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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期） 徐氏篆法，石安以为还可用两词加以形容：笔方势圆、线拙形柔。这得力于他对邓石如、吴让之和《天发神讖碑》的深刻理解和融会贯通，并化为己用，对线条有意采取方折起笔，尖圆收笔（尤其朱文印）的处理手法，同时强化让头舒足、上密下疏的字势，令其文字疏者更疏，密者更密，再加上线条的大量曲化，使印面文字看起来更加舒展飘逸，婀娜多姿，同时又刚柔相济，柔而不弱。 △徐三庚“褎海”白文印 △徐三庚“有所不为”朱文印 值得注意的是，徐三庚的印字结体柔而不浮，飘而有定。就字势而言，籍由其深厚的书法功底，虽然线条大量曲化，但整个字仍然表现得端庄谨严，落落大方的。具体说来就是中宫收紧，上密下疏，字的下半部分长，多曲化处理，在形态上显得如细柳扶风，摇曳生姿，更增婀娜之态，这方面和吴让之相比起来徐氏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为什么徐三庚独享“吴带当风”美誉的原因。 时人评徐氏印作“舞带当风，姗姗尽致”，石安以为的评。 无论篆法还是章法，徐三庚都深受皖派大家邓石如、吴让之、赵之谦等的影响，在气质上尤近吴让之（熙载）。 △徐三庚“绳其祖武寿考维祺”白文印 “延陵季子之后”朱文印，是徐三庚的代表作（今藏于上海博物馆）。通过这方印可看出，徐三庚的印章章法是以邓吴尤其吴让之为蓝本的，融入了汉碑额书风，又兼赵之谦的影子，由此再延展开去加以适当的变化（此印和吴熙载“学然后知不足”、赵之谦“汉后隋前有此人”在章法布局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熙载、赵之谦、徐三庚印作对照 总体来说，徐三庚的章法既端庄大方又婀娜多姿，集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气质于一身，给人一种非常别致的美。这种印风在当时比较少见，令人耳目一新，这也成为徐三庚风靡当时印坛的原因之一。 此外值得提到的是，和吴让之一样，徐三庚印作章法在疏密对比和穿插挪让方面尤见功力（多字印更见如此，如下图的“闲来写幅丹青卖，不使人间造孽泉”，即有大量的穿插挪让的巧妙处理手法）。 △徐三庚“闲来写幅丹青卖，不使人间造孽泉”朱文印 我观徐三庚用刀，以典型的浙派细碎切刀为之，线条老辣拙朴，用刀之精能娴熟程度，近于西泠后四家的赵之琛（两人从时间有可能有交集，但并无记载显示有直接师生关系，但相信徐当有看过赵的印谱甚至原印）. △徐三庚“青爱庐”朱文印
△徐三庚“石董狐”白文印 徐三庚不同时期的印作，虽然篆法章法有取径秦汉、浙派、皖派等不同风格的面目，甚或在其间辗转融合，但在刀法方面，却是始终坚定不移地传承着浙派的切刀之法。他执著地以浙派切刀之法去表现皖派印风，构成了其印风特质。 △徐三庚“成达章印”白文印 顺便提一下徐三庚印风的争议性。徐的待遇和更早些的浙派印家赵之琛有些相似——两者都因技法精熟、风格固化，尤其晚年大量谋生应酬之作，而饱受褒贬不一的评议——徐三庚因其印作始终如一的“吴带当风”而被人视为“妖艳媚俗”。 褒者如近代书印家王光烈评其曰：“辛穀贯通百家，上窥秦汉，能以《王象碑》作印，更旁通浙、皖。所作小篆，规橅邓石如，而笔致安插，疏密流动，颇能独树一帜。” 西泠印社创始人之一的吴隐则在《金罍道人印存》中题识：“辛穀名三庚，号袖海，又号金罍道人。工篆隶书，《王象碑》尤佳，其刻印综汇百家，上窥秦汉，旁通浙西诸前辈，而抚刻小篆能于撝叔以外别树一帜，近时学者尤多师之。” △徐三庚“徐三庚长年”朱文印及边款 而贬者如陈巨来评“徐辛毂三庚更仿撝叔，变本加厉，遂致转运紧苦，天趣不流，有效颦之诮。”民国马光楣评徐三庚“苍头异卒，风斯下矣。”（注：马氏对印坛诸家如吴让之、赵之谦、吴昌硕等皆有下评，所评往往过于严苛） 在石安眼中，徐三庚以其超凡的才情和敢为人先、戛戛独造的印风在中国印史上独树一帜，且当得起印坛“晚清六大家”之地位和赞誉。
△徐三庚“滋畲”朱文印 据史料记载，徐出身寒微，在人生早期既无名师指导（只于年少时跟随所在道观的道长学过一段时间篆刻），也没条件一览收藏大家所藏 （唯一可考的是他在收藏家岑中陶处看了不少古今名印），又缺艺坛前辈的提携，“十年学问四方游，膏火艰辛在敏求”，几乎完全依靠自学和刻苦努力，就在短短几年内获得了很高的成就——这位聪慧的天才，甚至在二十多岁即形成自己独特印风，并最终位列印坛晚清六大家之一。 徐三庚是典型的草根艺术大家，甚至于师承或者学艺经历都乏善可陈，却能早早取得卓越成就，不得不令人敬佩。 作者简介：石安，号印山民，生于七零年代，现居上海。精书印，擅艺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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