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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离多时:疏离的接近——读卫慧《上海宝贝》感

 范良光 2018-08-26

写评的时候,终归是要回到读者的角度来的。正如观看一场荡气回肠的正剧,灯熄,幕启,坐在台下的人心绪随精彩的演出而浮动,尔后在灯光亮起的一刻回到现实。

于是便会有恍惚感。

阅读时,我很满意自己能够走进一个小说家的异世界,真正是以人物的角度的体验情景的,这样的体会应该叫“感同身受”。事实上,若能让读者真正走入小说里面,也是一件极为欣喜的事情——君不见,张晓风听过最好的称赞是读者能为自己的作品动情落泪;君不见,我听过的称赞亦是别人对自己文字的沉溺耽迷。文字它的作用,且不说白乐天的“文章合为时而作”,但也应该是杜子美的“得失寸心知”。


是的,得失寸心知即可。当情欲、毒品、酒精、同性恋、朋克风在一个尚未开放(现在这样的作品拿出来也是惊世骇俗,更何况1999年)的国度展示出来,它代表的是一种禁欲主义,一种小资产阶级的腐朽。它伴随着酒精与烟草的香味,充斥着爱液与汗味的真实,便是这种真实使得被压抑的传统观念的崩塌与改变,如同大风扫落叶一般。蔓延而开的猎奇心理让作品大卖,这也使得这样一本充斥着资本主义腐朽的书为官方无法接受而被禁,很多年后才解禁。

看书的缘由,是因为看了前一本书,即女性作品集《穿过荒野的女人》,卫慧被提及,可以说是一颗求索心。作为一个“晚生代”女作家,卫慧更多的是展露一种真实——在一个传统观念解体,女性逐步走向平等的社会群体里,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内心的恣意放纵,表现为对自己性无能男友之外的献身于一个有夫之妇男子的过程。如果说这是一个堕落的深渊,女子应该便是不受控制一般沉下去,并在摔得粉身碎骨——大梦方醒,男友死去,情人远离,小说写完,回归平静。

我之前看安妮宝贝的书比较多,那时高中时期,看过《彼岸花》《莲花》等等,她在书里其实也是一种冷峻无比的显露:(主要表现为句号的使用——片断化的叙述风格,走向自我灭亡的情节描写,竟有回肠荡气的美感)一颗跳跃的萌动的心无处安放,只得靠着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与虚无的爱情(多同性)缓解。安妮宝贝受法国女性作家玛格丽特 杜拉斯影响甚大,杜拉斯的《情人》无论是电影(梁朝伟那版)还是书都蛮好看,至于安妮宝贝作品使用的写作手法,多半受过意识流先驱弗吉尼亚 伍尔芙影响。我觉得卫慧应该也是如此,毕竟作品中引用杜拉斯与伍尔芙的话会比较多。

“我们是情人。我们不能停止不爱。”杜拉斯的这两句话(换成一句没有感觉),之前就读过了,至今记忆犹深。女性作家写作的重点,大部分是放在对自我的审视与内在情感的描绘,除了迟子建毕淑敏那些气魄比较大的作家。女性作家相对来说是敏感的,她们的角度比起男作家来得更为细腻刁钻,自然,女性地位的提高使得她们不再是男性作家笔下的附庸形象,女性的需索——无论是心灵、肉体甚至是社会责任感都更为丰满。毕竟,对女人最为熟悉的也只能是女人。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林海音《殉》里面那个传统女人形象,为冲喜嫁入夫家,尔后丈夫死去,受了一辈子寡(还是处女),但也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说来甚是凄凉。


如果女人是一团无声燃烧的火,在现当代,这团火烧得更为猛烈。它越亮,男人越趋之若鹜;它越无声,男人更为之着迷——怀着飞蛾扑火的欲望驱使,怀着不可控制的感情慰藉。在一个两性在相互选择的社会中,没有绝对的主宰,男人与女人也只能是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甚至女人站得更高。今天看卫慧的《上海宝贝》,其实便如同今天看《金瓶梅》,已经没有令行禁止之下的胆战心惊,有的只是对现代都市繁华的客观审视:爱欲在其中自然滋生,在瓜果蔬菜、汉堡薯条之余充斥着吗啡与内腓肽,作者在自身看到与这个世界脱离的东西,并为之着迷,于是她一直在寻找一直在走进幻觉——

这是一座城,它位于现代都市上海之中,隐如芥子,却真实存在着。它不成形状,却用金钱、梦想、残忆、欲望与酒精等构建,且只能由人的动物性本能找寻到。它的门缝透出光芒,灼热的光,刺眼的光,却可以成为致命的指引。

存在即合理。抛开社会的偏见(话说社会的看法也对我没啥影响),卫慧写书的年纪也就27,不得不说这个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一般来说,我是不看同龄人的作品的,一不想浪费时间且无参考意义,二是保持着一颗超出同龄人的心灵,在阅读中不至于惘然。(在这点上,一直自负得目中无人)卫慧是个才女,读完她的这本半自传性质的书,也大概能猜出她在人群中的模样,跟她作品中的主人公倪可衣柜的的衣服:或宽松随和,中性服饰,隐在人海中甚至平凡得紧,目光却明亮犀利,如蛰伏着的蓄势待发的豹子:或妖媚动人,花枝招展,丝毫不在意他人眼光,如同狐女般在灯火霓虹处逡巡,游刃有余,看起来风尘却心灵通明,看起来轻佻却心无覆尘。无论怎样打扮,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是有吸引力的,也不怪乎作品里男人对她爱得死去活来的模样。


女人是个谜,一辈子都看不穿,猜不透。所以有人一生为之疯狂,有人浅尝辄止,都是寻常模样,无需多加揣测。

世间诸事,相生相克,必有其定律。光与暗从来都是并行不悖的,没有唯一的光,亦没有唯一的暗。光明迷人,黑暗也是。《上海宝贝》,它可以是这个城市的痤疮,也可以是这座城市的明灯,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时间点,它始终是一种力量:好的,坏的。

到此为止吧,关于这本书的疯狂与平静。这世界还是美的,我始终相信。

毕竟——上帝说,要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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