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鸡难,做名鸡更难,做烧鸡,能做成鸡一样的中国地图中的四大名鸡,比青楼女子做成秦淮八艳还难。
沟帮子是连接关内和东北的咽喉要道,京哈铁路与沟海铁路交汇;道口属于滑县,西邻京广铁路,南靠新荷铁路;符离集在1910年就建了火车站,北通北京,南通上海;德州不光是京沪线的重要一站,还是京杭大运河曾经重要的码头。因此,可以想象,这四处的烧鸡沿着铁路线北上南下,东奔西走,才创下大名,吸粉无数。
《高铁上到处都是德州扒鸡》 那么多德州扒鸡 在京沪之间来回穿梭 它们是特产,被推来拉去 它们是名鸡,被反复广播 那么多德州扒鸡 沿着铁路线奔跑 它们飞不起来 除非变成果汁、咖啡、盒饭 那么多德州扒鸡 每天都要去:北京、天津 济南、南京、上海、杭州 有的扒鸡中途下车 有的扒鸡到了终点站 还要回来 那么多德州扒鸡 从德州上车后 就再也没回去过 每天路过德州时,它们 在包装袋里一起使劲 火车轻轻晃了晃
我没有在高铁上买过德州扒鸡,因为不管是哪里的烧鸡,做成真空包装,味道就会变差很多。现煮出来的烧鸡,过去的火车上,一到符离集站,就有人卖。卖烧鸡的人把小车推到车窗边,吆喝着,每次都有人买,等火车启动后,他们把买来的烧鸡撕开,再倒半搪瓷缸子白酒,咂的满嘴油光,让一车厢的人都只能强咽唾沫。 虽然他们买的烧鸡未必多正宗,但让我至今都坚信:在火车上吃烧鸡喝白酒,是全世界最香的一种吃法。 一直没能尝试过这种吃法,有些遗憾。今年夏天带文化乐旅去陕西,回来的餐车上,和四个哥们喝了四瓶魏道杨湖,可惜没有烧鸡。
那是我吃过的最小的烧鸡,但我依然吃得奇香,而且对待每一块都极其仔细,生怕被鱼刺一样的鸡骨头卡住喉咙。 母亲一口也没吃。
但那次还是有些后怕,或许也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我至今也不吃烧乳鸽。
其实,我老家县城的烧鸡也是很不错的。当年的马家烧鸡和米家烧牛肉齐名。小时候,有人问什么东西最好吃,我的答案永远是“烧鸡烧牛肉”。那时候烧牛肉的价格也和烧鸡差不多,烧鸡全是本地菜鸡。后来有一天,集市上到处都卖肉食鸡做的烧鸡,价格非常便宜,五块钱就能买一只,而且是像烤鸭那么大的一只。刚开始吃,也不觉得味道差多少,反而更加过瘾,后来越吃越没味道,吃的也越来越少了。马家烧鸡倒是还卖菜鸡做的烧鸡,不过买的人少了很多。倒是烧牛肉的价格打着滚往上涨,现如今,每年双节,几乎供不应求。
县城周围有几家乡镇,烧鸡保持了优良的传统。庄寨有家卖烧鸡的,只在每年中秋前后营业,慕名去吃的人非常多,在店里现吃,坐在马扎子上,热乎乎的烧鸡上来,分开,再浇一勺老汤……这时候,人们的口水流的比汤还会多一些。
济南的烧鸡倒也有几家在本地小有名气,这些年,我也寻着吃过多次,口味倒也传统,鸡本身比较普通,吃多了,像在嘴里嚼一团咸乎乎的面疙瘩,有损烧鸡荣誉。
有个酷爱吃烧鸡的菏泽老乡和我有同感,为了实现他的烧鸡梦,他专门在莱芜的桑园里放养了很多鸡。
我偏不告诉你们送鸡电话是(0531)86135678。 也不会告诉你们,送鸡的时候可以顺便送瓶魏道杨湖,好白酒配好烧鸡,吃起来到底有多棒。
我有个朋友,父母都在德州扒鸡厂工作,小时候,她最讨厌去厂里,因为到处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满地都是鸡毛,工人的长靴都没过膝盖。唯一让她开心的,就是她每次去,母亲会拽一个鸡翅膀,塞到她嘴里。后来,她上高中期间,父亲去世了,家里的生活一下变得拮据,她哭着闹着对母亲说,要退学,去扒鸡厂当工人。母亲坚持让她继续读书,后来,她果然考上了大学,过上了让很多人艳羡的生活。但是,差一点,她的生活就是鸡鸡复鸡鸡,天天做扒鸡。
我想起我的童年,家人吃烧鸡时,总会把鸡翅膀给我吃,说这样可以远走高飞。那时候我不知道远走高飞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县城有什么不好?直到多年以后,才明白,故乡更适合怀念,能把鸡翅膀给我们吃的,才是最爱我们的人,会让我们在满嘴油汪汪时突然泪水涟涟。 篆刻:袁朝霞 插图:卢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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