厢记》、 《 望江亭 》,乃至现代戏《芦荡火种》、《年年有余》。巨匠们鼎盛时期的作品,谱写下京剧史上最美丽的篇章!北京工人俱乐部每有演出,我都会蹲在上场门大幕边,像海绵一样吸收着那令人窒息的幸福!


儒家讲的“忠、孝、节、义”, 数千年来被视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梨园界甚以为重。老师对老母亲孝顺有加,做出了榜样。10年浩劫中,我在老师最困难的时期忠心耿耿、始终如一,张先生后来逢人必说:“患难见真心。亚萍在‘文革’中对我的好,我永远忘不了!冲这点,这孩子将来错不了……”



学京剧难,学张派更难,学懂学好张派难上加难。张派对嗓音条件的要求非常苛刻,光有甜、亮、脆容易,更要宽、厚俱备。这是我拜老师几十年来的亲身体悟。因为有些东西是语言不能表达的,如何完整明白地讲出张派艺术的真谛是很难的,读懂它、学习它、研究它,是我一生的课程。

   

恩师以菊坛名宿王瑶卿先生的唱腔为基础,吸收四大名旦众家之所长,有选择地吸收各地方剧种的精粹,结合个人优势,博采众长,汲取精华。在继承的前提下,顺应时代潮流,勇于改革创新,在长期的舞台实践中,得到广大观众的热爱、崇拜和拥戴,创立了独具时代魅力的张派艺术!


我感觉继承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继承张派应该全面、准确、到位。然而,受生理条件及诸多因素所限,很多继承者往往难以达到这一点。提起张派,大家都说宽、厚、甜、脆、美……实际上, 我感觉张派本身的“特点音”, 才是它区别于其他流派的重要标志。


所谓“张派音”,即后膛音,也是软硬腭、头、鼻、咽腔的共鸣,甚至要包括胸腔共鸣。最能体现旦行特点的是闭口音,即窄元音。但是张派需要开口音宽厚,闭口音亮丽,两者兼而有之才行,一般人难以达到。而掌握张派的特色发音位置又是至关重要的,而后才是唱腔技巧和呼吸技术两大课题。


任何唱腔技巧都是从人物的内心世界和外在情境出发的,我在走了许多弯路后总结经验,并结合自身条件及几十年的舞台实践加以研究,才取得了一点成绩。在掌握了张派的发声特点、演唱技巧,运用日趋成熟后,还要注意“情融于戏,技合于艺”,用声腔艺术来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



确立了用发声位置调节、界定人物身份的音色基调,再用尺寸快慢、力度大小,气息强弱来表现人物的情绪变化,努力从内心深处体验角色的内心世界。演员心里有戏,观众才能动情。用各种润腔技巧来刻画人物的心态、性格、命运、特点,在相似的板式,相近的腔体中演绎出不同的人物个性,才不会千人一面。


 另外,我总结最重要的一句话是:“学张腔不但要取其形,更要取其神!” 张派唱腔刚柔相济、绵里藏针,有一股雄浑饱满之壮阔,但又不是一味高喊、声嘶力竭。所谓高而不尖、低而不沉是为至要!这就需要长时期进行气息调节运用的刻苦练习,其中重要的是, 不能脱离一个“美”字。孙松林老师对我说:“最早听你的声音真有‘乱真’之感,太像了!尤其中低音区饱满好听。想得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



研究学习张派唱腔的人很多, 往往容易忽视张派的念白。张君秋老师的念白富有极强的音乐感、旋律感,尤其表现在引子和大段的道白上。“打引子”是京剧中重要的一课,我领会它是无伴奏的吟唱。调门要起得合适,控制住气息,掌握好起伏和调式的保持,以便与后面的演唱呼应。说到这里,万分感谢我一生至爱的母亲李婉云,她是我的严师慈母!



我小时候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被母亲拉着手去河边喊嗓,一年 365 天从无间断。不是“依 ……啊……”地喊,而是一个小时不停地练念白,练嘴皮子。越是三九天冻得双唇颤抖,妈越是要我练《玉堂春》、《审头》等剧的大段念白。我冻哭了, 妈就把我的两只小手捂在她暖暖的胸口上,我擦干鼻涕眼泪,还要接着念。所以我今天能做到吐字清晰,声音打远,口齿清楚,不用字幕也能听出唱什么!我衷心感谢恩师, 感谢生我、养我、教我、疼我的相依为命的伟大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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