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383 | 罗琼花的甘蔗林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故乡的甘蔗林

·罗琼花

我的故乡是陆河县河田镇河北村下坝洋自然村，它背靠许山峰（火山嶂），面朝螺河水。这里风景秀美，山清水秀，地理平坦，土壤肥沃。

一直以来，下坝洋的村民们都以种水稻和甘蔗为主。每年的金秋时节，许山峰下一片片一串串金黄的稻谷与螺河畔上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甘蔗林融为一体。青山、绿水、蔗林，稻香，构成了一幅天然独特，纯朴秀丽的乡村景色。也许是土质的关系吧，下坝洋种的甘蔗又脆又甜，而其它乡村种的甘蔗甜里有些许的咸。甘蔗分为青皮甘蔗和紫皮甘蔗两种。我们陆河人把它们称为黄腊蔗和乌腊蔗。黄腊蔗的表皮是青黄色的，蔗身修长，蔗肉比较硬，汁多清甜，乡亲们把它用来碾汁制成红糖。乌腊蔗的表皮是紫红色的，它身肥肉脆，人们把它称为“水果之王”。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下坝洋种的都是黄腊蔗，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初，村民们改种了乌腊蔗。到了二十一世纪，随着大部分年轻人的外出工作和生活水平的提高，甘蔗便没有人种了，一片片翠绿的的甘蔗林消失了，甜甜的甘蔗慢慢地被人遗忘。许多年过去了，每年甘蔗成熟的季节，我都会去市面上买上几根尝尝，却再也吃不到故乡甘蔗的味道了。

甘蔗汁多味甜，营养丰富。自古就有“秋日甘蔗赛过参”的说法。以前，陆河县有许多地方都有种甘蔗，但种得多种得好的种的甜就非下坝洋莫属了。甘蔗是在春天种植的，每到种植甘蔗的时候，我们总是能见到勤劳的蔗农忙碌的身影。他们忙着铲草松土，然后把松好的土锄成一行行整齐有序的蔗垄，再把一支支快发芽的甘蔗种埋入预先挖好的蔗垄上，等小绿芽慢慢地从泥土里钻出来后，他们会不停地给甘蔗苗浇水、施肥、除草、治虫，精心呵护着。春雨绵绵，甘蔗贪婪地吮吸着春雨，就像初生的婴儿幸福的吸吮着母亲甜甜的乳汁。

夏天的时候，小甘蔗长大了，过了一段时间，小苗渐渐长高，慢慢地长成一节一节的甘蔗。这时候乡亲们就会把甘蔗节上的“长衣”小心而又轻柔地脱下，让它们露出一节节苗条的身躯，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群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放眼望去，一片连着一片，东看不到头，西望不到尾，到处都是甘蔗，无边无际，给田野铺上了一片片的翠绿色的海洋。天空是蔚蓝蔚蓝的，让你分辨不出哪里是蓝天，哪里是蔗海。美丽而又神奇，令你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浩瀚无边的大海之中。走近一看，甘蔗一棵又一棵，一株又一株，肩并着肩，背靠着背，密密麻麻，挨挨挤挤，你争我抢地往上挺立着。一阵秋风吹来，它们摆动着优美的身体，头顶上的叶子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一群群穿着绿色衣裳的仙女在空中翩翩起舞，真是美丽极了。

秋天，甘蔗慢慢成熟，可以开始吃了，这时候的甘蔗还不是很甜，要到冬天的时候，甘蔗最脆最甜。童年的时候，我和一群小伙伴们每天放学都会悄悄地钻进甘蔗林里捉迷藏，在一片片一行行的甘蔗林间奔跑着，打闹着、嘻笑着……玩累了渴了，就拗上几根甘蔗，坐在河边的沙滩上，用牙齿剥开甘蔗的表皮，露出乳白色的蔗肉。咬上一口，汁水会溢满你的嘴巴，直灌入肚子里，甜到心底。味道美极了，脆脆的、凉凉的、爽爽的、香香的、甜甜的……那份清甜，那份纯真，那份满足，至今久久难忘。

冬天到了，乡亲们不顾寒冷，开始用镰刀把甘蔗砍下来，削干净用绳索捆好，再用板车拉到糖厂去。红蜡蔗则是边卖边砍，可以在田野里种到第二年的春天。乡亲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心中充满着丰收的喜悦。他们把卖糖卖蔗的钱用来做生活费用，供小孩读书。爸爸妈妈就是用他们勤劳的双手和宽厚的肩膀，不辞劳苦，辛勤耕耘，把我们养育成人。

改革开放前，供销社在河田镇河北大队建立了一个糖厂，各乡镇的人们都把甘蔗运来碾压成汁制成红糖。爸爸是厂里的煮糖师傅，小时候我常常跟着爸爸到厂里玩。看着一根根长长的甘蔗在师傅们用石磨碾成蔗汁再经过爸爸的手中煮成一筐筐金黄色的红糖，心里既惊奇又自豪。煮糖是一门技术活，想把红糖煮得色香味俱全，需要有丰富的经验和过硬的技术。从甘蔗制成红糖需要好多道工序。首先将收割下来的甘蔗经过切碎碾压，压出来的汁液先去除泥土、纤维等杂质，接着以小火熬煮5～6小时，不断搅拌让水份慢慢地蒸发掉，使糖的浓度逐渐增高，高浓度的糖浆在冷却后会凝固成为固体块状的糖块，也就是红糖砖，等凉了以后再把它捣碎，这样的传统做法保持了甘蔗原本的营养，同时也使红糖带有一股类似焦糖的特殊风味。改革开放后，别的地方种蔗的人少了，糖厂也就解散了。为了让家乡的的甘蔗可以制糖，下坝村的村民们在下坝洋的空地上新建了一个糖厂。家乡的甘蔗和红糖成了陆河县家喻户晓的特色食品，四面八方的人们都前来购买。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优美秀丽的下坝洋已今非昔比，田野里除了零零散散的几块菜园和公路两旁临时搭起的简易棚外，大部分的田地早已杂草丛生，荒芜一片，一派冷清的景象。曾经给我们带来无限辉煌、无限欢乐、无限甜蜜的甘蔗林跟随着时代的变迁悄然远去，糖厂也成为了历史。时光如水，岁月无声。故乡的甘蔗林虽已远去，但它却时时刻刻萦绕在我梦中。那份清甜，那份纯真，那份欢乐，至今还留在口里、记在心上，久久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