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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格物到格心——王阳明心物观方法论探析(二)

 向青骏风生水起 2019-01-03

从格物到格心——王阳明心物观方法论探析(二)

从格物到格心——王阳明心物观方法论探析(二)

从格物到格心——王阳明心物观方法论探析(二)

从格物到格心——王阳明心物观方法论探析(二)

二 心物关系·格物如何是格心

从格物到格心——王阳明心物观方法论探析(二)

2. 心物关系的重新解释

重新解释《大学》格物诚正工夫并赋予“格心”释“格物”的具体方法论,才能解决上面的疑问。阳明认为心是身之主宰,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灵明处谓之知,而意之所涉则是物“意”未有悬空的,必定着于事物。这串关系中,意就成了心物之间的必经路。因此阳明的心物观需要通过“诚意”来做工夫:

又曰:“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发,更无私意障碍,即所谓‘充其恻隐之心,而仁不可胜用矣。’然 在常人,不能无私意障碍,所以须用致知格物之功,胜私复理。即心 之良知更无障碍,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则意诚。”

王阳明将《大学》的‘‘明明德”之功概括成‘‘诚意”,充分表明其看重“诚意”。他认为工夫难处全在格物致知上,也即“诚意之事”。意之本体便是‘‘良知”,只有让良知无私意障碍,充塞流行,才能称为‘‘致知”, 从而达到真正的‘‘意诚”。阳明亦言“意既诚,大段心亦自正,身亦自修。 但正心修身工夫,亦各有用力处,修身是已发边,正心是未发边。心正则中,身修则知。”意之所发便是物,良知的扩而充之必定会展现在事物层面,所以“诚意”和“致知”最终还是要通过格物工夫得以实现。然格为正,此格物贵在“正心”。而正心又必须先正其意。诚意须试试用力省察克治,不能流于口耳;《大学》中的“至善”即是性,性乃为心之体。止于至善实则是复心之本体,也是归复性之本然状态。知至善在吾心,由此,阳明的格物论工夫是内求于心,而不是向外探求。

3. 对‘‘即物穷理”的质疑

既然‘‘格物”在阳明看来不是外求工夫,那么他自然无法认同朱子 ‘‘即物穷理”的观念了。王阳明反对朱子改正《大学》,而主张《大学》。 他说:

《大学》工夫即是明明德,明明德只是个诚意,诚意的工夫只是格物致知。若以诚意为主,去用格物致知的工夫,即工夫始有下落。

在工夫论层面上,阳明认为“即物穷理”的前提是理在物上求得,故心则是向物上追求所谓的‘‘理”,是外求工夫。而“格心”的工夫是向内求,要把看似外在形式的事物推回心本体上来。阳明质疑:

夫求理于事事物物者,如求孝之理于其亲之谓也。求孝之理于其亲,则孝之理其果在于吾之心邪?(《答顾东桥书》)

孝顺的道理如果在于其亲,则尊亲死后,是否还有孝顺的道理了呢? 由此显然,理并不在物上,而是心即理。阳明认为“致知格物”乃是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吾心之良知即是天理,致知就是致吾心之良知,格物 就是让事事物物皆得此理。在《答顾东桥书》中,阳明亦讨论过格物与穷理的关系:

……夫“穷理尽性”圣人之成训,见于《系辞》者也。苟“格物”之说而果即“穷理”之义,则圣人何不直曰“致知在穷理”,而必为此转折不完之语,以启后世之弊邪?盖《大学》格物之说,自与 《系辞》穷理大旨虽同,而微有分辨 “穷理”者,兼格致诚正而为功也,故言“穷理”则格致诚正之功皆在其中;言“格物”则必兼举 致知、诚意、正心,而后其功始备而密。今偏举“格物”而遂谓之‘‘穷理”此所以专以‘‘穷理”属‘‘知”,而谓‘‘格物”未尝有行,非惟不得格物之旨,并穷理之义而失之矣。

阳明认为,古本《大学》中并未言及‘‘穷理”,朱子将‘‘穷理”与‘‘格物”结合,实际上忽视了二者的差异。

穷理贯穿了格致诚正工夫的始终,而格物则必须把致知、诚意、正心兼顾。后世偏举格物而谓之穷理,则将理置于物上,结果以格物为行,以穷理为知,这样在阳明看来会导致知行分立,从而误解格物的含义。在阳明看来“理无内外,性无内外, 学无内外”所以心与物始终是相连而非对立的。但阳明不是要反对向物求知:

苟无是心,虽预先讲得世上许多名物度数,与己原不相干,只是装缀,临时自行不去。亦不是将名物度数全然不理,只要知所先后,则近道。

亚里士多德曾说‘‘人人生而求知”。既然‘‘学无内外”就分清个先后。在问题意识上,阳明所强调的‘‘先后”之重要性,与朱熹并不背离。

三 为善去恶与良知的显现

心之本体,发动灵明是良知,良知发动处便是意,意之所发便是物。 是故,性、心、知、意、物都是贯通的。不同只是就良知的体用状态而言。

从格物到格心——王阳明心物观方法论探析(二)

1.回归格物:为善去恶的具体操作

阳明在《答罗整庵少宰书》中:……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凡执事所以致疑于格物之说者,必谓其是内而非外也,必谓其专事于反观,内省之为,而遗弃其讲习讨论之功也。必谓其一意于纲领、本原之约,而脱略于支条节目之详也,必谓其枯槁、虚寂之偏, 而不尽于物理、人事之变也。

由于格物不是向外求索,而是将心之本体推至事事物物,本质就是致良知的工夫论,也体现了阳明知行合一的宗旨。在《答顾东桥书》中,阳明的格物思想进一步发展:

若鄙人所谓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是合心与理而为一也者也。

这里,阳明以‘‘事事物物皆得其理”来解释‘‘格物”,与之前‘‘正其心之不正”说法相比,把‘‘正”的解说也投向了‘‘物”。虽然此前阳明认为‘‘格心”可释‘‘格物”,但毕竟不可直接等同,而这种不可等同,随着阳明学术的进展而更加强烈。

其实‘格”的解释并没有更改,依然是“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但此时的阳明(到后来作《大学问》亦如是)已经不再直接把格物说成正其 “心”之不正了。在阳明晚年授《大学问》曾言:

然欲致其良知,亦岂影响恍惚而悬空无实之谓乎?是必实有其事矣。故致知必在于格物。物者,事也。凡意之所发,必有其事,意之所发在谓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之格。……

阳明晚年以“正事”训格物,实际上是说回‘‘格物”本身。也是在说 ‘‘实事上为善去恶”的方法论“实事”是‘‘物”,为善去恶是心的工夫 论。如此解释,阳明的心物观又有了新推进,也与《大学》文本本身的意思更为贴近。实事上为善去恶,需要在意念上存善去恶,辨明善恶。

天泉证道提出的四句教中的最后一句‘‘为善去恶是格物”,或可作为阳明格物论先后变化的总括。不能把‘‘为善去恶是格物”这句话单纯地理解成格物就是格心。由于在天泉证道中,阳明说过‘‘意念上落实为善去 恶’,《传习录下》中也有‘‘在良知上实用为善去恶功夫”的说法。好似用‘‘为善去恶”解释‘‘格物”可以推出致良知功夫,也能得到诚意功夫、 致知功夫。那么可不可以理解成,阳明在天泉证道中就是把格物、致知、 诚意都混杂在一起了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在阳明眼中,格物、致知、诚意本来就是同一工夫的不同说法而已。在《大学问》中:

盖身心意知物者是工夫所用之条理,虽亦各有其所,而其实只是—物。格致诚正修者,是其条理所用之工夫,虽亦各有其名,而其实只是一事。

这里的‘‘只是一事”便是‘‘为善去恶”的工夫,也即‘‘格致诚正修” 了。由此“为善去恶”是“格物”,也是修身、诚意、致知=“阳明的道德实践工夫,可以概括为‘依此良知随事随物实落为善去恶’”,所以, ‘‘为善去恶”兼顾了心、物而又以心为主,因为事物的‘‘为善去恶”根植 于人的心之本体,由这个本体为善去恶。

2. “心物二元”与“心物一体”

朱熹与王阳明格物工夫论上的不同,实则即朱熹的心物二元论与阳明的心物一体论之别。朱熹认为天理具有客观性意义,需要人去不断格物而识得;王阳明则认为良知是心之本体,人心就其本体来说具有无滞性,是未发之中的本然状态,纯然至善。阳明就伦理学意义上的心性论方面主张 “心之本体即是天理”,强调心体作为道德主体层面上的统摄意义,所以理不必外求。

阳明看来,是非善恶的‘‘知”是不需要从外部求得的:因为人无不天赋具备‘‘良知”一这是人内在性的是非准则,有能力辨明善恶,从而驱使意念上存善去恶,所以在实事上就能够为善去恶。所以,阳明更为强调由诚意转到致知。良知具体到个人表现上常常是不整全的,因为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私欲的蒙蔽。故要使得内心有一个健全的是非准则就要“致 知”,即至极其良知,把不完满的良知扩充。而扩充良知就必须通过格物。 晚年《大学问》中说格物是‘‘实有其事”,不仅要正心,也要正物之不正。 我们由此可以清晰地看出阳明受到朱子训格物为即物的影响。

3. 性善的认同

“至善也者,心之本体也。动而后有不善。意者其动也,物者其事也。 格物以诚意,复其不善之动而已。不善复而体正,体正而无不善之动矣, 是之谓至善。”我们知道,阳明认同性善,无善无恶实则是大善,心之本体又是天理,所谓‘‘知”不外乎于心,此是知行二元论本是合一。阳明的“心即理”是“一体之仁”。由于本心纯然至善,所谓的天理也无不包含在良知的统摄中,是谓万物一体。

可朱熹并不否认性善,反而肯定性善:“人性本善,只为嗜欲所迷, 利害所逐,一齐昏了。”若除却私欲的昏乱,还人性以本来面目,那么天理就能自然彰显。所以“格物穷理”其实是在复人之性,回归到人性 (本心)的本来状态。而王阳明也曾说‘‘圣人……是以推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复其心体之同然。”所以, 朱熹与王阳明作为宋代和明代儒学思想发展体系中的重要代表人物,有差异也必定有着殊途同归的方面,那便是人性至善之本然的共识,儒家道德情怀上的一致。

不论是朱子即物穷理的格物论,还是阳明为善去恶的格物论,二者均 拥有一个相同道德所指一使得人们在日常活动、行为举止中‘‘至善”, 合乎人性本善。这也是孟子性善论在宋明儒学整个一脉的发展,亦是对《大学》本旨的一种溯逐。

余论

从格物到格心——王阳明心物观方法论探析(二)

王阳明关于‘‘格物”的诠释经历了思想的变化历程。儒家的本体是实在的“有”而非虚无,终归别于佛老,有着入世的道德关怀。阳明虽与朱子在格物的具体方法论实践上做法不同,却都想要通过自己的诠释去还原 《大学》三纲八目对人对社会的真正连贯意义。从格物到格心,终是《大学》中从格物到致知到诚意到正心的工夫次序,向着修身、齐家、治国、 平天下的呼应。八条目的内在关系是本体与工夫实践的高度合一,也是儒 家道德趋向的高度实现。

阳明的心物观念的内在理路变化,万变不离儒家的‘‘性善”,在实践层面上也始终要求“至善”,让未发状态的“性之本善”发而皆中节,从 而为实现儒家在道德意义上的普世关怀提供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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