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子在《道德经》中，极力从各个方面来论述他的“道”。他的“道”是从“道法自然”中来，这正是他论“道”的思想基础。 “道”之生老子指出：“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道德经》第二十五章，以下简称(25章)，全书同]他认为在天地生成之前，宇宙中就有一种“混成物”。意思是说：宇宙初始，茫茫、浩瀚、广阔的太空，就已酝酿着一个充塞太空的硕大朦胧体。此朦胧体古人称之为“混元”或称为“混沌”，形容其混混沌沌不甚清晰，这是孕育宇宙、天地、万物的原始物质，然而它是在生成天地之前就早已存在了。 他形容这种“混成物”的存在状况作了如下描述：“道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21章） 这里提到的“道之为物”，实际就是“道”之所以发生的物质基础。恍恍惚惚即指这种“混成物”的若隐若现，对“道之为物”来说，可谓似无还有、若隐若存，“恍惚”之物不明显也不稳定。 但在“恍惚”迷离间，能观察到一些时隐、时现的现象，从中可以窥视到“天道”的奥秘，而不是凭脑子想出来的。 所谓“象”，就是说给人以一种迹象，所谓“混成之物”，指没有实体的不实之物。所谓“精”，即显现出它的光华。既有光华存在则其更真实可信，故曰“甚真”。“其中有信”是说给人以信息，令人确信它的存在。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14章）这样感受到的“道”的本体，是一种没有固定形态的物质、没有形状的物象，这样的物质、物象可谓“恍惚”。“是谓恍惚”指此无形、无状之物象。 宇宙（指包括众多星辰的整个宇宙内空间）和万物的生成，固基于“先天地生”的“混沌体”，但其衍生演变的功能作用却是“道”。 老子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6章） “谷神”指虚空中的灵性，也是造化的功能，不死表明时刻作用而永不停息，这就是“玄牝”，“玄牝”就是奇妙的阴阳交变，这个交变的演化是一切变化的开端门径。这种变化的开端就是生成天地（万物）的根本所在，也就是“道”发生的起源。 紧接下文：“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6章）这段是论述虚空中的灵性，“绵绵若存，用之不勤”，“绵绵若存”表明微弱不显似乎存在；“用之不勤”，不是说用之不完，而是作用无穷。 对于“混成物”的来源，连高深莫测的老子也不知道，他也不仅感叹地说：“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意思是说：我不知道它究竟由谁所生，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它去向何方。这个“混沌体”是滋养生成天地万物的根蒂，就像果子出自于花蒂一样，花蒂先于果子而存在。 老子给“可以为天下母”的“混成物”，取名曰“道”，而不把万物之宗的“谷神”命名为“道”又是什么道理呢？其观点是“道”在于“先天地而有万物”，“混成物”是“道”的本源，而“谷神”则是“道”的“玄牝”作用功能。当然只能把“混成物”看作是“道”的本源，而不能简单的理解为，此“混成物”就是“道”。若是如此，则“道”就成了一种静止的、没有生机的死寂之物了。 老子之所以给“道”命名，谓之“强为之名曰道”这不是一句谦虚的话头，而是一句非常实际的老实话，也的确是一件为难的事。 因为“道”不是单纯的“混成物”的概念，而是体现于各个规律的总体概括。没有物质基础就不可能产生“道”，因此“道”的起源就发生在这个“混成物”上，故名“可以为天下母”的“母”为“道”。既有母体的物质基础，更有“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的天然特性，这就总括了物质基础和“玄牝”作用的双重意义了。尽管这样，那也还有不得已而勉强的为难之处。  “道”之有、无“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40章），这是《道德经》中的又一重大哲理。 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什么是“有”、什么是“无”？ 此处“无”并不是说空洞无物，而是指“先天地生”的“混成物”。天地初始之时，宇宙中还一无所有，呈现混沌的状态，静而不动、也无变化、也没有生机，故给天地之始命名为“无”。 万物之母是已有了生成万物的母体和衍生机制，在运动中发生变化而具有生机，这就有了生成万物的条件，故给万物之母命名为“有”。 “有”是从“无”中演变出来的，故老子说：“有、无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1章）。两者同时出现而有不同的称谓，它们都很神秘。那神秘又深远的极处，便是产生天地万物之所在。 “道”的生化规律，是老子的又一重要论述，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42章）规律使某种事物得以产生，这种事物又产生第二种事物，第二事物再产生第三种事物……这样才演化出万物。 这是指“道”创生万物的过程。宇宙万物的总根源是“混而为一”的“道”，对于千姿百态的万物而言，“道”是独一无二的。 为什么说道生一？道的概念在前，道的存在在前，道中产生了万物与万象。物象多种多样，多种多样的物象却具有统一性、完整性、整合性、相同的道性，因此有“道生一”。 一生二，就是从整体中产生相反相成的事物或概念，即有无、阴阳、乾坤、天地等。这两方面相交、相和、相激荡、相补充，便产生了第三个方面。于是，万物万象源源不绝，生而不绝，灭而不绝，一而多，多而一，万象归一，九九归一，大道永远。 老子所说的一、二、三，并不是具体的事物和具体数量，它们只是表示“道”生万物从少到多、从简单到复杂的一个过程。 从宇宙形成的过程中，老子阐发了独到的见解。《道德经》决不是一些人所说的玄虚之学，而是高深的、哲理性很强的科学论述，是符合科学至理的真知灼见之作。  “道”之用“道”是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的概括，而体现于天道无为之“德”。“道”的应用则是对天道无为之“德”的体会，而引用到一切事物中去的法则。 老子先论述“道”的各个方面，然后转述于“德”，并从天道无为之“德”的领会中，提出符合天道法则的应用指南。 老子对道的应用可归纳为三个方面： （1）道常无为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25章）“法”即遵循其法则之意。人要效法地的规律而发展，地要效法天的规律而运行，天要效法普遍规律而存在，普遍规律要效法自然规律而恒久。 这是一种自然法则，是大自然的统一法则，也就是说人、天、地、道，都必然遵循大自然的统一法则，这就是“道”的必然规律。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37章）“道”永远是无为的，然而却又成就了所有的事物。统治者如果能遵循它，万物将自我发育进展。 统治者能以“无为”的原则，信守自己的诺言，自己首先做到“无为”，以自己的无私行为，作为万民的榜样，万民将自然而然的效法而受到感化。以自己的无私行为去带动万民、激发万民作出无私的奉献，这样国家就会安静而定。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37章）民固然可以感化，然而也有不受感化者，或者开始已经被感化，而后又再度作乱者也并非没有，但是可以谴责他的行为，给以“无名之朴”的教育。 “无名之朴，亦将不欲。”（37章）通过这种“无名之朴”的教育以后，这样就不会再有过多的私心杂念了。 “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37章）万民都已经真诚的归化，没有了过多的欲念，天下也就归于平静，长此下去这样天下不正也就自正了。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2章）所以圣人总是本着“道常无为”的原则，以无私的行为处事。以身作则，行不言之教，则民众自然得到教育和感化。所谓“无为”也就是无私的行为，无私心而为公之意。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43章）行不言之教，如“道”之无为，不言不语悄然进行，这就是“无为”的体现。无为的有益之处很多，可惜的是天下很少有人做到这一点，也少有人效法这一点。 “无为之治”是治国的方略，不言之教是爱民的法则，所以统称为“爱民治国”。“爱民治国，能无为乎？”（10章）统治者能够以“无为”的原则，去“爱民治国”么？ “衣养万民而不名有，可名于小。”（34章）它不求名利，无私无欲，可称它为“小”，万物归附于它而它自不以为主。 “万民归之而不为主，可名于大。”（34章）万民都自然而然来归顺他，而不自以为是万民之主，结果反而被万民尊敬和拥护爱戴，其结果成就了更大的事业。 “功成而不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2章）功成而不自居有功，因为不自居功，反而功绩永存不会被人忘记。 “功成，身退，天之道。”（9章）功成之后就退身事外，这样才符合“天道”的“无为”精神。 “是以圣人，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34章）之所以圣人最终能够成就大业，就因为他不自以为大，而是以无私的奉献，尽自己应尽的责任和能力，结果始终不自以为大，反而能够成就一番大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5章）这一章中论述了天地之于万物、圣人之于百姓之间的德性关系。天地本是无思想、无感情的，天地并不是以什么仁慈才视万物为幼小生灵而哺育之。圣人是以天地为榜样，辅百姓而崇尚自然无为。 “生而不有”，天地辅万物以生，不据为己有；“为而不恃”，实秉乎自然的本性，辅助万物随自然而生息繁荣，故无所推辞。这样的德行乃“道”的本性，是哺育万物的大德，因此老子说“是谓玄德”，即最深厚的德。 圣人于百姓犹天地之于万物，不因得百姓“亲之、誉之”而自以为施仁于百姓，不因百姓“畏之、侮之”而不施仁于百姓，功成不居，事遂而身退，因此百姓亦不感知圣人之仁，百姓皆谓我自然。圣人禀“天道”而行，故圣人亦“无为”。 （2）柔弱处下 老子认为“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78章）；“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43章）。老子主张以柔弱胜刚强，这是老子的一个重要的主导思想。柔弱并非软弱，而是遵循“寒胜躁，静胜热”的原理，要以柔弱去战胜刚强。 水是天下最柔弱的东西，反而能够攻克天下最坚强的东西。这种柔弱的东西，没有不能侵入的空隙，也就是只有像水一样柔弱的东西，才可能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处柔弱不是忍辱受屈、自甘懦弱，而是一种致胜的最佳策略，能够收到最大的胜利效果，全面的胜利才是目的。 要实现这一点，必须以下处之，“辟道之于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32章），“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66章）。“王”者，百川的最终汇集之处，处其下则百川将自归。 同理，人总以谦虚自居，则能得到别人的信任，从而能得到大多数人拥戴，使一己之力变为众志成城的一股巨大力量，则攻无不克，这就是以柔克刚的道理。有人说懦弱委屈，谓之守柔，忍让不抗，谓之处下，作这样的解释，无疑是误解老子的本意了。 （3）易知难行 老子论“道”不单只论哲理，其论道的目的在于应用，谓老子之道为玄虚的人，实际上没有读懂《道德经》这本旷世哲学经典，未能彻底理解“道”的真谛和老子的主旨。 老子对他的学说这样评论：“吾言甚易知，甚易行。言有宗，事有君。天下莫能知，莫能行。夫唯不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70章） 意思是说：我的话是有来源、有根据的，并且也是很有哲理的。可惜普天下的人多不理解，也都不肯去实行。理解我的人太少了，能效法我的人更为难得。因此圣人常常是怀着超常的才智，却不刻意去展示。  “道”之隐道隐无名。老子对“道”的形容是：“视之不见曰夷；听之不闻曰希；搏之不得曰微。”（14章）意思是说：“道”的隐晦而不明显，以它的微细而不容易察觉，也就是不容易被一般人所察觉。因为这种声音四散而稀薄，所以听到了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其声音不知道来至何方，消失于何处。因为它的无形，所以抚摩也没有什么感觉。 老子又接着说：此三者，指夷、希、微三者而言，“不可致诘”，不必刨根问底过多追问。不过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都是虚而不实、无形、无状的物象而已，故“混而为一”。“一”即为“道”，即混而为隐晦不明之“道”。 于是有：“其上不皎，其下不昧。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14章）其上至于天，其下落于地。“道”的表象不皎明，内象也不晦暗。其明可上至九天，而不失其明；其暗可下落深渊，而不憎其暗。它无形无影难以捕捉，最终回复到无的状态。 “无”有人认为当作“无物”，殊不知“无”乃天地生成之前，太空处于无动向、无生机的混沌状态，并非无物，因此是“复归于无”。 “道”出于自然，无所谓起始，更不会有终结。溯前而迎之，不见其起点，故曰：“迎之不见其首”；追随其后也不见其去处，故曰：“随之不见其后”。（14章） “道”是语言文字很难形容的，但不是不能形容，也不是不能解说的。因此，老子论“道”是从多方面比喻来论述的，使我们对“道”有了较明确的概念，对“道”也有了最基本的认识。当然，还需去深入理解和加以认识，这样才能真正读懂老子的思想。 通读《道德经》全书，可以总结出“道”有“虚无”、“自然”、“纯粹”、“素朴”、“恬淡”“平易”、“清静”、“无为”、“柔弱”、“不争”十大特征。这些体性、特征从人身上体现出来，就是“上德”。“上德”是“道”的人格化、伦理化，“道”体现在人的身上便称之为“德”。 老子主张“复归于无极”，万物“复归其根”，人“复归于婴儿”，社会“复归于朴”，一切复归于本。“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圣弃智”、“绝学无忧”以及“致虚极，守静笃”、“抱一为天下式”等等，都是主张崇本息末，以“道”为本。这样，必能由一统万，以寡治众，“为无为而无不为”，“为无为而无不治”，永远立于主动、不败之地。 《道德经》中所说的“圣人”，是“道”的人格化，是具有“道”的体性、特征、气质、品格的人，是真正的“得道者”。 老子倡导的“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都是指从负面走向正面，达到伸展的目的。“去甚、去奢、去泰”、“守柔”、“处下”，也是同理，目的在于“得道”。如果守雄、守白、守荣、守刚、居上，图荣华，享富贵，争名逐利，恣情纵欲，胡作妄为，如此就是失道失德。失道失德，不但百事无成，而且自身会遭到凶祸与毁坠。 《道德经》五千文，最终归到人，旨在从人的生理、心理、智能、道德等方面，从根本上解决人的问题。 老子发现了“道”，也发现了“人”。“人”是“道”的代表。“人”得了“道”并与“道”合一，才能成为一个有益于自然、有益于社会、有益于他人、有益于自身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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