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选择系列 01 '其实80%的研究者也都是很普通的。' '我知道。' '但是,做那80%, 只把科研作为谋生手段, 为了沉没成本,教职或者学位留下来, 就好像纯粹为了户口和收入 选择一份工作一样, 总归不是很开心啊。' May 华东师范大学 心理系本科 Cornell University Master of Human Development BeBeyond 2015-2016 学员
01 周四组会前,和硕士导师讨论项目进展,我终于说出了那句踌躇已久的话: I don’t think I am fully prepared for PhD here. 这个时候,距离Cornell PhD的申请截止日期,还有15天。
在康村生活的日子的结尾,经历过两年的自我探索和拷问,挣扎和不舍,最后的选择,还是对学术界说了再见。 △ 10月,秋色满园 02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暑假在北京时,我一边在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实习,一边去幼儿园和小学收论文数据,希望可以两者兼顾。
本科毕业后的半年,我一边在新东方教托福,一边在上海纽约大学做研究助手和助教。 在Linkedin和research gate上各有一份简历,都无可挑剔,时间上也无缝衔接。无论是和商学院的MBA,还是学院的博士生,也都还算有话题可以聊。
△ 暮色·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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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我从内心里还是一个有些执念的人吧。 高中的时候,喜欢的物理老师建议我选文科,说那更适合我。
内心是不服气的,又发现心理学最好的几所学校都只招理科生,然后就义无反顾地选了理科。第一学校志愿第一专业志愿,从河南考到了上海。 大一升大二团学联竞选,没有选上部长,就去了学校学生会呆了一年。到了大二升大三主席竞选,就放弃了学校学生会的职位,回学院参选。 申请党们可能也有同样的感受: 当你经历了两年的申请,又知道第三次大概率拿得到录取时,就很想为一直以来的付出争取一个交代。 更何况这件事,以及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你并不讨厌,甚至还非常喜欢。
我一直很容易被一类人吸引:smart,rational,disciplined,sharp and decisive。 在澳洲跟的导师,暑假实习时的老板,和硕士导师,都是这同一类人,我也抱着一颗追星般的小粉丝心态去了澳洲,回了北京,来了美国。
在澳洲跟Roy参加一个跨学科的研讨会,下面有人问到replication crisis相关的问题,他冲我飞快而灿烂地笑了一下,“You know I must have answered this question for thousands of times”。而我又是如何享受那一秒共享秘密的雀跃。
暑假在北京实习时,每周一是公司的例会,合伙人也会在这时分享自己近期的思考与行业观点,那是我实习时最喜欢的部分之一。每次听前boss讲话,都好像能看到他脑海里的一整片星辰和大海。
现在的实验室里,有一面墙是落地玻璃,导师的座位背对着玻璃,正对着长办公桌。每次组会,看着导师在Ithaca的绚烂秋景和极好天气里谈论她感兴趣的课题,都有种莫名的感动,希望这个美好而有力量的画面可以永远延续下去。 lab落地玻璃外的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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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他们,也珍惜和他们相处的时光,但是我自己却不是和他们一类的人。即使心性相似,技能点也有所不同。
选择心理学为专业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抱有对人的热情,兴趣和初心的吧。我喜欢跟人打交道,也喜欢被人认可。对我而言,人的感受其实是重于事情的效率的。
而心理学科研却又是另一回事。 我的导师们,聊起自己感兴趣的理论和现象,就热情洋溢滔滔不绝,他们是真的喜欢探讨“是什么”和“为什么”的人,他们也真的相信用实验手段和统计方法是探讨这些问题最优的方式。 △ 谢耳朵:概率论中的贝叶斯定理(左上角) 我曾经也觉得自己是他们的一员。自己做实验时,力求每一步的设计都精准无误。看到有趣的实验的理论,也可以开心上一整天。
但是这样的喜欢,和他们的喜欢,还是不一样—— 想要理解自己的喜怒哀乐,想要让身边的人开心和幸福。 想要更多地理解人性,需求和欲望中的挣扎,理性和感性的斗争,光明与黑暗的交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乐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伟大与渺小。
在我看来,一个出色的小说家,记者,甚至保险推销员,对人性的把握和理解,都是毫不逊色于科班出身的顶级心理学研究者的。虽然他们未必会把自己的理解系统化地整理下来,也难免会在判断中掺杂主观因素。
△ 喜欢柴静的《看见》:强大的同理心有直抵人心的力量 而真正适合走学术路线的人,只会觉得重要的是客观事实,普遍规律和有数据支撑的理论创新。虽然也会有研究者追求理论对社会带来的实际影响,但在心理学领域,这样的思路并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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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硕士导师聊完后的一周,跟management writing课的老师讨论作业,是一封在裁员后给全体员工写的安抚邮件。
我提及写这封邮件时还是有些吃力的,因为希望我的语气和内容能比较真诚,同时又起到安抚的作用。
教授建议说, 可以从职业匹配度的角度切入,你可以说他们应该会在某个领域成功,只是可能不是这里。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近期驳杂思绪中最脆弱的那个点。一下子就很没出息地没忍住泪水。 Will a calling really exist for everyone? You see, even layoffs could be handled in a tactic way that makes you feel emotionally valued. How do we know it’s because there will be a better fit for us, or it’s just because we are not good enough for a particular position?
我猜美国常春藤院校的教授们一定都经历过某种类似心理咨询的训练,桌子上总是有纸巾的,也从不会因为学生情绪失控就慌乱或不安。
May, first of all I would like you to know this assignment is among the top 10% of our MBA students in the class.
And second, yes of course. I think you definitely can be the person you want to be in the future.
教授后面还说到了一些其他的故事,大概就是类似于女儿从学校biology PhD quit后开了一家烘培店,过的也很开心之类的例子。
整段对话的结构和观点也确实是美式鸡汤的常规操作,但是这种时候就真的让你觉得,我tm学费花的还是挺值的。
△ 跟教授聊完,好像是冬天在火炉旁边,穿着厚袜子喝热红酒一样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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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到周四和硕士导师的对话。
I don’t think I am fully prepared for PhD here.
Qi说: You are still young. I didn’t begin my graduate school until 27.
If there are things that attract you more, go for it. It takes time to figure out your own life path. And I won’t persuade you to stay.
然后就这么做完了这一年最大的一个决定。 交完In absentia申请,定好12月25日回国的机票,写邮件给导师表示感谢:
I feel really lucky to have the opportunity to work for a supervisor like you during the master year, as a student facing one of the major turning points in life. The words you said during our last meeting will truly stay with me for a long time.
△ “I would found an institution where any person can find instruction in any study.' -Ezra Cornell, 1865
07 2018年快结束了。 在康村上学的日子也快结束了。
记得研讨课上,大家课前阅读的材料里,有一篇文章是说,女生对于relationship的回忆和保持能力比男生强。
读完摘要就很失望。读完全文更加失望。
Academia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啊。 即使是PhD入学一两年的学生,听job talk五分钟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在research上是不是有天赋。
单是各种会议上的提问,candidate是否真的有潜力,也简直洞若观火。 即使是在业界非常吃得开的知名教授,大家私下讨论起来,回归到对科研能力的判断,也常常能够达成直白而真实的一致意见。
当我发现自己对“怎么做”更感兴趣时,也就知道,这是我该离开学术界的时候了。
毕竟,生活总会把你带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地方的。 May November 22 @Ithaca
后记 其实在读硕士之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对理论实用性的偏好。
但当时的我,又总是贪图保持和导师以及好友们的关系,不肯承认自己的勉强。 现在硕士阶段接近尾声,我也终于做出了不再继续申请Phd的决定。 当初的摇摆不定,终于被“that’s what it should be”的平静替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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