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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格森的直觉主义认识论

 太阳当空照917 2019-01-10
第一章直觉主义的形而上学基础
 
柏格森之生命哲学可以说是“二战”前影响最大的哲学流派之一,其所标榜的直觉主义不仅在 19 世纪末至 20 世纪初引发了一场反叛实证主义的世纪末狂潮,更成为现代西方哲学从理性主义转向非理性主义的一个路标。究其根本,这种改变主要源于柏格森对于传统哲学中主要概念的理解所发生的转变。
 
在柏格森看来,发轫于古希腊的早期哲学本属自然哲学之列,其本质是以感觉与知觉的方法去认识和理解世界,以世界的本原为某种具体可感之物的方式构建了最初的形而上学问题。但自柏拉图以始,哲学家们对世界的理解便发生了改变。他们认识到感觉与知觉之大限,发现单凭感觉并不能彻底认识甚至描述世界,反而是以借助概念的推理方法更能够准确看待、解决形而上学问题。哲学家们想以抽象、推理的办法扩大感知的范围从而彻底完成对世界的认识。然而,柏格森认为,这套自柏拉图以来的哲学传统却使方法与目的彻底背道而驰。抽象思维不仅没有在把握实在的过程中扩大知觉的范围,反而将实在中“大量的质的差别”泯灭消除掉了,在量化衡量的过程中,我们的部分知觉在对具体的敏锐洞察力被大大削弱了。

 但是,二千多年的哲学传统却始终却都以理智的方法,去追求对最终实在的全面把握。在柏格森看来,这种理性的方法绝不是进入形而上学的最佳办法,甚至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柏格森认为,这个错误正赋予他一个历史重任,一个纠正人的认识方法,甚至使人与世界关系重回正轨的重任。这迫使他急切地要建立起一种不同于传统哲学的哲学。这种哲学要使人正确地把握实在,不单要寄希望于理智,更要以正确的知觉与直觉去直面本质,只有做到这一点的哲学,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哲学,而这便是柏格森之直觉哲学。
 
柏格森曾对其直觉主义表现得颇为自负,他认为,直觉的方法可以替代僵硬的概念去把握流动实在,这种对于思想方向的扭转,得以使人们达到绝对的、真正的实在。而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真正自觉的哲学”,正是“人们殷切期望”已久的真正的“形而上学与科学的结合”。这种哲学所带来的成就将为人类思想的发展做出“不朽的贡献”。那么,这种直觉主义本质究竟何在?在哲学史上又该居何地位?究竟有何种值得批判与借鉴之处呢?笔者将在下文之中对直觉主义所涉及的问题进行一一探讨,以求寻得答案。
 
第一节对传统时空观的批判
 
柏格森的哲学始于他对意识及其直接材料的分析。
在这种分析中,柏格森坚持在表象之中寻找绝对,在流变之中发现精神的直接性,正是由此,柏格森发现了时间存在着的两种不同分类方式——內时间与外时间,进而在此基础上挖掘了人的精神世界与外在物质世界之间的差异。
 
准确地说,柏格森对时间的研究,始于其对意识领域内之空间观念的界定。
在柏格森看来,人们关于空间的认识通常秉持着以下两种传统观念:其一,是将其视作“物理性质的一个方面”,视作“性质的性质”,也就是说,空间是一种抽取,是某些所谓表象性感觉所具有的共同因素;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物理事物的诸属性是不占据空间的,空间是后来添加给诸事物的东西,它可脱离诸性质且可单独存在的东西。而无论哪一种观点,在柏格森看来,其对于空间的理解都是脱离了心灵的活动的。一旦离开了“综合的心灵”,那些“不占空间的属性”所带来的感觉便只能是“不占空间的感觉”,最终也不会形成我们通常意义上所说的空间。即是说,只有当心灵发动某种动作,“空间”才得以产生。而这一动作,实际是人所特有的,是同时顾及到这些感觉又把它们并置排列的,从空虚到纯一媒介的直觉。倘若没有心灵的运动,空间实质上是不存在的。因为此时存在的,只有对广度的知觉。而当素材进入到我们的意识,可以为我们所思考时,我们实质上是将某种同质的、无差别的空间形式,投射到了真实的广延背后。即是说,空间是人凭借心灵或思维去把握的一种观念,它不是纯然的存在,而是人思维的产物。由此可见,在柏格森的哲学里,空间是依心灵的统觉而存在的,其本身没有任何性质,是数量性的,并且总是同物质、机械性及理智、知性相联。
它是一种相互同质,却又外于彼此的东西。从这点来讲,空间是可测量的,却是僵化的。而知性在认识事物的过程中,正是习惯于将事物视作不动的、可分解为空间化的东西。这是柏格森对于空间的分析,也是其为自己时间理论的提出而做的铺垫。
 
在对其空间理论进行了详细分析阐述之后,柏格森又进一步提出了其对传统时间观的批判。在柏格森看来,传统哲学总是将时间视为一种量化的时间,这种
时间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时间,只是某种同质的东西在“纯一媒介”中持续增加。
用柏格森的话讲,这只是空间化了的时间。如果我们把“时间当作意识可在其中开展的纯一媒介”,那么其实就等于说“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的重新依靠空间”,“使空间的鬼影重新在思想意识中作祟”。
柏格森认为,这种对于时间的理解,只是将时间视为由同质而外于彼此的一个个瞬间规则地拼接而成,当它们彼此紧凑的排列成的一个整齐的连续序列之后,时间便成为了与对空间中以点连线般相似的机械重复,任何瞬间都没有本质上的差别。这就如我们以物理上的钟表时间来表述时间的方法一致,不过是将时间按照空间的网格做好数字的机械、重复地排序。或许外在于我们的物质的东西,可以从媒介的纯一性上得到时间和空间两种外在性,但我们的意识状态在本质上并不是异于彼此的,因而如果我们将时间“当作一种纯一媒介而意识状态被散布于时间之中,意识状态才变成外于彼此的”。如此,有违人的意识的连贯性,更是一种空间对内心绵延(时间)的僭越。
 
事实上,当我们试图以某种方式分割并且计量时间的时候,我们的思维便己经将空间的概念带入了时间。我们意识的直接材料往往源于外界对我们产生的感官刺激,而对我们产生刺激的物体处于空间中,因此我们的意识材料难免带有物质的空间性。基于这种空间性,我们就把意识以空间变化的形式割裂并重组起来,这种组合难免使我们的时间带有了空间的性质。这种依附于空间的时间,在科学研究和日常生活中都体现出一种便利性,因为科学可以将流动的时间从运动中抽离出来,放进空间的小格子里予以精确的计算。
  
因而这是物理学家所善于统计的时间,同时也是日常生活中具有功利性的时间,因为这种静止、确定、空间化时间才能为人们所理解和表达,也因此使人们在得以交流的基础之上,逐渐忽视了真正的时间性。从本质上讲,这是空间对时间的僭越,是外在空间性对我们心灵的污染。这种侵蚀使我们逐渐忽视心灵的本质,在僵化而稳固的物质世界之中深陷沉沦,将外界的机械规律引入意识领域,从而彻底抽离了时间的活力并误解了心灵的本质。
 
第二节两种绵延与两种自我
 
在柏格森看来,与传统时间观相对的当属另一种时间,一种真正的时间,一种摆脱了空间性质的纯粹时间。柏格森认为在传统的时间观中,人们通常将时间的本质忽略了。如同前文所述,这种空间化的时间,就像空间中的点线、或者一颗颗的算盘珠一样可数可计算,它忽略了时间之流时刻的异质性,因而只能以一种外在的方式机械地把握时间。但事实上,真正的时间流淌于我们的意识之流内,它是川流不息、连续不断的且在性质上始终保持变化与多样性的异质的东西,因而它无法度量,只可体认。也正是出于这种属性,当我们澄清两种时间的区别、去除了蒙蔽在心灵与意识材料上诸多遮蔽之后,我们才能发现这种真正属于我们的內时间,这即是绵延,真正的绵延。
 
实际上,柏格森曾直言过绵延就是内时间,他的时间概念与绵延概念经常是混用在一起的。并且,正如柏格森区分了两种时间一样,他也同样区分了两种绵延:即真正的绵延和纯粹介质的绵延。那么究竟如何理解绵延的两种形态,即真正的绵延与纯粹介质的绵延呢?
  
我们首先来看纯粹介质的绵延。
 
纯粹介质的绵延对应着前文所述的空间化时间,它是我们日常所用的钟表时间,也就是数学、物理等科学处理而来的精确时间。它的本质是将各瞬间视作彼此同质的、外在的可排列的记号,然后将其如同物质事物般排列放置在空间的格子之中。这样的时间只是一种非真实的象征,而这样的绵延,也只能是一种非纯粹的绵延。它不过是如同通过尺子测量长度、通过容器测量容量一样,通过空间的符号与标记去分解、计量真正的绵延(时间),其结果只能得到作为介质的空间,而非真正的时间。因而,在柏格森看来,将某种均匀介质(空间)引入时间而理解到的绵延,仅能是一种非纯粹的概念。
那么真正的纯粹绵延应是何种形式的呢?柏格森说,这种代表着真正时间的绵延,当是每一瞬间彼此渗透,相互融合的,性质时刻变化却又同时可以相互渗透的异质连续体。这个连续体中的任一部分都不存在清晰的界线,亦不存在任何数目上的亲缘关系。因而在这种纯粹异质的、连绵不断的瞬间之流中,过去寄于现在之中,而现在又携着过去一同长进未来,时间由此成为一个连绵不断的流,而这条源流中的每一瞬间之间都存在着本质的区别。这种时间,才是柏格森认为的真正的时间。至于怎样才能找到这种真正的时间,进入这种纯粹的绵延,柏格森其实也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告诉我们,绵延其实始终存在于我们直面经验的心理事实之中,在没有空间介入的意识之内。即是说,绵延是在我们心灵中的、一种时刻异质的连续体,并且在这些相互异质的瞬间之间不存在明确的分界线。由于尚无空间之介入,真正的绵延亦无可分割,因而期间的质的多样性相互渗透,从而继续融合为一,这种持续的变化与融合,就是绵延。柏格森认为,这种内心得以体验到的纯粹绵延,即是真正的实在,是永恒不变的本体,它是绝对的运动我们在外在世界不可能把握到它,只能在自我意识中凭直觉去体认,因为它本身即是心理过程,是一种意识之流。
它这种非空间、不可数的特点,与柏格森对于量与质,及一与多样性的理解可以说完全相通。
 
我们前文提到过,柏格森的哲学始于其对意识直接材料的研究,那其中他便已提出人的心理状态(如快乐、痛苦)只有强度上的相异,而不是任何数量上的差异。强度由最简单的心理事实构成,每一刻心理事实的不同决定着它本身是不可重复的不同的性质的变化,唯有在极为特殊的、需要统计的情况下,我们才引入了空间和数量作为一种计量方法,而就是这些均质的衡量手段,将相异的性质偷换成了同一化的属性。
这种置换也使我们的意识处于了相互区分的两种意识状态之中,由对两种不同多样性的关注,分别有了两种意识运作方式:前种方式以带有外来广延的观念、以数量上的多样性为认识的基础;而后种意识运作方式,则始终关注意识的深处运动,从深层回溯表层,是以对质的多样性为基础而形成的认识观念。关注量的意识运作方式是属物质性的,而关注质的意识运作方式则是意识形态的。如果后一种状态不借助任何符号、象征去表达,那么它将永远是质的变化,不可数且无法被表达,而一旦被捕捉、被表达,它也将失去原有的形态。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柏格森的哲学几乎从不下达任何准确的定义,亦难成体系,因为对柏格森来说,任何定义都是对实在的僵化,而这种僵化正使我们离真理越来越远。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能在柏格森不断的否定中窥看到他眼中本原的样子,至少在柏格森这种内与外的区分中,我们看到他显然更看重后一种,那种排除了外在影响的的,剔除了广延、空间侵蚀的,最初的心理事实单一连续的、异质的的变化,也即是柏格森所说的真正的绵延。
 
在绵延的基础之上,柏格森又进一步提出了基本自我或深层自我概念。在柏格森看来,纯物质是不具有绵延的,绵延只能属于我们的心灵,或者说,是我们意识的一种性质。而自我是指我们整体连贯的的一系列的心理状态,可以说也是我们的意识的一种体认。因而,他根据绵延所对应的两种意识状态,也将自我区分为表层自我和深层自我两个部分。柏格森认为,传统哲学总是在找寻我们的感性、情绪背后是否存在一个始终不变的自我,这其实是一个假问题,因为这无异于将人的情绪状态视作一系列可分离的东西。实质上,表层自我或许是由一系列明确的知觉、观念等意识因素并排置列而成,它们彼此外在,轮廓明确,这些意识因素及心理状态连续构成一个数量式的组合整体即是表层自我。为增强适应现实生活的能力,我们将自己的内心状态、感觉观念等以可分割的外物和语言来加以规定,然而,概念、符号往往只能代表一个确定的意义,却要对应多种心理状态,因而柏格森认为,表层自我只是真正的深层自我在空间生活中投射下的阴影。而深层自我则深埋于表层自我之下,是我们要通过内省才能达到的内在状态的自我。它不同于表面的、各心理状态并置的众多体,它是各意识因素及心理状态彼此弥漫渗透、没有分明的界限、永远生成而彼此难以分离的连绵不断的流。深层自我本质上是一种连续不断的意识流,在这个意识之流中,各个意识因素之间都有质的区别,然而其间却有没有明确的界限,与其他意识融合在一起,每一瞬间的意识状态都在之前的意识状态之上填加了新的内容,从而形成一个连续的、性质式的、紧密不可分的整体。这种脱离了空间外物及语言等的规定的意识之流,保持了意识状态的本来状态,是真正时间里的真实的自我,即深层的自我。而这种深层自我以意识状态的连续不断的内在组织形式,构成了绵延,真正的时间。真正的、深层的自我,是一个内容丰富且有机统一的意识状态,是“一个对于意识状态加以组织并使之互相渗透的过程”,其中每一个意识状态都继承这过去所有的意识状态,又伸展到新的意识状态中,它们之间没有过度,因而这种自我本身即具有创造性。而可以说,这种具有创造性的深层自我的内在组织形式就是绵延,因此有时柏格森也直接将深层自我等同于绵延。
  
柏格森早期的著作中,一直认为绵延只存在于人的意识里,因为人的意识中包含着记忆,而记忆则可以将过去带入现在,亦可以将现在引入未来,在过去、现在、未来连续不断地渗透与融合之中,意识才能被组织成一个不可分割之流,而这个意识之流就是绵延。而意识之外的物质,在此时的柏格森看来只是与意识相对的、空间化的、纯粹物质的东西,尽管它们有变化,但它们没有过去的记忆,永远只有现在,只能同时发生,一切持续的属性都是人的绵延赋予其中的空间属性,而其本身过去的状态实则早已消失。没有记忆则无法绵延。因而绵延始终只能存在于人的意识内,而无法为外物所拥有。然而,随着柏格森哲学的进一步发展,柏格森的观点似乎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转变。在其较为成熟的《创造进化论》中,他又进一步在两种绵延及两种自我的区分之上,提出一种生命哲学,他提出了宇宙的本体就是类似意识的生命,因而,宇宙及其中的万物皆有绵延,甚而提出了宇宙的本体即是绵延的观点。这种论述不仅化解了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的二元对立,更为我们理解柏格森看待世界的方式敞开了一扇门,或许只有理解柏格森之世界奠基何处,我们才能更好的认清直觉在其哲学中所发挥的作用,故而我们不得不论及他的创造进化理论。
 
第三节  生命冲动与创造进化论
 
绵延的实质含义即运动、变易,因而事实上,其本身亦可以说是一个表述物体之变化特性的概念。然而,《形而上学导言》之中,柏格森最终将这种流动变化的变易性归结为了最终的本体实在,并将其描述为“一种外在的”、“直接给予心灵的”、“可动性的”实在……他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同意把倾向看作是一种开始的方向变化,那一切实在就是倾向。”于是,作为实体的绵延,变成了没有已造成的、只有永远在创造的,没有自我保持,只有永远的正在变化的事物……而如果我们对以上观点更加透彻地分析便会发现,变易由此成为了柏格森宇宙之中唯一真实的存在,并且这种变易之下没有隐含着任何支撑变易的事物,它不再是任何事物或实体的属性,也不再需要一个如同衣架子一样支撑着各种属性的实体,如此,毋宁说始终变易着的绵延即是实体本身。
 
在前文的分析之中,我们看到柏格森早期的绵延概念还仅限于人的意识之中,比如《时间与自由意志》一书中,柏格森也明确将绵延着的意识世界与外在的僵硬的物质世界加以区别,并将物质世界远远划分在绵延领域之外。然而随着柏格森思想的进一步发展,他又将绵延理论深入了世界之中,并由此提出一套创化论式的生命哲学,同时依此将宇宙及万物的本质理解为一种“生命的冲动”,而这种生命冲动的本质就是生命自身连续、不间断地创造与进化一一即绵延。
 
在后期的柏格森看来,绵延不仅处于人的意识状态之内,同样身处于世界之中,世界本身亦并非之前理解的那样僵化不变,而是颇具创造性的一个生命不断迸发的过程。由此而来,世界的本体、真正的存在便再不是什么意识也不是什么物质,而只是一种终极的流动和变化,这种变化就是绵延。正是由于绵延将宇宙中的各事物链接起来,宇宙不再是静态的、所有孤立存在的总和,而是一股永恒的不断的变化。然而,变化是存在的,但这却不意味着变化的“事物”就一定存身于变化之中。不变“实体”,是人们以功利、实用的目光去理解、看待实在而得出结果,其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方便依此去更好地生活。但柏格森认为这种不变的“实体”其实只是一种假相,是人们对于变易、运动着的万物抽象思维的僵化结果,是对连续不断的变易固化与切割。而真实的绵延只有作为不可分的东西而被感知的时间,  
变化无需载体,而这种无载体的生成,无确切有形之物的运动,就是绵延着的“生命之流”。由此,于意识中变易的绵延具有了实体性,而外界的变易同样由创化着的变易赋予了实体性,宇宙和万物因此都具有绵延的性质。绵延由此从人的意识的本质上升为整个世界的本质,作为世界的本原化生万物。这即是柏格森的本体论学说。
柏格森将万物都视作绵延运动的结果,生命创化的产物,而整个宇宙就是一整个由生命冲动的涌动支撑着的创造进化的过程。由此,与纯意识领域的绵延不同,作为本体的绵延也就体现出了如下的两个特点。
 
首先,作为本体的绵延,无论被表述为深层自我、生命冲动还是永恒变化等
不同概念,都难逃其不断变化这一属性。在传统的形而上学中,本体始终被视作
一个不动不变、不生不灭的“是者”,无论是赫拉克利特的“活火”,柏拉图的
“理念”,亦或笛卡尔的“实体”,这些本体的实在概念都是永恒静止的实体。
而绵延则不同于前者,将目光聚焦在宇宙间永恒存在却始终变易着的过程之上。
柏格森曾直言:“变易是有的,但是在变易的下面并没有任何变易着的事物,变
易不需要一个支撑者。”
 
同样地,运动的背后也没有任何等待着运动的同一不变的对象,运动不代表着其下一定有一个可动的事物。因而,变易不再是实体或者任何事物的属性,变易与运动即是事物本身、实体本身,宇宙的本体、根本的实在只能是一个连绵不断、不可切割的时间之流。这个时间之流放在人的意识
中,就是处于意识深处的绵延,而置于外部物质世界之中,就成为“生命冲动”
本身。二者其实都是绵延、变易。而柏格森强调变化与流动才是宇宙中最真实的
存在,他这种否定某种具体事物、不变实体的本原观点,正代表着其对在柏拉图
以来的的永恒本体的本体论哲学思想的反思,亦是其对传统实体观念的反叛,更
是对赫拉克利特“流变”的观点的呼应与回复。
 
其次,作为生命冲动的绵延具有创造性,可以创生万物。作为生命冲动的绵
延,其本质仍是精神性的,内含与绵延概念依旧是一脉相通。柏格森将这种一切
生命本身天然具有的冲动力视作万物发展进化的深层原因,而这种生命发展的深
层动力即是世界的绵延本体。自生命诞生以来,生命冲动就始终以一种向上、向
外并且向前的力量推动万物间各种系统的进化与发展,那些自内向外逐渐被创造
出来的事物,依次连接,渐步生化。生命自肇始而起就是一股冲动的延续,而当
其不断分化成各种相异的进化路线之后,生命也即不断进行着发散式的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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