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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的挑战》克里希那穆提

 心无相 2019-01-28

转变的挑战

 

 

克里希那穆提

 

  

我们发明的一切,教堂里的标志,种种仪式,都是思想的产物。思想发明了这些东西,发明了救世主,发明了印度的神庙,以及其中的一切。思想发明了这一切,所谓神圣的东西。你无法否认这一点。思想本身并不神圣。所以,如果思想发明了上帝,上帝就谈不上神圣。那——什么神圣呢?只有我们完全从恐惧中,从悲伤中解脱时,只有我们拥有了爱与慈悲,以及与之俱来的智慧时,才可能有神圣,它也才能被了解。然后,当头脑彻底静止下来,那神圣就能发生了。

  

这是一个夏末的午后。海边,一群孩子在玩耍。其中有个男孩,衣衫破旧又营养不良,却远离其他孩子,悄然独立。据说他身上散发着奇异的光,有一股纯净而明亮的气息萦绕着他。因为这些卓然的品质,这个孩子被挑了出来,被选为即将到来的“世界导师”的载体。

 

这个发现并不是单一的启示,因为人们相信人类正在进入一个新的世纪,这个世纪将带来一个新的弥赛亚。在19世纪头一、二十年,科学逐渐取代了宗教,成为人类新的救星。坚如磐石的教会土崩瓦解的同时,新的组织一个个出现了,在科学与宗教之间提供着平衡。在众多团体中,有一个通神学会,其组织很快就拓展到了全世界。它由俄裔H.P.布拉瓦茨基夫人和美国人H.S.奥尔科特共同创建,旨在寻找东方古代宗教的真理,探究无法解释的自然法则并推广世界大同的理想。这些理想是如此有吸引力以至于到1881年通神学会就发展成了一个世界性机构,拥有10万多满腔热情的会员。H.布拉瓦茨基夫人对玄学有深入研究,有人相信她有神通……并因而追随她,也有人讥笑她为骗子。但实际上她是个严肃作家,1888年,她出版了自己最伟大的著作:两卷题为《秘密教义》的巨著。

  

安妮·贝赞特,一位年轻的记者,当时的《伦敦评论》邀请她为这本书写篇书评。在翻阅的过程中,她“被读到的内容震撼”了。在她看来,那些互不相关的事情,现在都成了一个强大整体的组成部分,生活中的种种困惑、不解之谜和问题似乎都消失了。几周之内,安妮·贝赞特就决定终生投身于通神学。这个突然的决定正符合贝赞特夫人激进的个性。早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她就已是一位知名的演说家、教育家和积极的女权主义者,也是新兴的劳工运动的先驱。她组织了Bryant and Mays火柴厂的女工大罢工。她的社会正义感,引领她与西德尼·韦伯、乔治·萧伯纳以及拉姆奇·麦克唐纳一起成为了费边主义者。布拉瓦茨基夫人去世后,安妮·贝赞特升任学会的主席,并成为通神学理念最有影响力的人物。正是她把布拉瓦茨基夫人庞杂的哲学,打造成了一场大众运动。

  

世界上许多宗教都谈到,一位英雄或救世主,将出现在危机时刻帮助人类。在《秘密教义》中,布拉瓦茨基描述了那样一位导师将怎样用适合新文明的语言来定义真理。这么多年来,这个主题一直萦绕在贝赞特的脑海里。到了1900年,她确信一位伟大的精神领袖重现人间的时刻来临了。她开始在印度、欧洲、美国展开巡回演讲,向人们宣告世界导师的到来。期待的心情蔓延到学会的每一个人,成千上万的人蜂拥而来听她演讲。

  

C·W·赖德拜特,学会的另一位领导人,他与贝赞特紧密合作,就如当年的奥尔科特和布拉瓦茨基一样,两个人看起来相得益彰。那是1909年。C. W. 赖德拜特搬到了印度,住在阿迪亚尔,马德拉斯附近的通神学会总部。每天,他都会与一群朋友沿着孟加拉湾的海滩散步。就在那里,他们发现了年少的·克里希那穆提。虽然这个孩子外表单薄,并不引人注目,赖德拜特却看到了一种非凡的品质。很快他就宣布,这个婆罗门男孩将会实现期待已久的预言。

  

克里希那穆提将被培养成世界导师的载体。孩子的母亲,桑吉瓦玛在几年前就已过世。现在,这个14岁的男孩与他的父亲以及其他三个兄弟,就住在学会大院的附近。这个迷迷糊糊的男孩患有疟疾,病痛常常使他无法上学。他谦柔温顺,很容易就能接受他人的建议。他似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他对身边正在发生的事常常无知无觉。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空寂。克里希那穆提与弟弟尼亚南达格外亲近。当得知自己有机会得到培养成就伟业时,他表示除非尼亚可以陪伴他,否则他不会接受。

  

19091127日,安妮·贝赞特回到印度,第一次见到了兄弟俩。一种深挚的情感产生了,她成了害羞的克里希那穆提的母亲、老师和朋友。对安妮·贝赞特而言,引导这个孩子的未来成了她神圣的任务。大家认为,是时候把克里希那穆提介绍给全世界了。为此,世界明星社成立了。以克里希那穆提为名义社长,以安妮·贝赞特为实际指导,明星社旨在培养会员以迎接世界导师及其带来的讯息。

  

在那年的贝拿勒斯通神学大会上,有将近400位新会员加入了世界明星社。会员们谈论着救世主的再来,一个辉煌荣耀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新会员们情绪高涨,纷纷拜倒在这个孩子的脚下。贝赞特夫人公开宣称克里希那穆提确实将成为世界导师的载体。1911年末,模型已经铸就,这个小男孩的命运似乎已经确定。

  

孩子的父亲拿南尼亚却并不容易说服。儿子的神化也许会让他成为印度的笑柄。他威胁要剥夺贝赞特夫人对两个儿子的监护权。她迅速干预调解,她向拿南尼亚描绘了接受英国教育的诸多优点,并强调了他的儿子成为牛津大学毕业生的特别好处。1912119日,拿南尼亚签署了一份文件,准许克里希那穆提和尼亚被带往英国。他不知道孩子们将一走就是十年,他不知道在他们回来之前,还将牵涉到一场冗长的诉讼。

  

在英国,他们到来的消息迅速传开,一大群人来到查令十字车站,参加了欢迎会。一位通神学会的英国会员描述抵达的克里希那穆提:“奇怪的身形,几乎披肩的黑色长发,乌黑的大眼睛里流露着空旷。”

  

第一次到欧洲时,我生活在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富人中,他们在社会中有权有势。我在街上漫步,观察行人的表情。我去剧院。我看到人们是怎样逗自己开心,试图忘掉他们的不幸福。我看到那些拥有政治,社会或宗教权力的人。我观察年轻人的娱乐。我看到渴望服务大众的人,他们走进那些穷人和下层人民生活的地方。他们渴望帮助他人,自己却茫然无助。你怎么可能治好别人的病,如果你自己就是那种病的受害者?我质疑一切,因为我想自己找到答案。

  

安妮·贝赞特在伦敦的女皇大厅举行了三场激动人心的演讲。这项运动正在凝聚力量。她返回印度后,男孩的教育开始由一群家庭教师们来完成。这个年轻人身边经常围满老师和殷勤的追随者。因为从来不允许独处,他憧憬一种更正常的生活。他越来越不满,对正在准备扮演的那个角色也失去了所有的兴趣。1914年夏天,英国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通信系统崩溃,男孩被进一步隔离。克里希那穆提变得越来越不安。安妮·贝赞特一如既往地写信提醒他,他的幸福只能寄予以后的工作中。虽然他对贝赞特夫人怀有深深的爱与忠诚,但内心里一场静静的革命正在展开。  

 

很长时间来,我一直反叛所有的事情。反叛他人的权威,反叛他人的指示。反叛他人的知识。任何事我都不会直接接受,直到我自己发现那是事实。我从不反对他人的观点,但我不会接受他们的权威或他们的生活理论。直到我处于那个反叛的状态,直到我变得对一切不满,对一切信条、教义和信仰都不满时,我才能发现真理。

  

两个男孩努力学习以争取考上大学。尼亚没有困难,克里希那穆提却是个迟钝而漫不经心的学生。令大家失望的是,他考不上牛津或剑桥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1918年大战结束,通神学会的会员们开始忙碌起来。在印度,安妮·贝赞特一心扑在教育问题与政治活动上。她跟甘地以及其他人一起并肩战斗在印度独立运动的第一线。但在演讲中,她继续宣扬世界导师及其带给人类的讯息的重要性。

  

克里希那穆提正在慢慢成熟,十年的背井离乡后,学会决定他的工作将从阿迪亚尔开始。12月底,兄弟俩到达孟买。他们“离开时尚年幼,回来时已成人”,对贝赞特夫人来说,因为他们的成熟,她期待已久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我来到印度,看到那里的人们同样在欺骗自己,他们继续着传统的那一套,残酷地对待妇女。同时却声称自己非常虔诚,还用灰炭涂抹自己的脸。在印度,他们可能有全世界最神圣的书,他们可能有最伟大的哲人,他们过去可能建造了辉煌的庙宇,但这一切都无法给我所想要的。

  

身为世界明星社的社长,这个害羞的年轻人全身心投入工作。他为明星社撰写了大量的书与文章。有很多演讲要出席,很多会议要参加。兄弟俩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他们要在印度、英国、澳洲以及欧洲进行大量的演讲。这些旅行成了尼亚的沉重负担。他病了,经诊断是肺结核。大家推荐去加利福尼亚,因为那里的气候有益结核病人的健康,是康复的理想之地。

  

1922年夏天,学会在欧亥山谷借到一幢小屋,两个年轻人因而第一次来到美国。在给贝赞特夫人的信中,尼亚描绘了他们的新环境:“我们的家在一个狭长的山谷里,周围都是杏树园和柳橙林。日复一日的炙热阳光让我们想起阿迪亚尔。印第安人把我们的山谷叫做欧亥或是鸟巢。千百年来他们一定在这里找到了庇护。”有一段时间,尼亚好像恢复了。但也许最棒的是,他们终于可以独处了。从孩童时代起,私密就是他们无法享受的奢侈品。但现在,在这山谷的幽静中,克里希那穆提有机会与自己独处了。他独自在山间漫步,穿越过橘子林与灌木丛。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种奇怪的不适感挥之不去。他开始生病,抱怨着剧痛和喘不过气的炎热。这个奇怪的过程达到顶峰时,他会时不时失去意识。因为躁动难安,他坚持要独自散步,不过经大家强烈劝说后,他转而到小屋旁边的一棵小胡椒树下休息。就在那里,在夜的寂静中,那件超凡至圣的事发生了,并从根本上改变了他的人生。

  

我能感觉到风正穿过林间,以及叶片上的小蚂蚁。我能感觉到鸟儿、尘土。所有的声音都是我的一部分。我在万物之中,更确切地说,万物在我之中。我极度幸福,因为我看到了。一切都不再一样。我已啜饮清澈纯净的生命之泉。我解渴了。我永不再渴。我永不再堕入无边的黑暗。我触到了慈悲,它治愈了所有的悲伤与痛苦。这慈悲不是给我的,而是给世界的。

  

为了描述他的全新领悟,克里希那穆提开始一场世界巡回演讲。这次转变是毋庸置疑的。全世界,全人类,都在寻找某种秘密的东西。在寻找某种领悟,它将带来更伟大的知识,更广阔的视野,更深刻的理解。人们把它叫做“真理”。他们认为真理藏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远离生活,远离快乐,远离悲伤,但真理就是生活本身。了解生活,才能懂得真理。

 

旅途中,尼亚突然出血,大家又担心起他的健康。他发着高烧,身体虚弱,饱受咳嗽的折磨。大家认为兄弟俩应该返回气候干燥的欧亥山谷。一到加利福尼亚,尼亚似乎就有所好转了。

  

贝赞特夫人发电报来要克里希那穆提去印度参加通神学会五十周年的庆典,他很不情愿地答应了。兄弟俩的感情比以往更加强烈。尼亚在以后的工作中至关重要,因此,他的命会保住的。大家对此深信不疑。

  

途中,来了一封电报说尼亚患了流感。紧接着的一封电报说,“流感非常严重,请为我祈祷。”1113号在客轮进入苏伊士运河时,来了一封电报,宣告了尼亚的死亡。这个消息彻底击溃了克里希那穆提。不仅如此。他全部的生命哲学,对于未来的绝对信念,对于尼亚将担当重要角色的绝对信念,似乎在那一刻全部被摧毁了。

  

旧梦已死,新梦就要诞生。新的视野正在形成,新的意识正在展开。现在,我比以往更加确信,生命中存在真正的美。真正的幸福,无法被物质世界的任何变故所毁灭。强大的力量,无法被逝去的任何事情所削弱。伟大的爱,永恒,不朽,不可战胜。

  

到达马德拉斯时,他神情平静,容光焕发。1925年的庆典大会,庆祝通神学会走过五十年的历程。几千人参加了为期四天的聚会,全世界的报纸热情报道了会议的各项活动。庆典大会之后就是世界明星大会。此时,世界明星社的会员已经超过45000人。

  

在阿迪亚尔巨大的菩提树下,克里希那穆提谈到了世界导师。在黄昏的暮光中,他的表情严峻而充满力量,双眼半闭着,仿佛在向内看。他讲话时,一种深深的寂静扩散到每一个听众。有些人认为他们看到了笼罩在他身上的光芒。很多人相信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弥赛亚本人。这个年轻人逐渐成为巨大分歧的焦点。一方面成千上万的人把他奉为世界导师,而另一部分人却觉得大家给了他过分的崇拜与关注。

  

几年前,荷兰的菲利普·范帕伦男爵把他家祖传的欧德城堡赠送给了世界明星社。五千英亩的森林环绕着这个18世纪的建筑。这座城堡变成了一小群人每年一次的聚会场所。

  

克里希那穆提身上发生的变化,将会在接下来一周的明星社1926年欧门扎营大会上变得更加厉害。在欧德城堡附近,欧门营地吸引了全世界2000多人。有用于开会和就餐的巨大帐篷。有一系列的演讲。每天晚上,克里希那穆提点燃篝火,对与会者讲话。

  

为了幸福,我们需要宗教吗?为了爱,我们需要建立庙宇吗?在庙宇黑暗的殿堂里找不到真理,在社团组织灯火通明的会堂里也找不到真理。书中找不到,各种仪式中也找不到。到海边去,那里轻风正在吹动,海浪阵阵翻涌。你想把那些美全部收集起来,然后封存在狭隘的庙宇里吗?不要让你的头脑、你的心灵被任何事,任何人所束缚。如果你被束缚了,你会建立另一派宗教,另一座庙宇。你不可以制造小小的神灵,在小小的庙宇里敬拜。如果能拥有太阳,谁还会拜倒在一支蜡烛的光芒下?

  

克里希那穆提对真理的洞察,与通身学会甚至一切组织化宗教之间的形式和结构的矛盾,越来越难以调和了。他对精神权威的拒绝,对学会及其终身成员都是一个威胁。组织看起来正人心离散,此时公开的敌对出现了。一部分人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另一部分人死死抓住珍爱的信仰——分歧已摆在眼前。

  

埃米莉·勒琴斯夫人,这个自从1911年起就与克里希那穆提关系密切的人,说出了很多人的困惑。“看起来是多么奇怪,”她说,“我们盼世界导师盼了十七年,可现在只要他一讲话,我们就感到愤怒或受伤。他在促使我们做自己的工作,那就是我们能指望他的最后一件事。”

  

19285月,在加利福尼亚四季常青的橡树林下,明星社第一届欧亥露营大会召开。然而,每一次讲话,每一次会议,都使得分歧越来越明显。因为健康状况下降,安妮·贝赞特不得不取消她的公开讲座。即便如此,她还是竭力调和通神学和克里希那穆提的言论。她引用古老的印度教经文,经文说所有的道路都通向同一个灵性目标。尽管她在努力,分歧还是加深了。

 

没有温和的陈词滥调。现存的各种宗教之间不会有和谐统一。仪式与组织化的宗教,他说,是一个障碍,是对真理的偏离。他不提供任何方法。没有可遵循的步骤,没有确保精神进化的系统。他对真理的洞察是绝对的。

  

192983号,荷兰,在欧门聚会上,当着贝赞特夫人和三千多名会员的面,克里希那穆提解散了明星社,把自己从一切强加的要求中解脱了出来。

  

我坚决主张,真理是无路之国。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通向它,不管什么宗教,不管什么门派。都无法达到它。这就是我的观点。我绝对无条件坚持这一点。真理,是无限的,是绝对的,任何一条路都无法到达。它无法被组织。也不应该成立任何组织,去引导或强迫人们遵循任何特定的道路。如果为了这个目标去创建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就成了一根拐杖,一个缺陷,一种羁绊,必定致人残废,必定阻碍他发现那个纯粹而绝对的真理。

  

你们可以成立其它组织来吸引其他人。我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如何使人们得到彻底、绝对的自由。各宗各派都一直在说,只有我们的道路,我们的救主,我们的体系,我们的信仰,我们的仪式,只有靠这些,你才能得到拯救。一直以来,各宗各派都这么在唱。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恰好讲过,是这样的,是这么说的,没错,我说没有路通向真理。根据他们的说法,真理是固定的一点。如果它是固定的一点,你就能找到一条路,要多少有多少。但如果它不是固定的一点,如果它是活生生的,变动的,在感官中变动,在与时间无关的世界中变动,那是另一回事——当然没有路通向它。

  

不过你瞧,我们不想要这样危险的前景。我们想确定每件事。我们想达到每个目标。一个人应该实现内心深刻而巨大的改变,我想探究一下这句话的寓意。我们要问的是,有可能实现根本的精神革命吗?一种深刻的、持久的、决定性的变化,脱胎换骨。我们活得局限、压抑、狭隘。你就是全体人类,要明白这个真理非常非常困难。在你身上,有全体人类。这就是说,你作为一个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就是世界。这不是一个观点,不是理性,聪明拼凑出的东西,然后说“没错,完全正确。”这句话蕴含的事实真相是,你,作为一个人,代表着全体人类。你痛苦。你焦虑。你不安、困惑、悲惨、恐惧、受伤、等等。每个人都有这些感受。因此,你的意识,就是人类的意识。

 

现在,有可能结束痛苦了。如果有一个人结束了痛苦,他是人类的代表,他的结束就会影响到全体人类的意识。不要接受我们讨论的东西。去发现。去试验。这表示你必须自由观察。抛开任何希求、任何渴望、任何压力,自由地观察——你知道就象你观察一朵可爱的花那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全世界人都不明白这个简单的事实,不明白如果人与人之间以国籍的不同来区分,就不可能在地球上拥有和平。

  

我们需要外在世界的秩序。政治上,宗教上,经济上,社会上的种种秩序。在人际关系中,我们需要秩序。我们需要一些和平。我们需要一些理解。那么,如果你的内在精神状态是有序的,不冲突,不矛盾,如果你的意识状态是平静、稳定、清晰的,那么你就能为这个世界带来秩序。

  

我们目前正在做的,是试图通过法律、国家等等手段,以实现秩序。外部世界的秩序,已经一次又一次被证明,只会带来混乱。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说,为什么这个演讲者——我说如果没有内在的秩序,就是说,内在意识的秩序,它现在一团混乱,矛盾重重,如果不能实现内在的、精神上的秩序,你就不可能拥有外在的秩序。危机就在这里。我们认为危机是国家层面的,经济层面的,社会层面的,等等。但危机不在外面,危机真的就在我们内心。我们却不愿承认。我们能够给予他人的东西,就是我们的教育、生活方式以及传统等等。

  

耶稣可以拯救你,上师可以救你,妻子可以帮你,能帮你的也可能是我们坚守的古老陈旧的传统。但这些方法可能都是错的。你已有所领悟,而我没有。你被制约了。——请注意 ——你被你能教给我的那个观点制约了。对吗?那个观点可能根本不是事实。

  

在内在精神领域,你是否依赖某个人?你说,请帮我从傲慢中解脱。或者,与人相处的过程中,你看到了内心的傲慢。它就消失了。我们彼此相处时,我在观察自己。观察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自己在我们交往相处时流露的傲慢。因此,我不依赖你来为我指出傲慢。我已经觉察到了。这一点极为重要,先生。没人能给予我美的强度和感觉。我自己来。于是,我靠自己,明白吗?

  

这不是孤立或者类似的东西。于是,为了找到答案我必须有所行动。然后,正是从行动中,我获得了那个强度。如果我抛弃传统,那个我成长于其中的传统,那个依赖他人的传统,当我抛弃了它,我必须自己行动,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两条路任选其一。如果我是,如果我抛弃它,我就已经感受到了能量,强度。然后我不再依赖任何人。我能否在人际关系中观察自己?我能认识自己吗?能从根本上、基础上,从我在人际关系中的所有反应上,从细节处、微妙处来认识自己吗?

  

现在,我们与另一个人的关系是基于记忆的。对吗?承认这一点吗?基于我对你的以及你对我的各种各样的意象、形象和结论。我对你、对妻子、丈夫女儿、儿子或朋友等等都抱有各种意象。所以我们总是在制造意象。对吗?这件事简单、平常,每天都在发生。如果我们结婚了,或是跟女友或男友生活在一起,每件事、每句话、每个行为都在制造意象。没有吗?我们清楚这一点了吗?

  

请不要同意我。我不想说服你什么。但实际上你自己可以看清楚它。片言只字都会被记在脑海。如果那个词令人愉快,你就咕哝着说,很好。如果那个词令人不快,你会立即退缩。那就制造了一个意象。愉快制造意象。退缩、撤退也制造印象。因此,我们实际生活中的人际关系奠基于各种形式微妙的形象、意象和结论。因此,如果出现了一个那样的意象,她对你的意象,你对她的意象,那么,其中就有分歧了。然后,整个冲突就开始了。对吗?当两个意象之间有分歧,就必然有冲突,对吗?

  

犹太人、阿拉伯人、印度人、穆斯林、基督徒、共产主义者,这样的区分也是同样的情形。这是一个基本的规律,哪里有人与人之间的区分,哪里就必然有冲突。这些制造意象的行为、传统、诸如此类的一切,可以毫无冲突地结束吗?明白我的问题吗?对这个感兴趣吗?你会为此付出多少?这就是你能做的一切。你认为付出点什么就能有所收获。那么,这个制造意象的机制——不只是制造意象,还包括对确定的渴望,传统,这整个结构——可以结束吗?对吧?你在问这个问题吗?谁在告诉你该怎么办?

  

瞧,你是孩子时,父母教你怎么做。你一辈子都被这样教导。读中小学时,有人教你怎么做,到了学院、大学里也有人教你怎么做。你的一生都有人在指指点点,这是对的,这是错的,应该做这个,不该做那个。这表示什么?这表示没有自我探究。

  

没有人说我确实就是全体人类。实际上你就是!因为全世界每个人,都经历了许多磨难,许多痛苦,许多焦虑,不确定,感到困惑,感到不安,你就是这样,全世界其他人也是这样。我们不肯承认。我们认为,我的痛苦与别人的痛苦是完全分开的。因此,我们会有这个想法,就是必须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

  

上至教皇、下至贫穷的教区牧师。真的每个人都该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人类——虽然他们拥有了不起的知识——却没有人愿意改变?为什么?”是因为他们在习惯中在模式中寻找安全吗?你的模式、我的模式、基督教模式、印度教模式、佛教模式。这些都是模式,一种思维模式。因此,可能所有的模式都是危险的,因为它们划分人类。宗教把人划分成不同的类别。他们的仪式,他们的信仰,他们的信念,他们的救世主。

  

现在,要从这一切中摆脱出来,需要智慧,需要探究、学习。没人愿意这么做。从小,我们就学会比较。我们说“你必须像哥哥那样聪明。”在学校,你最好考得比别人好。所以你一直在被比来比去。同时你也学会了比较。不是吗?我说,不要比较,不要拿你自己跟任何人比。对吧?你们听到了,对吧?那么,你为什么比较?去打听谁更好。去查探你是否更好。就是说,你拿自己跟她比。她更有智慧、更伶俐、更聪明,你拿自己跟她一比,你就显得迟钝了。但如果不比,你迟钝吗?你不迟钝。只是,听好,听好,仔细听就好。在学校的考试中,他们一辈子都在比。去告诉你老师,不要比。你和老师之间,她比你知道得多,对吗?学问上。学问上!天啊!学问上你比他知道得多。现在,她在教你生物学,而且,她在给你打分,对吧,然后慢慢帮你通过考试。那么,如果没有考试,她还能教你吗?

  

你怎么测验自己,先生?——在什么当中测验——没有考试的话?没有考试,你怎么测验自己?你的意思是说考试可以让你知道,你学得怎样?——或许,先生——听着,你太快了。去搞清楚。你们都太习惯考试了。那是你们的传统。你们的习惯。如果你质疑它,你就说“好,那我该怎么办?”你就紧张起来,感到害怕。我读书时,在英国上学时,我从来没有通过一门考试。对吧?我参加了所有的考试,但我没法通过。我坐在考场里,什么也写不出来。

 

你对这一切感兴趣吗?你认为生活是什么? 你的生活,什么是你的生活?什么是你每天在过的那个生活?依赖、眷恋、痛苦、烦恼、生气、愤怒、悲伤。你知道这一切,不是吗?这就是你的日常生活。去庙里祈祷,敲出某种钟声,做礼拜,做瑜伽。我们说,那就是我们的生活。那么,你所谓的宗教生活是什么?告诉我。对你来说,宗教是什么意思?这个词。宗教这个词意思是:集中你所有的能量。这就是它全部的含义。明白吗,先生?集中你所有的能量去探究、去发现。对吗?而不是指庙宇、仪式这类毫无意义的东西。也不是指你加在头脑上的那些东西,先生。你瞧你们全都同意。

  

这个词的意思是,它意味着集中你拥有的每一丝能量,去探究什么是真理,什么是现实。去探究什么是冥想。去探究人类为什么像我们这样生活。去探究痛苦是否可以结束。去探究什么是爱。人是否可以毫不费力毫不压抑地生活。所有这些都包含在那个词里了。

  

宗教生活意味着做你自己的明灯。那表示没有外在的权威。我们在谈的是不要有任何精神权威。包括我,这个在演讲的人。你是否有任何权威,精神权威?你们已经有各种导师,比如圣雄甘地,甘地先生,等等,从6世纪,5世纪、4世纪、3世纪……一直到现在。你们被引导了几千年,现在又怎么样了呢?怎么样了?还是你依然想被引导?

 

所以我要问,我们要礼貌地问你,你是否已经抛弃了传统?传统就是你的国家、你的阶级地位、你的信仰、你的仪式,去庙里祈祷。所有这些。你已经抛弃了吗?没有?没有。

  

如果你是盲目的,又怎么能搞清楚宗教生活的真实含义?所以,你想要搞清楚什么是宗教生活,却又不离开你的小圈子。对吧?你被你的传统束缚了。你想要探究某些问题,这需要有能力的头脑,需要真正能够爱的心灵。不具有这些,不把你自己从你的传统、你的文化、你的信仰中解脱出来,你怎么可能搞清楚任何问题?你可以背诵《博伽梵歌》,背诵《奥义书》或其它书籍。那有什么用?

  

我前几天听说有些导师正在讲授或谈论《博伽梵歌》。有这回事吗?有成千上万人跑去听讲。那有什么用?先生们,我们都在假装什么?很明显,我们不明白自己的悲惨。对吗,先生?在精神领域,如果认识到我就是全体人类,我为什么还该接受其他人说的那一套?人类就是我。这个“我”就是人类的历史,就是人类之书。如果我知道怎样阅读它,我就不会依赖任何人。所以,我能没有扭曲、没有偏见、没有选择地觉察这本书的内容吗?

  

这本书就是我。要读得非常仔细,永不扭曲它,需要强大的注意力,巨大的能量、强度、速度。我们不愿这么做,因为我们觉得那太麻烦了。“快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会照办的。”否则我可能就不干了。通常,我都不干了。我个人认为,别人给你的这种精神指导,不管是宗教领域的指导,还是心理学家的指导,全都是错的。

  

因为这是在把人类当小孩看待,需要被指导、被告知、被鼓励的小孩。我们都是经历了五百万年或一千万年演化的……成年人。通过否定不是的,是的就在了。就是说,爱不是欲望。爱不是享乐。爱不是回忆。爱如死亡一样强大,如生命一样重要。你瞧,只有痛苦消失了,爱才能存在。痛苦是个人的。痛苦也是全世界的。人类经历了无尽的苦难。他试图把那个痛苦,和他所谓的爱结合起来。因此总是存在这个矛盾,这个双重性。然而,如果你否定那一切,否定那些不是爱的东西,然后,剩下的东西就具有了巨大的美,强大的力量以及它自身的活力。

  

那为什么你必须学习数学?因为数学的一部分就是秩序。2+2+2等于6。这就是秩序。对吗?它必须有序。因此,数学、更复杂的东西以及类似的一切,都是一系列的次序与秩序。对吗?

  

我们意识到自己对于他人的责任了吗?如果你有家室,有妻有子,你对孩子们负责吗?那些你在乎的人。那些你爱的人。你关心他们成为健全的好公民吗?如果你有孩子,你感到自己对他们负有责任吗?确保他们得到正确的教育,以便他们不会死于战争?以便他们不会变得平庸。还是你根本没时间留给他们。因为作为男人,你必须出去挣钱。

  

父亲母亲,他们现在就是这样,很少有时间花在孩子身上。这是事实。那么你的责任在哪里?噢,你们对这些没兴趣。所以我们就问,你对什么感兴趣?我认为这是一个恰当的问题。你可以谈论爱、自由以及天空的美,但这只是外在的兴趣。但从根本上讲呢?我们对什么感兴趣?我们自己。没错。你对你自己感兴趣。对吗?稍等,先生,完全正确。每个人都对他自己感兴趣。我们的社会、文化、宗教都奠基于此。对吗?每个人都对他自己感兴趣。他的进步——诸如此类的一切。

  

你,作为一个人类,认识到基本上我们是同一个人了吗?这不是一个观点,而是事实。因为,如果你去印度,你看到当地人的痛苦、困惑、焦虑、以及绝望,他们跑去找自己制造的小小神灵。你来到欧洲,情况一模一样。他们有他们的耶稣,他们的基督。明白吗?你来到这里,也是同样的情形。

  

明白吗,先生?首先要认识到,不是嘴上说说,而是从心底里,从骨子里,完全认识到世界各地的人经历的是同样的痛苦,如同一人。孤独、绝望、压抑、极度的不确定感、不安全感,不管他们生活在一万英里或两千英里外,还是就在此处。在精神上,他们都是密不可分的。如果我们认识到这一点,由衷地,从心底里,骨子里,刻骨铭心地认识到这一点,那时你才算是负责的。你,作为一个人类,已经听到了这一切。为什么还不改变?什么阻碍了你?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问这个问题,不是嘴上说说,或只是动动脑子,消遣消遣,而是极为认真而深入地问这个问题,你的回答是什么?你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人类已经这样生活了无数个世纪,为什么他们还没改变?为什么你,正在听讲的你,为什么你还没改变?你知道,如果你不改变目前的结果,你将属于某个民族,变成民族主义者。你将属于某个种族,与世隔绝,孑然孤立并因此与全世界都没有关系。争斗、争斗、争斗。制造出越来越多的武器毁灭彼此。那么,如果你对这件事是绝对认真的,你为什么不,你为什么不问自己这个问题?

  

为什么我,一个人类,历经了沧桑,却还未改变?你的答案会是什么?毕竟,生命是一个整体。是一个整体合一的运动。所以,同样的,我们与全体人类具有共同的意识。如果我彻底改变,就必定会影响到其他人的意识。

 

你为什么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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