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业务将缩水，法律人未来会有哪些新工作？

Q 传统业务将缩水，法律人未来会有哪些新工作？

A 我预测，传统律师在未来社会的地位将不如现在这么显著。如果某项工作能由非专业人士借助智能系统和标准流程来完成，客户就不愿意付钱给昂贵的律师了。这不是说律师会整体消亡，但确实意味着对传统律师的需求会减少。同时，当系统和流程在法律中占据更中心的位置，法律服务就可能出现新形式。如果法律人能足够灵活、思想开放、有创业精神，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形势，他们就能找到激动人心的新工作。

 

不过，在可预见的未来，两种类型的传统律师依然会存在：

 

1、深受客户信任的专家型顾问

如果某项工作不能被标准化或电脑化，量身定制的服务就无法避免，客户依然需要深受他们「信任的专家型顾问」。这些聪明而有创造力的律师能够为客户构思出新的方法，来解决客户面对的复杂或巨额的法律问题（「专家」要素）。另外，这些律师不仅能自信并完整地表达他们的指导意见，而且这些意见是针对客户高度定制并量身打造的（「信任」要素）。

2、升级版的专家助理

 

这类从业者技能娴熟、知识丰富，但未必是高度专家型的律师。他们不能提供量身定制的服务，但借助标准化和电脑化的现代技术，他们会作为专家助理，来处理那些虽然需要法律人介入，但又不必由专家承担的事务。不过，只有市场确实需要法律经验的时候，才会对这些助理人才有需求。

 

尽管从长远来看，对大多数传统律师的需求会大大降低，但年轻法律人不要失去动力或丧失信心，因为我相信受过法律训练的人会有一系列的新机遇和职业选择。

我对法律人可能从事的新工作总结如下：

1、法律知识工程师

 

当法律服务可以被标准化或电脑化，就会需要更多有才华的法律人来组织海量且复杂的法律材料和流程，并对其建模。法律需要先被分析和总结，然后提炼成标准化的工作流程，才能置入电脑系统之中。这样的产品可能是一套独立的在线法律服务系统，也可能把法律无缝植入一个更大的系统或流程之中。

 

研发法律标准和流程，在计算机系统中组织和表达法律知识，当然要求进行法律研究和法律分析。甚至，这可能比传统法律工作需要更高的智识，因为创建一个能反复解决大量问题的系统，总是比分别解决单个具体问题更为繁杂艰难。很多传统律师错误地以为，研发标准和系统是一项初级律师、助理人员甚至系统分析师就能完成的任务。如果现代法律业务想要以一流的标准和系统来参与竞争，那就必须由一流的法律人来参与研发标准和系统。这些人就是法律知识工程师。

 

2、法律技术专家

 

法律执业和司法活动早已大规模依赖于信息技术和互联网。既然法律服务事实上已经离不开信息技术，那么让富有经验和技能的人士来帮助跨越法律与技术的鸿沟就变得至关重要。目前，存在于法律技术圈的主要是两种人。第一种由主流的IT技术人员构成，他们闯进法律领域，尽其所能来理解律师、法院和客户的神秘世界。另一种则由对计算机入迷的律师构成——有的仅仅是业余爱好，另一些则对信息技术世界有更深刻的理解。但整体而言，两者之中的任何一群人都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职业法律技术专家。职业法律技术专家需要同时具备法律和系统工程及信息技术管理两个领域的训练和经验。当信息技术仅仅作为给客户提供服务的配角，技术专家和业余爱好者看起来已经足够了。但我们现在需要一种新的法律技术专家，他们要具备将法律职业带入21世纪的能力和经验。仅仅作为向律师解释技术问题或向技术人员解释法律问题的传声筒，显然是不行的。我们需要一群自给自足的法律技术专家。他们对现代社会将有深远影响——他们会建立起法律服务的基础设施和让非法律人接受法律服务的通道。

 

3、法律复合型人才

 

未来的法律人需要更加多样化，才能在业内生存。如果确信传统法律服务会减少，我期待法律人拓展他们的基础能力，变得更加跨专业。很多律师已经号称对其他学科有深入了解，并开始承担战略咨询师、管理咨询师、商业顾问、市场专家、交易经纪人、组织心理学家等角色。但往往只需略加查验，就不难发现他们只不过学了一门速成课，或者翻了一本入门教材。尽管一些律师自视甚高，但一般来说，不大可能在72小时内就掌握一门新学科。律师们大多智力高超，我不怀疑他们有能力拓展执业领域，成为一流的综合型顾问。但是，如果商业律师也想成为战略咨询师，如果公司法律师也想成为交易经纪人，如果家事法律师也想成为心理学家——我当然强烈支持这样的多样化发展——这些法律人就必须主动承担相应的完整和严格的训练。未来的法律复合型人才将接受严格教育，成为相关学科的真正专家，才能为客户提供法律服务以外的重大价值。

 

4、法律流程分析师

 

交易或纠纷未来可以拆解成相应的组成单元，再将这些单元分包给不同的服务提供商。然而，分析一项法律工作，将之拆解成有意义且易管理的单元，并鉴别最适合每个单元的服务提供商，这本身就需要很深的法律见解和经验。这不是商业或系统分析师能够胜任的工作，只能由我称为「法律流程分析师」的人来承担。这种人往往是公司法务部的一员，因为公司会期望内部律师能识别最高效的处理法律事务的方式，这种期望并非不合理。此外，法律流程分析也可以是律所或第三方（诸如会计师事务所或法律分析外包商）提供的一项服务。现在法律流程分析师还很少，但市场需求已经显现。与我合作过的多数大型律所和公司法务部都明确表示，如果有人能对这些机构的核心法律流程进行可靠深入、严谨有据的分析，他们会很乐意聘用。

 

5、法律项目管理师

 

一旦法律流程分析师的工作完成，已经被分解为单元的交易或纠纷就需要分别处理。为了确保外包的成功，法律市场会需要我称为「法律项目管理师」的人才。当法律流程分析师完成了工作细则（即分解任务并分工），接下来就是法律项目管理师的工作，把任务单元分配给一群合适的供应商，确保他们在预算内及时完成各自的任务，同时监控各单元的质量，监督服务的结果与送达，并把各个任务单元拼合成一个整体服务交给客户。从很多方面来说，这个角色很像工业制造环境中的生产经理。

 

6、在线纠纷解决师

 

随着在线纠纷解决作为一种常见的争议解决机制，这个新兴领域将需要从业人员。这些专业人员既会向客户解释如何以最佳方式来使用在线纠纷解决系统，本身也是电子环境中解决纠纷的专家。目前，电子谈判和电子调解服务还处于初级阶段，但有想象力的律师会逐步成为这些系统的熟练用户，创造出种种技术方法，给用户带去便利。争议解决律师可以不在法庭现身就进行工作，甚至都不用出现在远程接入的法庭中。但是，他们需要掌握一套新技能与方法，使得雇佣他们参与在线纠纷解决的客户，能比仅靠自身获得更加明显的优势。新的职业需求还包括在线谈判师和在线调解师，在线纠纷解决过程必然要求他们的介入和裁判。这些新职业需要的能力不止于对法律规则的专业知识。

 

7、法律管理咨询师

 

很多公司法务部面对各种各样的管理问题（例如包括规划战略、建设团队、拓展知识和引介信息技术）。大多数公司法务总监和法务律师对于管理问题知之甚少，不得不寻求外部帮助。如今，一些律所能在各种各样的管理问题上提供指引，但他们大多只能针对具体个案提供帮助。职业管理咨询师是很少介入的。正因为很多律师事务所从他们的法律业务中获得了大量管理经验，有人建议律师事务设立独立的咨询业务来服务公司法务部门。英国安睿律师事务所（Eversheds）开始了探索，并收获了成功和赞扬。这方面的努力还有其他令人信服的先例：「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最初从审计业务中衍生出了咨询业务；近些年，传统的税务公司也基于税务业务而发展出税务管理咨询业务。

 

法律管理咨询业务的市场虽然还年轻，但很可能会稳步发展。这种业务并不仅仅是律师事务所在传统服务之外的附加部分，本身就能作为一个独立业务版块，可以包括战略咨询（例如关于长期规划、替代性外包、组织结构、法务部门的价值链分析、法律需求评估等）和运营管理咨询（例如律师事务所的选用、服务商池的管理、财务控制、内部通讯、文档管理等）。

 

8、法律风险管理师

 

我要谈的最后一类未来法律人，虽然市场急需，但却迟迟未出现。大多数法务总监认为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法律风险管理。法务总监对董事会负责，也和董事会一样，强烈希望避免法律问题，而不是解决法律问题。法务总监希望在悬崖上设一道围栏，而不是在悬崖下停一辆救护车。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世界上极少有律师事务所认识到这一点，并开发一套严密的流程、方法、技术、系统来帮助客户发现、评估、量化、防御、监控、降低客户面对的众多风险。我期待这一状况得到改变，而完成这一改变的正是职业法律风险管理师。

 

传统法律服务以应对为主（公司法务和律师的大多数时间花在应对客户面临的问题上），法律风险管理师是积极主动的。他们的工作焦点是预判客户需求，防控法律问题。他们的重点不是解决具体的交易或纠纷，而是处理客户业务方面的潜在缺陷和威胁。

 

法律风险管理师从事的具体工作包括法律风险评估、诉讼准备评估、合规审查、合同履行分析等。优秀的法律风险管理师会谙熟风险管理学科，也能借鉴战略咨询的方法。法律风险管理不是律师的副业，它会根本性地改变客户管理法律事务的方式。最优秀的法律风险经理假以时日，将能胜任公司的首席风险官。

 

波折的道路

 

把我为未来法律人找出的 8 种新工作加在一起，能为有志于在未来几十年从事法律工作的人提供一套丰富和激动人心的职业新选择。这些工作可能并非法科学生报考法学院时预想到的。但这些工作不仅能激发人的智识，对社会也有重要意义。一些律师刚听到这些新工作时，会觉得不如传统的咨询顾问来得高端大气（当一项手工业被工业化之后，很多手工业者无疑也会有类似感受）。但我只能说，那些已经开始从事这些新工作的人确实感到既有回报也有挑战。很多人发现他们工作的形式虽然不同了，但同样在为改善法律制度这一更高理想作出有意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