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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哲学源流史》生命哲学之二:柏格森

 地球生物与人类 2022-04-12

生命哲学之二:柏格森

  

亨利.柏格森(1859-1941)是世纪之交法国哲学界最引人注目、最有声望的人物,其影响遍及哲学、科学、文学与宗教等领域,他的著作在学术界以外也有许多读者。柏格森出生于法国首都巴黎,父亲是颇有才气的音乐家,属一个富有的波兰犹太家族的后代,母亲出身于英国的犹太家庭,是位性情温和、富有牺牲精神的虔诚的犹太教徒。可以说,音乐和宗教自柏格森呱呱坠地之时起就时刻伴随着他。柏格森自幼聪慧过人,9 岁那年获波拿巴皇家中学(后改名为孔多塞中学)奖学金,入校寄宿学习。两年后,他父母迁居伦敦,年仅11岁的柏格森只身住寄宿公寓,留在巴黎上学,而且学业异常优异,不少学科多次获全国中学生竞赛第一名,为应征解答一数学难题而撰写的一篇数学论文还被权威的《数学年报》破天荒地全文登载,令数学界、教育界为之震动。


1878年中学毕业后,柏格森立志专攻哲学,以优异成绩考入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师从布特鲁学习哲学。布特鲁不为传统和时髦所左右,勇于独立思考,强调内心的自由创造,主张知识仅限于发现事物间的关系、存在的真正本质只有靠内在的启示才能把握,这些都对柏格森的思想产生了很大影响。与此同时,斯宾塞的哲学思想也令他相当着迷。不过不久后,柏格森就下定决心要全面清算和坚决反击这种盛极一时的科学主义,发誓要重建人的价值和精神价值。1881年大学毕业后,柏格森先后在昂热、克莱蒙菲朗、巴黎等地担任中学教师。1889年以《论意识的直接材料》(附拉丁语论文《亚里士多德关于感官的思想》)获巴黎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同年,博士论文在巴黎出版。21年后,该书英译本问世,书名改为《时间与自由意志》。1900年,他被法兰西公学聘为教授,主持希腊哲学讲座,后又主持现代哲学讲座。柏格森的讲课非常出色,一度引起整个巴黎的轰动。除哲学外,他还通晓数学和当时各门自然科学,在不少领域甚至相当有造诣,文学上也有极高的声望。1915年,他被选为法国科学院终身院士。1928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20年代后期起,他的兴趣转向道德和宗教。19406月,德国法西斯军队攻占巴黎,傀儡政府随之颁布一项反犹太人法令,规定每个犹太人都必须登记,但顾忌到柏格森在法国乃至全世界的声望,特别予以豁免。正经受疾病折磨的哲学家断然拒绝这种特权,挣扎着下了病床,坚持与其他犹太人一起登记。这加速了病情的恶化,19411 4 日在巴黎逝世。  

柏格森的主要哲学著作有《意识的直接材料》(1889)、《物质与记忆》(1896)、《论笑》(1900)、《形而上学导言》(1903)、《创造进化论》(1907)、《道德和宗教的两种起源》(1932)。

1.创造进化论  

与狄尔泰等人侧重历史——文化的研究有所不同,柏格森的生命哲学带有明显的生物学倾向。受19世纪末自然科学领域发生的剧变的影响,柏格森首先深刻地揭露了用单纯力学观点解释生命现象、夸大机械的因果制约性、排斥发展与创新、忽视整体性的机械论的缺陷与错误。同时,他也拒斥斯宾塞用数学方法处理过的进化论以及扼杀生命创造的可能性的目的论。为了区别于诸如此类的进化论,他把自己的理论标之为" 创造进化论。"

柏格森认为,宇宙万物生生不息,时时更新的最深刻的根源在于" 生命冲动" (生命乃是一种本原的冲动,是一股连续而不可分割的流)。生命冲动每时每刻都在创造自身并创造新的东西。生命冲动促进万物的方式主要有两种类型或两种倾向,一种是生命冲动的自然运动,即向上喷发,它产生一切有生命的形式;一种是生命冲动的自然运动的逆转,即向下坠落,它产生一切无生命的物质事物。这两种倾向是根本对立又互相抑制的:向上的喷发总是企图克服向下的坠落,而向下的坠落也必然牵制向上的喷发。这两种倾向的交汇点构成生物有机体。从最低级的生物到动物直到人类,都是生命冲动的产物。生命冲动分化成各种不同的进化路线,根据所受阻力的大小、与物质结合的方式以及生命在物种内保留的程度,产生了千差万别的物种。植物潜伏有运动意识,动物具有不同的本能,人则还有理智。

柏格森认为,几千年来把理智认作高于本能的传统观点是错误的;实际上,二者只是生命同一冲动分化出的不同方向,或者说,只是精神把握实在的不同方式。正因为宇宙万物乃至人类社会都是生命冲动促成的,生命冲动是永不停顿的纯粹质的创造过程,所以世界决不是一个闭锁的系统,而是一个开放的过程,一切都在不断变化生成;传统哲学中一切关于实在与绝对的静止僵化的见解必须统统抛弃:" 实在就是可动性,没有已造成的事物,只有正在创造的事物,没有自我保持的状态,只有正在变化的状态。……如果我们同意把倾向看作是一种开始的方向变化,那一切实在就是货币。" 生命冲动作为纯粹的活动、倾向,不可能有任何相对的静止和稳定(在柏格森看来,相对就意味着假象),不可能有任何间断性,它只能是一种纯粹的流动:" 这是一条无底的、无岸的河流,它不借可以标出的力量而流向一个不能确定的方向。即使如此,我们也只能称它为一条河流,而且这条河流只是流动。"


2.时间与自我  

柏格森认为,科学总是把时间与空间当作同一层次的东西对待,把空间理解为无限可分的,可计量的外在的对象,并借助空间的符号来测量和表达时间,赋予时间以抽象的统一性,使之成为一种度量时间或抽象时间。这种做法固然对人类实际生活颇为实用,但却牺牲了" 真正的时间"。更有甚者,传统哲学竟然也模仿实证科学的方法,以空间的观念看待世界,用空间的语言讨论时间,结果把蕴藏在知识构成的世界内部的最深沉、最富生气的真正实在降低成了外部空间对象,并由此引出了哲学史上无数错综复杂的纷争。  
作为通晓当时自然科学各个领域的哲学家,柏格森并不否认科学对人类所特有的伟大的意义。但同时,他一再强调哲学决不能以实证科学的方法为方法,以实证科学的对象为对象;哲学的对象应当是真正的时间或" 纯粹绵延"。生命冲动本质上是真正的时间之流;没有时间也就是没有生命。正是时间的不重复不间断性保证了生命的存在。真正的时间不掺杂丝毫空间要素因而同数量无关,它是内在的、心理的、不可分割的、纯质的变化流。因此,用科学,理智的方法去分析、解释、定义真正的时间或纯粹绵延,必然会远离它的真相,它只在精神对精神的直接洞察中,亦即只有在自我意识中凭直觉才能把握。" 自我" 可以区分为与环境有关的自我以及通过内省达到的内在状态的自我。前者是处在空间里的表面的自我,是实证科学的对象;后者则是处在真正的时间里的真正的自我,因而也即是绵延。真正的自我并非固定不变的实体,自我的意识状态也是活生生的,不可分割并不停变化着的流:" 状态本身只不过是变化。" 其中的每一个意识状态都是内容非常丰富且具有有机统一性的境界,都是承继和包括了过去所有的意识状态,同时又蕴蓄着下一个新的意识状态的产生;一面是结束,一面又是开始,中间没有过渡,每一状态都伸展、渗透到别的意识状态中。这就是真正的自我,纯粹的绵延,它具有本原性,创造性、新奇性,它是百音共振、万灯辉映,五彩缤纷但又不可名状的。例如,像爱、恨之类强烈的情感发生时,心中往往是千头万绪纠结在一起,没有明确的轮廓和分界,没有内外的关系,但却都彼此息息相关,联成一个情绪网。事后若从空间出发,用理性概念或逻辑方法对其进行冷静的分析、归类、陈述,不可名状的有名了,得到了原来没有的科学知识,但这却是静止僵死的东西,远离了生气勃勃、健行不息的实在。

柏格森的这一思想,后来被实用主义哲学家、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所继承,并发展为著名的" 意识流" 学说。

3.理智与直觉  

柏格森肯定理智对人类生活是不可缺少的:" 理智,就它最初的特征来看,它是制造人为对象的官能,尤其是制造工具的官能,是不定地变化制造活动的官能。" 因此,它在人类认识、适应乃至改造环境的活动中具有重要意义。但是,理智具有社会功利性,是为满足人们的实际利益服务的,它" 并不是为知识而知识,而是为了站到某一方面去,是为了获利,简单地说,是为了满足一种利益。" 这样一来,它所得到的知识就成了相对的,无法达到实在," 从实在的东西中漏掉了作为实在的东西的本质的东西。" 同时,理智的认识形式和认识方法具有抽象性和固定性:" 它一方面是借僵固的知觉来进行活动,另一方面又借稳定的概念来进行活动。它从不动的东西出发,把运动只感知和表达为一种不动性的函项。" 因此它只适用于由机械性统治的静止、僵化和没有个性的世界,对于以绵延为本质的生命,却只能在其周围打转,所以他说,理智给予人们的" 永远不过是对象的一种人工构造,它们只能用符号表示对象的某些一般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非个性的方面。以为我们借助它们可以把握实在,那是枉然的;它们所提供给我们的不过是实在的阴影而已!"

柏格森认为,要达到绝对的实在,必须而且只能诉诸直觉。哲学与科学可以而且应当统一,但这只能是在直觉基础上的统一:" 科学和形而上学在直觉中结合起来了。一种真正直觉的哲学必能实现科学和哲学的这种渴望已久的统一。" 他对直觉的解释是:" 所谓直觉,就是一种理智的交融,这种交融使人们自己置身于对象之内,以便与其中独特的,从而是无法表达的东西相符合。" " 我所说的直觉乃是指那种已经脱离利害关系的、有自我意识的、能够反省它的对象并无限扩展对象的本能。" 这表明,首先,直觉就是直接意识,是能够朝向事物的内在生命的真实运动。所以在直觉中," 我将不再从我们所处的外部来了解运动,而是从运动所在的地方,从内部,事实上就是从运动本身之中来了解运动。" 其次,直觉不依赖感性、理性与实践,摒除一切概念、判断、推理乃至语言符号,不带丝毫的社会功利性,它只与时间有关,是当下的内心体验,是心灵对心灵的直接注视。所以直觉需要意志的努力,这种努力使人的心灵违背理性思维的习惯方向。最后,直觉并不是康德式的神秘的自在之物,而是一种本能——在柏格森看来,本能同生命冲动向上喷发的方向一致,凡有生命之处就有直觉意识。因此,只要我们能冲决理智的遮蔽,就能凭借直觉把握生命,达到绝对的领域。  

直觉的产生同记忆有关。在《物质与记忆》一书中,柏格森指出,记忆不来源于物质,其理由是记忆与感觉是两回事。感觉到的对象有体积、占空间、可计量,所以是来自物质的。但记忆的物质却完全不同,它是潜在的、不自觉的,因此与物质绝不相干。记忆与大脑的关系有如衣服与钩子的关系,钩子只有一个,挂上去的衣服却可增可减,也可变换;钩子坏了,衣服并不会因此毁灭。

由此出发,他提出了灵魂不灭的观点。记忆与知觉有着不可分的关系,任何知觉的丰富和完整都离不开记忆。在记忆中,过去和现在息息相关,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当我们面对某个事物时,保存在记忆里的千百往事与当前的经验彼此渗透,共冶于一炉,最后凝成一线单一的直觉,在刹那间就产生了对事物的完整意识。  

贬低理性,尊崇直觉是柏格森生命哲学的一个中心问题,其中不少观点的确颇为深刻。但是,他视理智是实用的、视理智的认识形式和认识方法是绝对静止僵固的观点等等,则是极为偏颇,经不起深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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