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有过一种“烧尾”的制度。据《辨物小志》载:“唐自中宗朝,大臣拜官,例献食于天子,名曰‘烧尾’。”又据《封氏闻见记》称:“土子初登、荣进及迁陟,朋僚慰贺,必置酒馔音乐,以展欢宴,谓之‘烧尾’。” 《南部新书》也说:“景龙以来,大臣初拜官者,例献食,谓之‘烧尾’。” 献食何以叫“烧尾”?其由来说法很多,一说是虎变成人,只有尾巴不变,要替它烧掉才能成为真正的人。地位骤然改变,和老虎变成人一样,本尾犹在,所以要替他“烧尾”。再一说,新羊初入羊群时,因受群羊触犯而不安,要烧掉新羊的尾巴,才能安定下来。这两种说法虽不同,但都认为“烧尾”是表示从原来的身份发生突然变化的一种仪式。还有一说,典出于“鱼跃龙门”的故事。龙门在今陕西韩城和山西河津县之间,分跨黄河两岸,形如门阙,相传为夏禹治理黄河时开凿的。据说,每年春季,黄河鲤鱼溯水而上,准备游过龙门,可是龙门水猛浪急,每次都把它们冲击下去。然而,鲤鱼都有逆水而游的习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知经过多少次反复,鲤鱼改游泳为跳跃,迎着惊涛骇浪,跃上了龙门。不过,并非所有的鲤鱼都能跃过龙门,“一年中登龙门者不过百之一”。按照传说,凡是跃上龙门的鲤鱼,即有云雨随之,天火自后烧其尾,从而转化为龙。这就是“鱼龙变化”的由来。这个神话传说,除了象征前程远大、官运亨通外,还有百折不挠的寓意。 以上三种说法,都明显地反映出封建统治阶级的观点,他们极力在自己与人民之间划出一条界线,使自己成为一个特殊的阶级。新参加他们集团的人都要受过“烧尾”的洗礼,完全站在压迫者一边,才能合乎他们巩固反动统治的要求。 烧尾献食,肯定都要献美味佳肴,我们从陶谷所撰《清异录》中可见一般。书中说唐代韦巨源官拜尚书令,照例要献烧尾食,以谢隆恩。所献食物的清单保存在他家的旧籍中,这就是著名的“烧尾宴食单”。这个食单所列菜点名目繁多,《清异录》仅摘录了其中的“奇异者”,就有58种之多,如果加上普通菜点,也许不下百种。现将我注释的五十八味菜点排列于后: 单笼金乳酥——是用独隔通笼蒸成的酥油饼。 曼陀样夹饼——烤制成形如曼陀罗果一样的夹饼。 巨胜奴——用酥油、蜜水和面炸成,再撒上胡麻。臣胜、即芝麻。 贵妃红——味重而色红的酥饼。 婆罗门轻高面——用古印度烹法制的蒸饼,类似虚糕。 御黄王母饭——浇盖各种美味的黄米饭。 七返膏——作成七卷似园花状的松软蒸糕。 金铃炙——作成色彩似金铃的烤制品。 光明虾炙——油煎鲜虾。 通花软牛肠——用羊骨髓作拌料的牛肉肠。 生进二十四气馄饨——二十四种花形、馅料各异的馄饨。 生进鸭花汤饼——作成鸭花形状的汤面条 同心生结脯——生肉打成同心结的干肉。 见风消——糯米面皮烤熟,风干,再用油炸。 冷蟾儿羹——冷食蛤蜊羹。 唐安餤——一种拼凑成花形的风味饼食。 金银夹花平截——用蟹黄、蟹肉卷入面内的花色点心。 火焰盏口 ——上部呈火焰形,下部似小盏的蒸糕。 水晶龙凤糕——似龙凤形的糯米枣糕。 双拌方破饼——用两种原料拼合成的饼。 玉露团——用玉露霜制成的糕团。 汉宫棋——形似双线印花的棋子面。 长生粥——原料、制法不祥。 天花饆饠——带馅的面食。 赐绯含香粽——蜂蜜淋的米粽 甜雪——甜而脆的点心 八方寒食饼——八角形的油炸饼。 素蒸音声部——用面粉蒸制的歌人舞女,共计七十件。 白龙臛——鳜鱼羹 金粟平食追 ——用鱼子做的食追 。 凤凰胎——用鱼白、鸡卵做的菜肴。 羊皮花丝——烧羊肚丝。 逡巡酱——用鱼肉和羊肉做的酱。 乳酿鱼——用乳酪腌制的全鱼。 丁子香淋脍——淋上丁香油的鱼脍。 葱醋鸡——放葱醋的蒸鸡 吴兴连带鲊——吴兴原缸腌制的鲊。 西江料——粉蒸猪肉沫。 红羊枝杖——类似烤全羊。 升平炙——用羊舌、鹿舌烤熟拌合在一起。 八仙盘——剔骨鹅,共八只。 雪婴儿——青娃裹上豆粉煎制而成。 仙人脔——类似奶汤鸡块。 小天酥——鸡肉、鹿肉拌米粉油煎而成。 分装蒸腊熊——类似蒸熊掌 卯羹——兔羹。 清凉臛碎——狸猫肉羹。 箸头春——切成筷子头大小的丁,类似油煎鹌鹑肉。 暖寒花酿驴蒸——烂蒸糟驴肉。 水炼犊——清炖小牛肉 五生盘——用羊猪牛熊鹿肉制做的冷荤。 格食——羊肉、羊肠拌豆粉煎烤而成。 过门香——薄切猪肉,入沸油急炸而成。 红罗飣——用油煎血块。 緾花云梦肉——云梦地区风味肘花。 遍地绵装鳖——用羊脂和鸭蛋清炖而成。 蕃体间楼宝相肝——装成宝相花形的冷肝拼盘。 汤浴绣丸——类似清氽丸子。 这个食单说明,烧尾的美味佳肴五花八门,其中很多如果不加注释,单看名称,我们很难知道它究竟是些什么菜点。这也使人看出,唐代宫廷和朝臣的生活达到了多么奢华的地步。难怪诗人杜甫发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叹。 唐代的“烧尾”制度虽然盛行一时,但在唐中宗一代,也遇到过阻力。据《唐书·苏瑰传》记载,苏瑰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进封许国公时,独不向皇帝进献“烧尾”。当时不仅百官嘲笑,皇帝亦默然。面对着朋僚的讥讽和天子的不满,苏瑰直接向皇帝进谏:“宰相是辅佐天子治理国家大事的,现在米粮腾贵,百姓吃不饱,卫士们甚至三天没有吃的,臣虽不称职,也不能烧尾。”皇帝听后也只得默认。 封建统治阶级的物质享受总是和劳动人民的智慧结合在一起的。从韦巨源残存下来这个不完整的“烧尾宴食单”中,可以看出,唐代的烹调加工技艺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它给我们继承挖掘、整理发扬祖国烹饪遗产,改进和提高烹调技艺,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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