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艺术阐释禅法 以禅法指导人生 欢迎关注公众号：caoxiangluzhu 孔子不见了。 恍兮、惚兮， 其中有象： 一条路，蜿蜒向上，通向一个幽静的山谷。 谷中两块梯田，田里生机盎然，瓜果飘香，两个青年人正在田里干活。田坝上有一拱形门，门前一老者，一身宽松对襟便服，坐在藤椅上，垂目敛神，享受阳光。 打扰了，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老者睁开眼睛： 逍遥谷。 逍遥谷？ 好熟悉的名字。您老怎么称呼？ 补山叟庄周。 庄周？ 您是那个南华真人庄子老前辈？ 怎么，不像？ 像，像，您可是大圣贤呀！ 是的，大剩闲， 天下人都在忙事， 就剩下我一人闲着没事。 您老幽默，在下吴学问，一向仰慕您老，今日不期仙遇，天赐胜缘，可以请教几句么？ 逍遥谷里无疏亲，进山便是有缘人，屋里吃茶。 室内陈设极其简朴，穹顶凸凹有致，中间有一奇特光源，明亮柔和。地面正中一个老榆木茶台，几把轻便藤椅围绕；周围墻体随弯就曲，转折自然，间有巨石突出，粗犷而有野趣；几个书架，高低宽窄，因势造型，摆满主人著作。《逍遥游》、《德充符》、《人间世》、《大宗师》等赫然在目，还有些如《旁观者说》、《幻化世间》等，以前没听说过。除此之外，还有几本大画册，和墙上的一幅山水画，暴露了主人的与古庄子不同的画家身份。 宾主落座。刚才在外拔草的小伙子进屋，手脚熟练地将茶水冲泡递上，却坐一边，默默地关照着。 庄子前辈，我有点时空倒错的感觉，我分明离开地球上天寻道，这里却是地球光景，这到底是天上还是地上？庄子分明是古人，您身上却不乏现代气息，此庄子、彼庄子，哪个是真庄子？ 恍惚了吧？恍惚点好，不恍惚难见真相。地球飘于虚空，天上地上理一般；时间也属分别，今人古人心不二。你想为地球人讨教个生存妙道，我再给你弄些子乎者也、瑶台瀛洲，那没什么用处，不如给你提供个现实范本更实惠，你就别计较什么真假虚实了。 那倒是。用接近当代现实的语境探讨问题，更亲切直接。庄子前辈，我首先想知道，您选择这么一个僻静的山谷生活，是为了避世隐居么？ 有这么一层意思，或许是宿世爱静的习气使然，只是当今的时代想像古代那样，随便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沟开荒种地，建一个世外桃源，那已经很难。如今的每一个山头，每一片荒山，那都是有人管的，你想随便使用那是不行的，无论你钻多深的山，都躲不过卫星航拍的法眼，隐不了身的。 如今的所谓隐居，只是离人群远一点而已。其实我更深处的想法是，要探索一种生活方式，实现一种理念，那就是用最少的物质代价，活出最好的生命质量。 您选择这个位置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方位对头，风水好？ 方位不是选的，风水不是找的，与心态相关。你的心态端正，就有好方位等你；你的心态祥和，就有好风水等你。我看好这地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里山荒土薄离村庄远，沒水没路没电不方便，老百姓都懒得来。 沒听说您这种选地标准的，和大多数人的想法正相反，任何人选地首先要考虑的是生活方便。 和大家思路相反才会有空间，都想到一块了，那就扎堆了，何来清静？大家都认为好的地方，便会有人争，住着不祥和。在别人活不成的地方，活出滋味来，那才叫生活艺术。无争最吉祥。再者，选什么样的地方住，与爱好有关，我爱画山当然喜欢山啦，有时写文章也需要山中这种宁静，一个山水画家却喜欢住在城里，这不可想象。千成功，万成功，最大的成功是什么？是活出情调，活出艺术，活出幸福感。咱庄周最大的本事，就是活出了幸福感。。 这个全国人都知道，庄子您是穷中作乐的生命艺术家。 你们只知庄子，不知庄子的前身。 庄子的前身？谁？ 庄周我前世是孔子的大弟子颜回，即颜渊，后人也称颜子。 噢？您前身是颜回？我还第一回听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孔子这句话，中国文化人没几个不知道的。我刚从孔子那里来，孔圣人对您这位大弟子可是赞叹有加，我说孔圣人几大弟子个个成就非凡，只可惜颜回早逝，没什么成就。孔子对我说，您的精神境界，他孔圣人都不好揣度。我当时并不理解，没想到您在这里等着。 先师孔圣人那叫谦虚，也是智慧方便，他是让我告诉你更高层面的东西。他若真的心中没数，怎么会放着那么多功名显赫的弟子不多赞叹，独独不遗余力地赞叹我这个没做什么事情又英年早逝的弟子呢？他老人家的境界，你我揣度得了么？ 这倒是。可您既然知道孔子伟大，怎么后世又改投老子门下了呢？而且在您的著作中有大量文字有贬低孔子的嫌疑，这是不是叛师逆师，有违孝道呢？ 此话差矣！儒学是人学，儒家孝道是演给世间人看的。仙界孝道与佛界孝道，又另有讲究。若当世改换门庭，妄说前师之失，那叫叛师逆师，有违人伦常情，不合儒家孝道。若舍去肉身，换面再来，另觅大道，既保全了儒家孝道，又完成了人天超越，则无过失。何况我从来没说孔子不好，只是说孔子有局限性，不究竟。不离开前一个台阶，能升到另一个台阶么？这就好比小学升中学，中学升大学，说前学浅薄，这和叛师不是一回事。孔子都没意见，你却在这里起分别，可见你法眼未开，凡夫一个。世间无始一台戏，圣贤演法，千变万化，方便多门，那叫不可思议！ 领教了，庄子前辈此言甚深！既然话题说到这里，我想请教，道家之仙道与儒家之人道，差别在哪里？儒学局限在何处？ 儒字由“人”和“需”组成，人之需也，做人的基本知识；仙字由“人”和“山”组成，人入山中，远离喧嚣，修心炼性，悟入天道，超凡脱俗，成神成仙。儒家之人学，立足于人，倡仁义，讲伦常，重形式，演礼仪，颇多刻意造作成份，因此孔子一生既忙且累，身后又受崇遭贬，轮转不休。道家之仙学，效法自然，顺大道，循规律，讲率性，守天真，清静无为，因此老子和我庄子一生闲适逍遥，生前没几人认识，身后名声大显，令世人敬慕神往。 那么，您是什么时候认识到这些，又是什么因缘使您弃儒入道的呢？ 其实我在做颜回的时候，已经显出了和孔子思想风格的差异：孔子是积极入世的，我是冷眼旁观的；孔子是为世界操心的，我是对自我警惕的；孔子重礼仪，我重心态。孔子访老子时，我也随行，对于老子的思想境界，孔子感到很震撼，我感到很亲切。从那时起，孔子思想发生了很大变化，我则萌生了易形换面、弃儒学道的念头。 能说说孔子见老子那件事么？ 说来话长，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群雄争霸，刀兵频仍。先师孔子很是着急上火，他带着我们几个弟子办班讲学，奔走呼号，弘扬传统文化，并且风餐雨宿，周游列国，试图说服各国首脑推行仁政，摆平天下，结束乱世，恢复传统秩序。我们做得很辛苦、很艰难，收效甚微，还常被一些人讥诮调侃。 我的几个师兄弟，在外出宣教的路上，先后遇到几个避世修道的隐士，当他们知道我们是孔子的弟子，忙于救世弘教事业时，颇为不屑，说了些不十分恭敬的话，师兄们听了很不舒服，回来说给先师孔子听，先师听了并没有起嗔心、生烦恼，而是心平气和地对我们说，要恭敬这些隐士，他们是些有道的人。后来子贡告诉先师，说周地有个叫老聃的人，人称老子，可能有点道行，许多隐士都服气他。子贡建议先师出面，邀请老子出山，共谋弘扬传统文化大计，壮大势力。 孔子接受了子贡的建议，带上我去面见老子。 见面后，老子问孔子，你们是干什么工作的，到这里有什么想法？ 孔子说，现在世道太乱，人心不古，我们想发动一次传统文化复兴运动，办班讲学，拯救世界，培养安邦治国人才。 老子又问具体有什么办法？ 孔子说，自己已经理出了一套思路，即说服各国领导人带头，建立伦常，倡导仁义，恢复古礼，褒扬孝悌之道，开启斯文，恪守诚信，以期创造太平盛世，为民造福。 老子听了，淡淡一笑说，你孔先生真是个人物呀，你想和那些弑父戗兄夺权争霸的主讲什么伦常，讲什么仁义，讲什么古礼，讲什么孝悌，讲什么斯文，讲什么诚信，你是不是也太天真了？ 孔子说，是不容易，可只要坚持努力，总会有希望的。 老子说，你想动员老虎吃素，动员狐狸守信，你孔先生精神够感动人的。退一万步说，你的学说被各国政要接受了，采纳了，推行了，那又如何呢？无非是把他们用暴力抢来的地盘合法化了，再披上个仁义的袍子，让国民老老实实效忠听话而已。本来的大道废了，才弄出来个叫仁义的名堂；世智辩聪流行了，伪善人伪大师伪君子也就有市场了；六亲失和了，孝慈之道就可以大讲特讲了；国家昏乱了，就需要一些愚忠的臣子来维护。你觉得这些东西真的很有价值么？ 孔子愣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老子又说，你这只是编排了一套人为的规则而已，不是本然的大道正德。本然的大道无名无状，语言都无法表达；天地间的正德非善非恶，又岂在说教？这么殚精竭虑劳心劳力，设计、规定、倡导、推行这么些等而下之的东西，与道并不相干。江河不会倒流，月亮也代替不了太阳，放心休息吧，看你累的，让人心疼。 孔子听了老子一席话，张口结舌，讷讷了半天，硬是没说出话来，只能唯唯告辞。 先师孔子回到尼山，子贡问他：老师啊，您考察这位老聃先生水平如何？他答应出山辅佐老师弘法否？ 孔子一脸肃然：你见过龙么？我没法形容这个人，那太深了！不可揣度啊，在他面前，我连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从那以后，先师孔子好长时间寡言少语，默默沉思，整个风格仿佛变了一个人。 又过了一些年头，孔子又去见了老子一次。老子问他话，他也只是笑笑，替老子添茶，又把老子桌上的花生皮收拾到柳条篓里。 老子点点头，说：孔丘得道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那时，我已转世学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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