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墨尔本最佳牛扒屋的老板Vlado先生:「你烧的牛肝也不错,为甚么不做其他的内脏?」 「想呀。」他回答:「但是我们西方人做得没有你们东方人的好。」 这句话也中肯,中国人吃内脏,是因为穷,甚么都吃,不然还是大块肉的好。动物较为聪明,你看纪录片中的豺狼和豹,先咬开肉吃内脏,牠们懂得,内脏是好吃的,比肉软,味道又浓。 是的,中国人做内脏是有一套的,甚么滷大肠、蒸粉肝,做得出神入化,中国人之中,台湾人吃内脏是第一位。哪裡看得出来?到菜市场逛一圈就知道,猪腰猪脑,卖得比肉还要贵,香港人从前也做得好,但当今大家为了健康,就少吃了,菜市场中卖得很便宜,有些肉贩见到熟客,还免费奉送呢。 台湾人吃内脏的文化实在水淮很高,用酱油装进注射筒,打入猪肝的血管中,再蒸出来。他们做的麻油腰子刚刚够熟,可以吃了一碟又一碟,真是美味。 我们一看到内脏,就联想起胆固醇,倪匡兄有一次去菜市场买两斤猪肝,肉贩说:「两斤胆固醇,拿去。」 胆固醇也有好和坏之分,我们吃的都是好的,人家吃的才是坏的。吃得高兴,自然产生一种激素,让身体健康,甚么都变成好的了,怕这个、怕那个,一定吓出病来,癌症就产生了。 不是天天吃,也非餐餐嚥进口,偶而浅尝,为甚么不去吃? 说洋人不吃内脏吗?也不是,意大利人最会吃了,一次到西西里,菜市场中有一档白烚内脏的摊子,肚呀肠呀,甚么都用盐水煮熟,你要哪个部份,小贩便会切成片给你,价钱便宜得发笑。 在翡冷翠的大都堂广场,最受游客欢迎的也是那一档白煮牛肚,你如果去了一定尝过,不必我推荐。 葡萄牙人更是厉害,整个卖砵酒的波图市,到处都有番茄煮牛肚,一家做得比另一家精彩。 虽说多吃无益,我到现在还是喜欢吃内脏,想起从前南北巷中那档猪杂汤,实在是好吃得很。先把猪肚拿出灌水,灌得发胀,中间那层脂肪已被冲走,剩下是半透明的纤维,拿来切块,在滚汤中涮一下,撒大把珍珠花菜,加上汤中的猪腰、猪粉肠等等,比甚么大鱼大肉还要美味。可惜当今没有这种功夫,摊子还在的,搬到维多利亚皇后道一号的二楼熟食档,聊胜于无,我还时不时去光顾。 台湾的切仔麵,其实吃的是配料,他们把内脏煮熟后这切一碟,那切一碟,也叫黑白切,胡乱切的意思。做得最好的是「卖麵炎仔」这家已有八十年历史的老店,开在大同区安西街一○六号,他们做的猪心、猪肝、猪腰都是白灼,然后就铺上薑丝,夹了一块,沾浓厚的酱油膏,真是百吃不厌。 到香港的「陆羽茶室」去,第一样要叫的点心就是猪膶烧卖,广东人认为乾乾声不好听,就把猪肝改为猪膶了,此碟猪膶烧卖一吃难忘,现在还可以叫到,快点去吃。 旺角小食档中,除了鱼蛋猪皮之外,最受欢迎的还是炸大肠,被炸得外脆内软,是仙人食物。后来看了一个食家写的文章,说猪大肠不能洗得太乾淨,要留一点排洩物味道,就愈吃心中愈发毛,看到此物,也不再去碰了。 只说动物内脏,不说海产的不可。鱼的内脏,大家都知道最厉害的是伊朗的鲟鱼子,从前只有五个人会醃製,当今只剩下三个了,其他地方做的都咸死人。 平价的三文鱼子大家也吃得多,乌鱼子不只台湾人爱吃,其实意大利人、土耳其人都喜欢,卖得当然不便宜。最毒的河豚白子,也有人敢吃,日本金泽有一家人专卖,买来试,只觉很咸,没有河豚肉的甜味。夏天鲇鱼当造,从前水清,产量不少,钓得多,吃不完,就放入冰箱冷冻,可吃一年。冷冻时先取出内脏,用麵酱醃了,虽带苦,但十分美味,日本人用来佐饭,我们可以把它拿来蒸蛋,和螃蜞子的礼云子有异曲同工之效。鲇鱼的鱼子醃製了叫Uruka,日本的汉字写成「鱁」,另名「润香」或「湿香」。鲇鱼的卵子则叫「子润香」,精子叫「白润香」,全部一齐醃製了叫「苦润香」。鱁是个古字,凡是用鱼肠醃製的都能叫鱁,多数是用盐醃,也有用蜜糖醃的,不知道当今还有没有人做?若有,专程走一趟去试也值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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