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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故事系列【59】——割草作肥料

 默灵馆 2018-06-12

  在我家乡的方言里,斫、割、“宽”,这三个相关的动词分工是很明确的。斫,是用柴刀和斧头的,就是普通话里的“砍”意思。斧头只用在斫树上。柴刀既用来斫柴,又用在斫茅荻杆、苞萝杆、高粱杆和甘蔗上。 “宽”,是用在趴在地面上的矮植物,如宽菜、宽猪草。宽菜,是用切菜的菜刀宽的;宽猪草,用菜刀宽也有,但很少,一般都是用废旧镰刀的。我们做细孩的时候都是将旧镰刀的尖端弄掉,然后将其敲平、磨锋利后就用来“宽猪草”了。割,是用镰刀割比较软、中等长的植物,如割稻子、割麦子、割茅草等。
    话说当年我老家生产队的割草有两个时节。第一个时节是在“双抢”之前,为双季稻田准备的基肥窖。离村庄近的稻田旁边,都是堆积猪屎、牛屎的,村民叫它“猪牛栏窖”。当年的粮食,人都不够吃,哪有粮食来养猪?农户一般都是靠一点糠皮和猪草养一、二头猪,没有多少猪屎的。队里倒是有个集体养猪场,包给吴朱宏一家饲养的。因吴朱宏长年患有气管炎,且家里有五个孩子,队里照顾他养猪挣些工分。主要靠他那长个子、大脚丫的老婆陈凤娣一个人养。养的猪也不多,猪屎也有限。远的地方,就要靠社员割草堆积“绿肥窖”了。割草是计量记工分的,记得是一百斤五分工。社员为了多得工分,自然要追求数量。头几年,队部还允许用锄盘锄断地面上的青草,连着泥巴一起过秤称的。好多社员的畚箕底部都装着沉沉的泥巴。我也跟着大人学来着,尤其喜欢在烂污泥水沟里拔水蓼草、酸模叶蓼(这两种相似的蓼草,我们村的土话都叫木蓼草)和蛤蟆酸(土话叫法,与蛤蟆草不一样的)。这三种草,根须都是又长又多,一旦拔起来,就带着一身的烂污泥出来,狠狠压秤的。令人意想不到、令我至今依然匪夷所思的是——我们村的“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小组”的组长,一个老实巴交的贫农老光棍居然在畚箕底部放了石头,被过秤员汪万斤发现曝光了。这一下,不得了。全村上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议论这个“石头事件”。后来,生产队研究决定:一律不收带泥巴的青草,只收割的青草和嫩柴叶。
   “双抢”前的割草,学校还没有放暑假,我参加的次数不多,就是周末有一天半时间(周六下午半天和周日一天)去割过几次。记忆中,天很热。在山上割嫩嫩的柴叶会被许多虫子特别是绵虫咬得痒痒的,很难受。我割得最多的是乌饭树叶子。当年春季新长出的乌饭叶子,身材苗条、皮肤嫩嫩的,紫红得滋润光泽;早晨的阳光一照,透明发亮;那光景,美极了!割掉,真可惜啊!按照文学大师鲁迅的说法——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我似乎实在是太残忍了,毁灭了乌饭嫩叶的美,是在制造悲剧呀!
   “双抢”过后,耘过二遍田,我们就开始割草了。这个时节割来的草是用来铺在禾苗空隙里的。因为还是暑假,我已成了家里割草的主力队员了。我最喜欢割黄荆条了,它又叫黄荆藤。我们村的社员都叫它黄荆柴。其实,它不像柴禾那么硬,比较软的;尤其是当年生的,真有点像草本植物,用镰刀轻轻一割就断了。修长的黄荆条,在路边、山塝、茶园塝、水渠磅上一簇一簇地相依相拥着。几簇割下来,就可以装满两大畚箕了。黄荆条铺在稻田里,第二天就见到了肥效。整个稻田里的水都是酱油色的,看上去和铺了牛屎一样肥滋滋的,真霡田!这是我们村人的土话口语,意思是肥力好,很滋养禾苗。
遥想当年,我们生产队种田是很少用化肥的。当然不是为了生产出现在人人向往的安全、环保的绿色食品和有机食品;而是当年化肥都是计划供应的,主要靠进口的。上面分的那点化肥只能作为追肥用在追苗上了。不像现在种田——施肥就撒化肥、杀虫就喷农药,锄草就靠除草剂了。如今的农产品都“化”进了许多顽固的化学分子,藏在身子的隐秘处散发着淡淡的化学气味。我虽然很不愿闻,但的确是无可奈何!
 
   默灵写于2017年11月1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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