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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仪式感,给时光的一个敬礼!/孙春旺

 夜黑心明 2019-01-25

说起过年的仪式感,引用童话故事《小王子》里写的一句话最确切不过:“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过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在皖西南地区,民间很早就流传着“大人望插田,伢儿(小孩)望过年”“冬至黄霜浪推沙,鱼回长江客归家”“有钱无钱,回家过年”等谚语。为了过上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过去,人们从腊月初八起,就开始忙“年事”了,打扬尘、办年货、打豆腐、做年粑、熬糖、杀猪、杀鸡鸭、腌腊肉……直到除夕前,仍忙着贴春联、祭祖、守岁等。这些仪式感的进行,使腊月的乡村到处洋溢着喜庆的年味。


随着春节的一天天临近,过年的仪式感变得越来越强。在这个年末岁初的特殊日子里,地处皖鄂赣三省七县结合部的宿松县农村,又流传着怎样的习俗?这些习俗又以一种什么样的仪式感来呈现?跟着照相机镜头,笔者来到了九姑、洲头、汇口、复兴等地。


做年粑


过去,年前做年粑是宿松县农村地区家家户户过年必不可少的一种“年事”,也是体现过节仪式隆重的一种标志。



笔者去九姑乡这天,正逢该乡九姑村朱屋组居民朱仁文家里做年粑,只见他家堂屋中间摆放着一面大大的晒筐,晒筐旁边摆放了一张木桌。晒筐里摆满了蒸熟的糯米粑,木桌上则摆放着一口圆圆的塑料盆,盆里堆放着凝固在一起的白色粉团,一名中年男子正用一双粗壮的大手,在倒弄着粉团,时而扬起拳头用力击打它,时而张开手掌反复搓揉它。



见笔者一脸好奇的样子,年近七旬的朱仁文急忙介绍起来,他说,揉粉是做糯米粑中最为关键的一道工序;揉粉必须要用开水揉,要趁开水散发在粉内的温度未予退却的时候,一鼓作气将粉团揉透,揉出一种质感,这样蒸熟后的粑表面就会光滑,吃起来有口感。



他说,这次是他家十几年来做糯米粑最多的一次,事先准备了60斤糯米粉和40籼米粉,只要将两种粉掺和在一起,做出来的粑就会又绵又脆。揉粉是力气活,自己年纪大了,做不了;而做粑虽不是力气活,但涉及数量多,靠自己和老伴做,得花费很长的时间,为此,他不得不邀请住在外乡的弟弟朱仁明、弟媳余昔英、妹妹朱梅香和女儿朱志平过来帮忙。



大伙儿见朱仁明将粉揉好了,便围过来做粑,朱梅香负责将揉好的粉团搓成一个个像拳头大的圆球,余昔英、朱志平则负责将圆球放进用木头雕成的粑印里,然后用手掌将圆球压平,再将粑印伸到蒸笼里,背面朝上,轻轻击打一下,被印着“喜”字、“寿”字的糯米粑便掉了下来,粑就这样做成了。



大伙儿一边忙着做粑,一边说着过去做粑的趣事,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小小堂屋里,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不要小看这个粑印,它有60多年历史了,是我父亲手上制的,里面刻着的喜字、寿字仍清晰可见,那时候他用这个印做过很多粑。”朱仁文指着余昔英手中的粑印对笔者说:“以前做年粑的粉都是用石磨磨出来的,至今家里屋檐下仍摆放着过去用的石磨。”



待蒸笼里摆满糯米粑后,朱仁文就将蒸笼全部端进厨房,然后架在盛满水的铁锅上用火烧。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蒸笼上就冒起了浓浓的蒸汽。朱仁说,这是粑蒸熟了。



“这个粑好吃!”中午,余昔英顾不上吃饭,一口气吃了三个热气腾腾的糯米粑。


宿松县退休干部吴汉亮,对当地的民俗文化颇有研究。2017年,他通过多年的资料搜集和整理,主编出版了《宿松民俗》一书,其中就收录了做年粑、打豆腐等诸多关于过年的习俗。


吴汉亮说,按照过去过年的习俗,做年粑还得做一个很大的粑,叫“看家粑”。粑蒸熟后出笼时,随便取出一个一个热粑,用一个手指头在粑中间一按,看中间是否显水迹,如有水则预示着明年春夏多雨水,如无水则预示着明年春夏少雨水。粑的吃法很多,煎、炒、煮,任其所好,民间有“过年吃粑,人健旺些”的说法;粑的保鲜、储存方法简易,只要用清水浸漂,经常换水可保持两个月左右不变质。



当天,朱仁文家一共做了200多个糯米粑,其中还做了60多个用黑芝麻做馅的包馅糯米粑。



据了解,过去,每逢过年,当地居民除做糯米粑外,还做高粱粑、栗米粑、懒糍粑和状元糕,但做糯米粑的居民比较普遍。



朱仁文说,在过去物质匮乏的年代,年粑是过年做好的食品,走亲访友少不了它,给玩龙灯、送财神的人打赏更少不了它。那时,农村家庭的男方都流行拿它作为到女方“上门” “行节礼”的重要礼品;一筐筐糯米粑,不知成就了多少美好的姻缘。



其实,一个小小的糯米粑,不仅承载着厚厚的历史,而且见证着岁月的流转与更迭。


腌腊肉


寒冬腊月,走进地处长江北岸的宿松县洲头、汇口、复兴等乡镇,或悬挂在屋檐下,或晾晒在竹竿上,或摆放在竹筐里的腊鱼、腊肉、腊肠,随处可见,成为惹人注目的一道风景。



在洲头乡罗渡村第三组,笔者看到居民尹早英家的门口的竹竿上,晾晒着一串串腌制的猪肉。


年过八旬的尹早英是位留守老人,她的六个子女和两个儿子都在外面打工。她告诉笔者,从十几年前开始,每年腊月她都要提前腌制三四十斤的猪肉,以给年底回家的六个子女每人安排一点。过年不腌腊肉、不吃腊肉,家里就没有年味;对于她们老一辈的人说,保持好过年的传统习俗,就是真正的过年。



老人说,以前每到这个时候,农村非常热闹,家家户户都开始为新年做准备,杀猪的杀猪,打豆腐的打豆腐,做粑的做粑。现在,农村养猪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是直接去集市上买肉,甚至连杀猪这样的场景也已经很少见了。



老人回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她家每年都养了猪,每到年底都要杀猪过年,因家里经济困难,杀出来的猪肉只得全部卖掉,家里往往只留猪脚、猪头和猪的内脏之类;杀猪的时间一般选择在腊月二十之后,猪杀好褪毛洗尽,并开膛取出内脏,割下猪头后,即放炮烧香祭管六畜的“五昌神”,之后请乡邻和亲友“喝猪旺子酒”。在当地农村,人们管猪血叫“猪旺子”。

“有一年,家里因为没有养猪,到过年时,只得托人去其他乡镇买肉,好不容易才买到八斤新鲜猪肉,因担心春节招待客人不够,就没腌一斤肉过年。”聊起往事,老人仍记忆犹新。



家住宿松县华阳河农场的刘静,从小就体验到了过年腌腊肉带来的仪式感。她说,在华阳河农场,家家户户一直传承着过年腌腊肉的习俗,每到腊月,人们都将腌好的猪肉、鸡鸭、鱼晾晒在外面,今年腊月,她70多岁的母亲又腌了30多斤的猪肉,还灌了十几斤的香肠。


她还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农村流行用搅碎的猪肉灌香肠吃,集市上有专门灌香肠的店铺,当下灌香肠已成为一种产业,每到腊月,上店铺灌香肠的人络绎不绝;以前灌香肠的肠衣基本都是羊肠或猪肠,但有或多或少的腥味,如今市面上又流行用鸡场、鸭肠等来做腊肉肠衣。



腊味是过年的一个重要角色,也是餐桌上一道必不可少的一道美味佳肴,一口腊肉吃进嘴里,才下舌尖,又上心间。哪怕是一块小小的腊肉,在它的身上,无不浓缩着盐的味道、阳光的味道和人情的味道。对于长期漂泊在外面的游子来说,儿时的腊肉是过年的味道,如今的腊味是家乡的味道。


如此说来,腌腊肉是过年中最不可或缺的一种仪式感,它是人们在追逐幸福道路上的一种情怀。


对此,宿松县志办主任王皓体会深刻,他从小在农村长大,从事文史研究有着30多年时间。他说,仪式感中有浓浓的节日敬畏感,当大人小孩们都将过年、祭祖宗,看得非常重,不苟言笑,无比虔诚,传统文化中的仪式感才呈现出总有高贵、高大,甚至有“须仰视才见”的敬重感,它才会成为人们内心深处的“精神高山”,时时让人仰视。这种精神惯性一旦固定成形,人们对传统文化就少有轻视,多有敬重。



他说,每一种过年的仪式中,都蕴藏着温厚淳朴的传统价值。打扬尘是为了除去旧年的污秽,迎接新年的到来;祭祖是为了铭记先人、精神怀古;守岁是为了和睦亲情、守望平安;给亲朋好友上门拜年,是为了敬老爱老、涵养温情;给孩子压岁钱,是为了传递关爱、传播祝福。通过这些隆重的仪式,让人们在物质化追求中,注重亲情,学会感恩,履行责任,追求幸福,让民族价值观得到无形传播,增强家庭幸福感、民族凝聚力,达成坚固的“中华价值共同体”。


如今,对于现代社会的人来说,过年的仪式感,莫过于返乡路上如潮的车流和人流,莫过于朋友圈里晒出来的“年夜饭”,莫过于微信群里“抢红包”。但不管接触的是哪一种仪式感,里面蕴含着的都是浓浓的年味。


过年需要一种仪式感,无论哪一种仪式感的到来,我们都应该给匆匆而逝的时光一个敬礼,像小时候为买新衣服一样,笑着迎接生机盎然的新的一年。 (孙春旺/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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