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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在进行中。我的意思是，我还活着，大家不用怀疑我是不是躲什么地方秘密翘辫子挂了。 名家讲座进行中，第一讲至惠施而止，如预期一样有很多人听不懂，不过确实能刺激到听众主动去思考，这就已经有收获了。《论名篇》基本上已经全稿竣工，尽管结果出来的完成品离我预想中的还有一段距离，嘛，反正加上之前两篇儒家的文章，也就不过五万字左右，将来还是要许多修改的机会的。 讲座中的一个提问，令我无法不提醒自己应该要正式地去将自己一些个人见解独立成篇了，这次的触发点是庄子的问题。庄子的宇宙观，从来主流都是理解为和惠施一样的万物一体，这在钱穆亦如是，但我读庄子书却无法接受传统讲法，我认为庄子心中的宇宙观是万物齐平，而不是一体的。庄子和惠施的分歧，应该是从根本上就已经不一致，而不止是阐释的路向不同。庄子说物方生方死，《天下篇》载惠施也说物方生方死，可是惠施结论曰泛爱万物也、天地一体也，那么惠施所论中的方生方死之生死，所指便当是同此一体中之生死，此解在惠施该段中可以与上文相贯通。而庄子所论，据内篇诸论，实应与惠施有别。 视庄子同主万物一体论之根据，厥为‘之人也，之德也，将磅薄万物以为一’等语，直观之使人容易误会。实质庄子此语，‘以为一’之一乃指‘一于之人’，而非‘一万物’。下文言之人之不伤、不溺、不热，皆止于之人，而不论物；若据惠施万物一体说则之人与物亦一体耳，如何有‘孰肯以物为事’之语？ 内七篇中以人、物相对立而论处比比皆是，读者自寻庄书可轻易发见，不烦多举。据庄生意，则人仅天地万物中之一物，万物则万物耳，并无所谓一；庄子所谓一者，当指人之为人而别于万物者斯为一矣。故《养生主》又特言心有所专，七篇屡言‘忘’，即忘身外万物，而独存神于我，涵养于内；此庄子之修行工夫也。庄生所归极者则反是，忘到极处，便当忘我，而以万物为我，从物如顺流，如斯则我大存焉。此庄生所慕也。如此观点，则物我必分，以我从物固已是有物我之分矣，何论万物一体？况忘我从物，此万物当神形百变而不可测，则万物为分。若万物为一，知此一便可知万物，则必转而成一积极历物之意态矣，惠施、老子即循此，惠施主历物，老子主有一高于一切之道，相较之下则老子远为谨慎，也不外五十步笑百步之类而已。庄生既非是，便知庄生不主万物一体也。 再论‘天地一指、万物一马’语，此句之前已可证吾说。‘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若据惠施‘毕同毕异’之说，则指与非指一也，以指喻、以非指喻，亦一也，何来‘不若’？盖庄生虽主齐物，实质庄生自己亦有一套判断是非之价值观，特谓我之是非不能盖过旁人之是非，我之是非仅适用于我，我之是非与我为一，如此而已。故所谓一，乃止于一人之是非观，不牵萦于外物而内损于我，所谓心斋者也；若论及物我之间，则绝不言一。此庄子与惠施所以区别者。故可乎可、不可乎不可，正因为可是我之可，不与旁人之不可相比方显我之为可，我之可固自为可也。如此方可通于庄子诸篇，而不致前后相非，若剧据片言只字而谓庄子与惠施同者，则为罔顾上文下理，正当孔子‘学而不思则罔’之斥。 再举‘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语，此厥为主庄子抱万物一体观者所持之最坚固论据。然此亦不顾上文下理之误。此句‘并生’二字且不论，下文紧接曰‘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正乃庄子推翻天地一体论之雄辩，读者不知深究，去其金玉、取其糟糠，何也？况天地与我并生，则天地必与我为判然两物，方能称‘并生’。若天地与我一体，则当云‘天地与我一体也，生是此生，死是此死。’惠施‘毕同毕异’主之。庄生既曰‘齐物’，便当转曰‘并生’，否则岂非自相矛盾？如此皆铁证不可疑，惟有识者得之。 单《齐物论》一篇，已可捡出这许多证据，此所以我坚称庄子必不主万物一体论。道家老庄，其人既尚退隐，其学说、事迹多经篡改，亦是无可奈何。此正须后人拨乱反正，却不当更以私意讹之。此不敬古人之罪也，祸延后人，孽莫大焉，愿今人与论者戒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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