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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健先生答辩摘录

 芸芸斋 2019-01-16
​ 欧阳健先生答辩摘录 此附录为欧阳先生8月长文答辩摘录
第一个故事是英浩的《长白艺文志》提到了《枣窗闲笔》:“那时候新红学远未兴起,何谈《枣窗闲笔》是为迎合新红学观点而制造的一部伪书呢”?
《长白艺文志》如果真确著录了《枣窗闲笔》,只要核对作者生平、成书年代、书写字体、版本行款、有何印鉴、篇目章节诸项,《枣窗闲笔》的真伪便可一目了然。但“小说部集类”著录的是《红楼梦》,且多有游移之语:
《红楼梦》,又名《石头记》,四函□册。曹雪芹名□□编。或云内务府旗人,堂主事。或解云:此小说特为刺大学士明珠贪货无厌而作,其荣国、宁国二府指明珠之祖为叶赫贝勒,一清家努,一杨家努兄弟,后隶本朝者。裕思元有《枣窗闲笔》一卷,皆评论七种《红楼梦》之作,云雪芹书成,旋亦故矣。或又有论者云:此书暗中寓诲淫之意,其后人于嘉庆年随八卦教匪案内被诛,亦其报也,可不畏哉。又《天咫偶闻》云:内务府汉军高兰墅名鹗,乾隆乙卯传胪,亦放宕之士,《红楼梦》一书兰墅所为也。录存备考证。
可见《长白艺文志》是著录《红楼梦》时,顺便提到裕思元有《枣窗闲笔》一卷,所透露的《枣窗闲笔》信息有二:1、“皆评论七种《红楼梦》之作”;2、“雪芹书成,旋亦故矣”。仅此两点,便足以来判断今存《枣窗闲笔》不是《长白艺文志》提到的那本《枣窗闲笔》。
《枣窗闲笔》首篇劈头第一句是:“《红楼梦》一书,曹雪芹虽有志于作百二十回,书未告成即逝矣。”《长白艺文志》说的却是:“雪芹书成,旋亦故矣。”记事截然相反,能说“英浩《长白艺文志》曾著录《枣窗闲笔》,可见《枣窗闲笔》之真实存在”么?
不宁惟是,英浩、奉宽对曹雪芹著《红楼梦》,都持怀疑态度。《长白艺文志》用了“曹雪芹名□□编”七个字,名字却空缺着。又谓其后人于嘉庆年随八卦教匪案内被诛,即指曹纶为雪芹后人;复引《天咫偶闻》之说,以为《红楼梦》为高兰墅名鹗所为。奉宽文章之题目即《兰墅文存与石头记》,他以曹寅号“雪樵”而孙号“雪芹”,曾祖曹玺原名“尔玉”,雪芹虚构宝黛诸名,“是以曾祖之名为狎亵笔墨”,疑曹雪芹非《红楼梦》作者,强烈支持“《石头记》出之高兰墅手为不虚也”:“最近内务府老友张博儒君文厚谈其同事恒泰君,姓高氏,内府镶黄旗,官护军参领,寓地安桥东拐棒胡同。家贫,岁底结棚鬻年糕于桥头,人呼桥高。今已物故。尝自言《红楼梦》乃其先人所作,盖兰墅后人也。”如果英浩、奉宽读到今存《枣窗闲笔》指责“明明伪续本,程、高汇而刻之,作序声明原尾,故意捏造以欺人者”,还会坚持己说而不予置评么?
第二个故事是孙楷第曾将《枣窗闲笔》拿给胡适看过,史树青、孙楷第、邓之诚、朱南铣、胡适五位红学研究者学者都认同这部《枣窗闲笔》是裕瑞的稿本。
胡适是看过《枣窗闲笔》的,有《邓之诚文史札记》1948年11月3日日记为证:“胡适辈视为秘笈者,其实无甚足取,文笔尤滞。唯有闻之先辈言:‘曹雪芹,其人肥黑广额,每言只须人以南酒烧鸭享我’,即可作佳小说报之。”邓之诚不曾想到,《枣窗闲笔》是胡适最不需要的书。胡适不想面对曹雪芹“身胖头广而色黑”的形象,更不想面对裕瑞对他的“超前”质疑,连《枣窗闲笔》是脂砚斋在脂本之外的唯一“存在”,居然也毫不动心,采取了不予置理的态度。他的论红文章,从来不提裕瑞,甚至也不提孙楷第,这决不是偶然的。胡适对《枣窗闲笔》的冷遇,孙楷第是有些不服气的,所以在燕京的课堂上大讲,且破例在《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卷四加以著录:“《枣窗闲笔》一卷,存。余藏作者手稿本,已捐北京图书馆。”须知《中国通俗小说书目》著录的是通俗小说,不伦不类地加进了这本《枣窗闲笔》,显然是另有用心。
再将两个故事结合起来,《枣窗闲笔》作伪经过就昭然若揭了。
1928年11月28日,叶恭绰写信给胡适,向他推荐一幅曹雪芹小像的照片。1929年4月20日,胡适参观全国美术展览会时,又被藏主李祖韩邀去细看这曹雪芹画像手卷,不料胡适并不赏脸,当场表示:“此人号雪芹,但不姓曹。”让李祖韩大失所望,颇不心服。手卷是不是曹雪芹画像?不待细看就可否定:连曹雪芹是谁都没有弄清,从何画出他的像来呢?但胡适否定的根据却是自己的“考证成果”——“壬午除夕曹雪芹就死了”,壬午年是雪芹最穷的时候,不会有皇八子这样的阔人为画像题咏;加之营养肯定不良,不可能长得“头面团团”。曹雪芹画像这件“捣持货”,原指望得红学泰斗胡适的赏鉴,顿时身价百倍,赚得钵满盆满,胡适的无情否决,断绝了李祖韩的财路,岂能不怀恨在心?
利益驱动是作伪的最大动力。《长白艺文志》说,“《枣窗闲笔》一卷,皆评论七种《红楼梦》之作”,指的是七种续《红楼梦》之作,今存《枣窗闲笔》却多出了首篇《程伟元续<红楼梦>自九十回至百二十回书后》,成了八篇。开头曰:“《红楼梦》一书,曹雪芹虽有志于作百二十回,书未告成即逝矣。”正因为“书未告成”,才有“程伟元续《红楼梦》”。但《长白艺文志》所载裕思元《枣窗闲笔》是说:“雪芹书成,旋亦故矣。”曹雪芹既已完成《红楼梦》,还要程伟元续什么呢?这篇《程伟元续<红楼梦>自九十回至百二十回书后》,不就没有生根之地了吗?这篇多出的《程伟元续<红楼梦>自九十回至百二十回书后》,借裕瑞之名头与《枣窗闲笔》之白纸黑字,描绘出曹雪芹“身胖头广”的形象,以制造画像手卷之真、且让胡适三缄其口的“铁证”。但光有雪芹相貌之“立”还不够,还需从“破”的一极入手,揭露胡适的红学见解是错的,决不能盲目轻信,以防继续散布对画像不利的言论。因了《枣窗闲笔》雪芹“身胖头广”的记载,“团团”的曹雪芹画像持续发酵。1949年1月陶洙拜访周汝昌,又为曹雪芹画像当说客,致使争论延续了将近百年,足见流毒之广。
我当年以《枣窗闲笔》所钤之印章刻成“凄香轩”,推知《枣窗闲笔》不惟出于“抄胥之手”,而系后人之作伪。有人以佘嘉惠所临罗聘《鬼趣图》钤有两枚“凄香轩”印章,欢呼“裕瑞是否拥有‘凄香轩’印一事,近亦因相关文物的出现而有了重大突破”。但正如韦力先生所说,考证派有一个疏忽:张问陶这段题诗和跋语的落款是嘉庆二十一年,张问陶在写这段跋语之前的两年,也就是嘉庆十九年就去世了。如此,把张问陶的跋语作为佘嘉惠所临《鬼趣图》为真的证据,自然不能成立。由此也连累了佘嘉惠所临《鬼趣图》是真迹的判断。如果这个判断也变得不能成立,那么《枣窗闲笔》上所钤“凄香轩”一章也就很可疑了。
与伪造版本相匹配的是伪造印章。据史树青《<历代书画伪章留痕>序》说,他认识的倪思中、倪思温兄弟,就是专门伪造历代书画家与收藏家印章的好手,其伪造之印章达五百馀方,早至宋代苏东坡,晚至民国潘龄皋,名家如林,随手可取,焉知《枣窗闲笔》原件一方“纳哈塔氏”满汉文圆印,一方“裕颂廷壬子年十二月二十日 YU SUNG TING”椭圆印,不是此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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