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准备了大半天,麻醉医生一句话就把手术停了,做为外科专家的您,是否也想砍人?您是否真正理解麻醉医生停手术的苦衷? 术前评估不及时,不彻底,导致病人并发症的例子不少,这里我们避开 AHA,ACC 的条条框框,从实用角度出发,看看合理的术前评估到底应该如何面对 - 这对于手术医生和麻醉医生,都是职业需要,而对于病人来说,则关系到其健康和生命。 先看看几个例子:
我这里只是随便举了几个身边的例子,这里面有外科因素(例一),麻醉外科共同因素(例二),麻醉因素(例三,四,两个极端),或病人家属因素(例五)。我想大家每人还有许多类似经历。从这几个病例看,出现了问题,对患者是伤害,对医生也是一种自责,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对于择期手术,我想国内外环境差不多:手术科室在头天下午 1 点前通知手术室 “张贴” ( posting )出来,麻醉科总值班根据手术的类型,大小,分派住院医和主治医,住院医看病人,向主治医汇报,制定麻醉计划。手术科室在 “张贴” 手术前,已经完成必要的病史和检查(入心电,超声等),如果麻醉有疑问或顾虑,手术可能会推迟。 近年来,围手术期管理,降低手术风险,已经被手术科室医生纳入自己的教学内容,所以手术医生对术前评估优化不会怠慢。 此外,保险公司,医院质量管理委员会,对每个医生的手术量,术后并发症,费用等,都有跟踪,如果某 “牛” 医生的病人,经常出并发症,且导致费用明显高于同行,这人会被打上黑名单,以后没有人会为他担保,医院也不会为他担风险,饭碗就没了。 寻证医学的发展,也使得手术科室医生 “聪明” 起来;由于股骨颈骨折后,DVT 和 PE 风险高,过去骨科片面强调立马手术,但由于股骨颈骨折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者,多有心肺功能问题,盲目早日手术,并发症特高,现在骨科医生们,自己恢复到理性,在入院后 24 小时内优化,48 小时内手术。 对于急症手术,可能国内外差别管理差别比较大。 对于一般急诊(骨折,阑尾,胆囊,肠梗阻),手术科室在电话或电脑 post 手术后,需要和麻醉总住院医联系,报告病人和病情,手术的必要性,和基本的健康状况,是否有适当的心肺检查 (workup)。 麻醉住院总去病房或等候区看病人,做好评估后,向具体施行麻醉的主治和住院医介绍病情,制定麻醉方案。 对于十分紧急的,需要立刻手术的病人(stat cases),如颅内出血,外伤,麻醉往往没有时间先看病人,但大家仍事先有个电话,通报病情(如,60岁,男性,高血压,无心梗,CT 显示大量血肿;22 岁,酒醉后开车,100公里时速,头颈,胸腹联合伤,C4-6 骨折,双侧气胸,有胸管,急诊室已经插管,血制品已经备好,和病人一起入室),使得大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术前评估的必要性,书里都谈过,但为什么会出现因评估不全而导致的并发症呢?出了多多举办共同学习活动,联合大查房,共同学习,共同提高外,还有哪些方面,作为手术医生和麻醉医生,可以共同改进呢? 至于麻醉嘛,那是麻醉科的问题,出了问题,是他们的责任,反正我有院领导给我撑腰。 这样的思维,在过去也许可以说得过,但在一个质量管理严格的体系里,是很快被露出破绽的。 我 90 年代所知的在费城的一位心脏外科医生,什么样的病人,什么样的手术都敢上,后来由于 ICU 并发症高,死亡率高,被保险公司和州职业管理委员会调查,最后停业。 现在,医院管理委员会,对所有的意外并发症,都有质控机制。我本人经历的一位老者在 PACU 里重新插管,都被医院调查,这说明在电脑数据前,人人平等,牛还是不牛,一目了然。 病人出现了并发症,首先挂在手术医生名下,然后再把麻醉等也拖上。无论国内国外,总有一些为了钱捞手术的医生,这在病人财大气粗,或倾家荡产,自掏腰包的条件下,都是无所谓(只是病人吃苦罢了),但对于第三者付费(保险公司,国家)来说,谁也不会为漫长的 ICU 时间和昂贵的抢救费用掏钱。 事实上,私立保险也好,全民医保也好,单病重包干是付费,一个胆囊手术后因中风或心梗住在 ICU 里十天半月,还不让医院赔死?真正负责的院长,还会来挺这样的 “牛刀” 吗? 随着麻醉药物和监测技术的进步,麻醉可以 “平稳过关” 的病人越来越多,深度监测配合心血管活性药物的使用,使得病人在手术室里看不出多大风险。 典型的围手术期心梗,也不是发生在手术室里,而是发生在术后 2-3 天。功夫过硬的麻醉医生,可以和手术医生 PK:你只要没有不好意思把病人拉到手术室,我就不会不好意思给病人上麻醉。但这类 PK 的结果,往往最终对大家和病人都是不利的。你敢做,我就敢麻? 病房医生,毕竟和病人和家属接触的时间比麻醉医生长,对病情了解的时间多,可以帮助麻醉同行们了解重要信息,以免慌慌张张临时上台,病人出现并发症。 麻醉和外科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彼此尊重,才不会相互蚕食,共遭医闹。 从麻醉医生角度讲,我们有时则走另外一个极端,有些人动不动就叫停手术,或是为一些没有必要的顾虑,延缓急诊手术。 我所到的单位,喜欢叫停手术的麻醉医生,在每个单位总有那么 1-2 个,似乎病人有一点点不好,就要延缓或叫停手术。手术科室医生都怕和这样的人交道。 现在,为了提高效率,有一些相对健康病人,可以在从家里来手术的当天,由麻醉科评估,这称为 Workup on arrival。 结果好些骨科医生滥用这个规则,把一些有明显心肺疾病的患者也来 workup on arrival,希望这样就不会事先被麻醉叫停,但其实这样做,也导致了部分病人当天被叫停,导致了更大的浪费。 我个人认为,如果我们不分清主次,有时候会变成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样不仅不利于麻醉医生的名声,有时甚至是危险的。 现在,国民生活水平提高,就诊意识强,过去认为不可手术的患者,越来越多地来到手术室。 记得我们在复习口试时,就有很多患有冠心病,有搭桥支架历史,外带血管病,糖尿病的患者,来行择期手术。如果都按照 AHA 的什么一大二小标准(具体我记不清了 - 谁在乎哪些东东),所有的病人都不可能手术,个个都 Cancel,那么你的口试,将会永远进行下去。 临床麻醉医生,之所以不会被 MacSleepy 代替,就是因为我们有大脑,会思索,会结合当时当地的病情,权衡利弊,为患者的利益做出明智决定。 就那上面的第四例可卡因病人来说,如果当时病人有心电图显示急性心梗,当然要花时间控制一下,但如果只是血里可卡因阳性,而病人没有症状,为了保存病人的肢体,就需要手术。 此外,对于严重的心肺疾病,又需要手术的患者,第一要看是疾病是否可等,第二是看病人是否可以继续优化。有了这两点,大多问题可以化解。 比如,病人又主动脉瓣狭窄,或严重慢支,现在要行乳癌根治术,病人有可能在乳癌手术前去换一个主动脉瓣,或施行肺移植吗?这样的病人,只能在短期内,控制心衰,控制肺感染,扩支治疗,然后采取保护后负荷,增加心收缩力的措施,让病人去手术。 对于急症患者,如肠梗阻,外伤,连这样的短暂时间都不会有。急症患者,手术并发症多,死亡率高,道理就在这里,但如果用这个原因去延误手术,只会更快加快病人死亡,并把火引导自己身上。 我在同事那里去调查了一下,问他们叫停手术时候多不多? 大多人回答,每年约叫停一次。 大家都认为,目前手术科医生做得比过去好多了,基本病人在请麻醉前,都有初级评估,麻醉医生自己的水平也提高了,对于过去那些单单是因为高血糖,高血压,或是缺一个什么化验数据就叫停的,现在基本没有了。 本人上周叫停一例,也是一位 workup on arrival 病人,65 岁(本来这样年龄病人就不应该是当日会诊),10 年前因心梗做了支架,高血压,糖尿病多年,现拟行背部肿块摘除术。 细问病史,病人自述支架放置后,胸痛明显好转,且运动耐力改善,但近年来运动耐力逐渐下降,有时偶有胸痛。我问可以走多少路,是否可以上楼梯。他说他最多只能走 2 条街,上一层楼要喘气。 我看了他背部的病变,大概有 10 公分大小,类似象脂肪瘤的光滑病变。我问这瘤子长多久了,他说已经慢慢长了 10 多年了。 我对他说,我要把你的病情和你太太说透了,你们自己选择。 我知道你们来看病排上手术不容易(公立医院排队),但你的心脏可能有一定问题,这或许是你的支架到时候了,也可能是新发的病变。 你有糖尿病,所以不会感觉到胸痛,但你运动耐量,说明你的心功能很差。我担心如果你今天手术,你有可能发生心梗。 如果你的肿瘤是危机生命的,我们也可以去冒这个险,但你的肿瘤是一个慢性的病变,不会在几个月内危及你的生命,我认为你还是值得去等候几个月,让你的心内科医生把你优化好后,再来手术。 我希望帮你,但不愿意看到你出现心梗。病人和家属听了,表示理解。 后来我和外科医生商量,他们问,那如果局麻可以做吗? 我说,第一,肿瘤的范围大,你不可能把肿瘤的四周和上上下下全部都麻上,第二,局麻全麻,并发症是一样的 - 手术的组织损伤和应急反应,是导致术后心血管并发症的主要因素,而不是术中的血液动力学变化(我们可以用药物控制心率血压)。 外科听了,没有更多意见。如果这个手术当日做了,也许病人并没有什么,但我想从病人的利益角度出发,叫停手术,并没有让我 “丢份“,而是让我们真正做到了对病人负责,也避免了一些可能出现的医疗纠纷.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能重来;麻醉,且做且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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