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地址:论伊丽莎白·毕肖普ElizabethBishop作者:1987BBC
伊丽莎白·毕肖普
詹姆士·梅瑞尔
她不喜欢被拍照也通常痛恨照出来的结果。渐渐变白的头发在每年都变得更圆一些柔和一些的脸上长得更厚了,像一个困惑着的,带着蓝盖子的星球,一种太大了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对一个似乎永远没长到成熟的身体。在早年这比例似乎还刚合适。一张1941年的快照(去年冬天瓦萨学院学报上印了),她在奇威角,骑自行车,穿着黑色法式条纹服,对着相机喜气洋洋:活生生一个洋娃娃。
那辆自行车大概是她蹬着去当地电力公司付她和查尔斯·奥尔森(1)每月账单的同一辆,奥尔森曾经有一季租她的房子,却感觉“一个诗人不应该被要求去做像付账单这类的平凡小事。”这个故事不是出于一个诗人而讲的,而是像交叉手指祈祷好运一样——她自己的另一种本能的,谦逊的,一生体现着的一个普通女人,一个在白天处理杂务,去海滩,夜晚在夜总会或许在回到舞池前会在火柴纸的里面写下一两句。
因此对她后期玩的时候的一瞥——是扑克吗?——和聂鲁达在一个墨西哥酒店,或是和奥克塔维奥·帕斯在剑桥打乒乓球,或是在旧金山在草地上让罗伯特-邓肯(2)喝高了——“平生第一次!”,或是在缅因州教佛兰克·毕达特(3)识野花。干嘛和自己有才华的同行谈论文学艺术?他们也想,肯定的,把工作放在一边而去看看一个要检查的新生婴儿,购买准备一个晚餐,小品:这是我今天下午听到的(或20年前看到的)——想象一下!诗歌既被活着的人塑造也是与其独立的一个生命,像“五点钟飞起”
(4)一诗中那雨雪交加里“玻璃枝脉”的第二棵树。她从来不愿意谈论自己,可又处理的让人毫不难受地觉得这离题了。就像在她的“给早餐的奇迹”
(5)一诗中,她倾向于和拥挤的旁观者认同,在下面排队等面包的队列里怀疑着,而不是和在拂晓的阳台上的魔术师认同。
这种从有时是一种痛苦的单一性里解脱的需求在任何情况下都和“自然而然的简单的天赋”(the gift
to be
simple)作伴。有一次,在欧鲁·普雷图几天的冷雨之后,太阳出来了,伊丽莎白提议去下一个镇短途旅游。那儿有一个漂亮的教堂,还有更好的是,对面一个监狱,那里的杀人犯打老婆的犯人用空的纸烟盒编的最漂亮的手链和盒子,他们隔着监狱栏杆卖。之后,一辆出租车一路颠簸着穿过红绿相映的乡村,下山,上山,然后,突然,就在一道彩虹下!伊丽莎白用葡萄牙语说了些什么;接着司机就开始笑得直颤。“在巴西北部,”她解释道:“他们有种迷信,如果你从一道彩虹下经过,你会改变性别。”(我们在那道彩虹下可经过了不止一次。)等我们到的时候,那些犯人什么都没有可以展示给我们的。他们在哀悼那周死了的一个同伴——六到八个人在他们一窄道水从中流过的洞穴似的半地下室里。他们安静地和伊丽莎白说话,像是一个会懂得的老朋友。这让人想起她早年构思的一个散文,除了厌恶之外的任何东西,为了生存被拘陷在一个小小的石屋子里。走的时候,她给他们一些硬币;她触摸到了另一个秘密的基地。
在欧鲁·普雷图,文学界的客人通常是巴西其他地区的诗人——在贝勒姆一地不就有一万五千个吗?他们来的时候,在“访问季”每周两三个,给她看他们的诗册,反过来会收到从她身边一摞诗全集里拿出的一本,签了字。这种交换,包括咖啡,会有一刻钟时间,之后我们又自己呆着了。房间很大,不规则的形状,高高的梁柱漆画了。没有一张画一面镜子,只有一面白墙框住一个长方形的坎:石膏除去了好露出用窄皮条绑着的木材。这种风格的建筑把房子的历史追溯到1740年。房子对个儿是烧着的生铁炉,美国的,镇上唯一一个。更多的回音,这次是从“六节体”(6)里来的。 我是几个月来拜访她的第一个同乡。她发现重新讲英语很怪异。她另一个客人,一个年轻的巴西画家,来镇上参加夏季艺术节,被好长钟头的教学搞得精疲力竭,在房子里只是睡。后来有一个晚上,在炉子边喝了些老式鸡尾酒(7)之后,一个非常切近的悲伤浮上来;伊丽莎白,断续着,说着话,含着泪水。年轻的画家,刚回来,喊着,进来——在门槛边一下停住了。他的女主人几乎毫不在意地让他放松。换成葡萄牙语,“别难受,何塞·阿尔贝托,”我明白她在说,“我只用英语哭。”
第二年,在永远离开巴西之前,她沿着里奥·内格罗河溯流而游。有一天那破旧的白色的冬天河上的蒸汽船被一个木制的勉强漂浮的瓜壳船迎上,船里有一个男人,一个大概六岁的男孩,一个他们想卖的破烂却装饰了的扶手椅。什么都没成。可是,旅客中“一个著名的眼睛”却被划桨人的船桨吸引了——一个精致打磨着漆的物件画着巴西和美国的旗帜;后来这个东西挂到了她在波士顿的墙上。当那河上人明白了那奇特的外国贵妇会为他赖以为生的家伙付出他梦都不会梦到拒绝的价钱(六美元,如果记忆靠得住的话),他的困惑简直没边了。这时那个小孩说了:“卖了它爸爸,我们还有我的浆!”——挥动着一只比玩具大不了多少的浆。不管怎么说,成交了,那小桨,将缓慢地,滑稽地,摇摇晃晃地,一下一下穿过险恶的水域把他们和没卖掉的王座一起划回去。
这能被看作她作为一个女人的魅力和一个睿智的诗人的临时象征吗?成年人,掌握着技艺,让它保持平衡,以更富有平衡失去;而孩子的方式,不管多迟缓,奇异,谦卑,却不那样——
不管怎样,有或没有象征,也极难去接受再也不会有它们了,她的诗还存在。人不会不脸红,面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感到比在我们的这一生中任何写的诗里更多苦中含笑,更为感人,更加没有丝毫做作的智慧的诗,它们的创作者却只有几张模糊的快照。不是她的作品——甚至不是那些神奇的絮语的信件——是我现在这里谈的主题。那些奇迹长久过它们的表演者;可对她来说太阳落了,对我们来说阳台黑暗了。
发表于1979年12月6日“纽约书评”
海伦.文德勒:《伊丽莎白.毕肖普的诗》 厄土/译 (*海伦.文德勒:著名文学批评家,哈佛大学教授;该文于1987年夏发表于《批评探索》第13期) “ ……如果你抓住他,
举起手电筒照向他的眼睛。里面全是黑色的瞳仁, 一个全然自足的黑夜,当他……闭上眼睛, 收紧那毛茸茸的地平线。而后从它的睫毛上 一滴泪,他仅有的财富,就像蜜蜂的刺,滑落。” “……如果你稍不留神
他会吞咽掉它。但若你注视着,他将交出它, 沁凉如来自地下的幽泉,纯净足堪啜饮。” “我曾有过
梦魇,其他岛屿从我的岛屿延伸出去,岛屿的 无穷,岛屿孵化着岛屿, …… 知道我必须生活在 所有每一座岛屿上,最终, 永远,记录它们的植物种群, 动物种群,它们的地理 ……” “沿着光滑的甲板搬动一只木桶,
他觉察到蝙蝠犹疑不定的飞翔, 他颤抖的目光,失去了控制, 触及他。他花了很长时间 最终想到了回家。” “我曾一遍遍地望着,同一片海,同一片
在石头上轻轻地、漠然地晃动着, 在石头之上冰冷而自由着, 在石头之上,进而在世界之上。” “汲取自世界寒冷而坚硬的
口中,永远源自它岩石的 乳房……” “他对我感到好奇。他也喜爱音乐;
就像我,一个信仰全浸礼的信徒, 因此,我曾为他演唱浸信会的赞歌。” “如果你把手浸入其中,
你的手腕会立即生疼, 骨头也会开始疼痛,而手掌会灼伤……” “大自然重复着自身,或近乎于此:
重复,重复,重复;修改,修改,修改。 ……——你已永远地 离开了。你不能再打乱,或重组 你的诗了。(可麻雀能唱它们的歌。) 那些词不会再改变。悲伤的朋友,你也不会改变。” “那些大鱼桶被铺满
一层层美丽的鲱鱼鳞片, 那些手推车同样被抹上了 一层奶油般的彩虹色铠甲, 彩虹色的小苍蝇爬在上面。” “即将败落的紫罗兰掩映在叶丛里,
而五月中旬的长子, 将开的麝香玫瑰,满带晨露, 萦绕着夏日傍晚苍蝇的喃喃自语。” “虽然那是个寒冷的夜晚,
在某间鱼舍下, 一位老人坐着织网, 他的网,在暮色中几乎看不见, 一种深沉的紫褐色, 他的梭子磨得锃亮。” 黑暗、咸涩、清澈、运动,绝对自由, ……因为 我们的知识是历史性的、流动的、飞逝的。” “在弥撒之后,可能还哼着
《武士歌》或其他相似的曲调, 他们径直撕开、冲进悬挂的织物里, 每个人都冲出来,要为自己抓捕一名印第安人 ——那些惊慌的矮小妇人不断呼喊着 呼喊着彼此(还是鸟儿们被喊醒了?) 撤退着,一直撤退着,在它之后。” “那儿的一切都在那
神奇的淤泥里,在 海量的鱼群下方, …… 连同龙虾、连同蚯蚓 …… 那条河吸入盐 又再次呼出; 在那深而迷人的淤泥里 所有事物都甜蜜。” “……他们是怎么对待乞丐的?
他们把乞丐抓住扔进了潮河里。 是的,智障,瘫子,寄生虫
滚去漂浮在退潮的污水里,夜晚 滚去郊区,那里没有灯光。” “在咖啡馆和人行道转角
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所有的乞丐 谁能养活他们,如今肯定是穿了救生衣。” “……为何我们在那儿时
没能看到这古老的《基督降诞图》? ──黑暗半启,岩石碎裂,有光, 一朵宁静、屏息的火焰, 无色,无火花,在稻草上自由地燃烧, 而且,其中安歇着,一个家庭和他们的宠儿, ──看着,看着我们婴孩的视线移开。” “我看到了最令我恐惧的事物:
一座神圣的坟墓,看上去也不特别神圣, …… 一方袒露的、沾满沙土的大理石槽,刻有诫命的 立方体,泛黄 如散落的牛齿; 半填着尘土,这尘土甚至都不是 曾躺在那儿的可怜的异教先知的骨灰。” “亚瑟的棺材就像
一方小小的糖霜蛋糕, 而那只红眼睛潜鸟 从他白色的冰湖上盯着它。” “那对和蔼的王室夫妇
暖和地穿着红衣和貂皮; 他们的脚在貂皮长袍里 裹得好好得。 他们邀请亚瑟去做 宫廷(照片上)最小的一页。” “但是小亚瑟该怎么去呢?
紧握着他的小百合花, 眼睛闭得如此紧 更何况道路深埋在雪里?” “海滨小镇的名字跑到了海上,
几座城市的名字则翻越了附近的山脉 ――当情感远远地超越了它的动机 印刷工人在这儿也体验到了同样的兴奋。” “这些半岛在拇指和手指之间汲水,
犹如妇女们触摸布匹的光滑。” “地形学从不显露任何偏好:北方和西方一样近。
地图绘制者的色彩也比历史学家的,更精妙。” 伊丽莎白·毕肖普生平介绍
译者: kikuko原作者:George S.
Lensing
美国现代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生平介绍
作者 乔治S.
伦辛
保存其手稿的地方有:哈佛大学的霍顿图书馆、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罗森巴赫博物馆和图书馆、瓦萨学院图书馆和华盛顿大学图书馆。
出自《牛津指南——美国女性作家》,牛津大学出版社版权
安妮·艾格尼丝·科尔韦尔(Anne Agnes
Colwell)
母亲住院后,毕肖普与外父母一起住在新斯科舍的大村,日子过得友爱舒适。但是这种宁静的生活很快就被打乱了,他的祖父母决定把孩子带到伍斯特抚养。在她的回忆散记《乡村老鼠》中,毕肖普写道:“没有人征求我的意见,他们违背我的意愿,把我带回了父亲出生的地方,把我从贫穷和地方主义里‘被拯救’出来。”在那里,在孤独的富豪阶层里,毕肖普敏锐的感觉到亲情的匮乏,她写道:“我感觉自己在老去,迈向死亡。我孤独而无聊的伴随着祖母、沉默的祖父、孤单的晚餐……晚上,我躺着,开开关关闪着手电筒,然后哭泣。”
1918年5月,当她母亲的妹妹莫德·布尔默·谢泼德森(Maud
Bulmer
Shepherdson)将毕肖普营救出来时,连她的祖父母也亲眼目睹了“实验”的失败。生来就不是个健壮孩子的毕肖普当时已多病缠身,湿疹、哮喘、舞蹈病,神经不安导致她虚弱得几乎无法行走。莫德住在南波士顿一处租借的公寓里,在一部未出版的手稿《楼下的苏利文太太》中,毕肖普重叙了自己对这位邻居的爱。她后来回忆说,由于受莫德阿姨喜欢文学的影响,她在那里开始了写诗。
等她稍微强壮一些后,毕肖普在新斯科舍度过了夏天,并参加了科德角的Chequesset露营。她不寻常的境遇和虚弱的健康状况导致她在14岁前都没能正常入学,但她是一个优秀的好学生,在读完核桃山女校后,毕肖普进入了瓦萨学院1934年班。
在瓦萨学院,毕肖普与小说家玛丽·麦卡锡(Mary
McCarthy)、和其他一些人创办了地下文学杂志——《精神抖擞》,与合法的《瓦萨评论》相比,它刊登社会意识更强、更先锋派的文章。1934年是她母亲去世和自己从瓦萨毕业的一年,这年春天,她遇见了诗人玛丽安·穆尔并与之成为朋友。受穆尔的影响,毕肖普认识到诗歌可以作为女性的一个切实可行的职业,穆尔向霍顿·米福林奖推荐了毕肖普,她的手稿《北与南》从800多名选手中脱颖而出,于1946年8月出版。
《北与南》表达了毕肖普诗歌的核心主题:地理风光、人与大自然的联系、对知识和观念的质疑、控制紊乱的形式能力与不可能。在罗伯特·洛厄尔评论《北与南》之前,他在一个晚餐会上遇见了毕肖普,这次会面为一段关键性、或者说是复杂的友谊划下了起始符。就像穆尔一样,洛厄尔为毕肖普提供了可能性——以实际性的授予、学术奖金和奖项的形式,以及艺术性的。1950年洛厄尔帮助毕肖普获得了国会图书馆诗歌顾问的职位,当时她正在写第二本书。
1950年毕肖普获得了布林茅尔学院的露西·马汀·唐纳利奖学金,和美国艺术文学院的奖章。1951年,她去南美旅行,想看亚马逊河,然而就在她动身前往梦想的航行前,毕肖普吃了一个腰果,导致她严重过敏以至于卧床不起。当毕肖普恢复健康时,她深深爱上了她的朋友兼护士——索瑞兹(Lota
de Macedo
Soares)和巴西的风光、文化。毕肖普与索瑞兹一起在佩特罗波利斯和里约热内卢的的山区小镇上生活了15年。这份新的爱情和家给毕肖普带来了之前只在大村短暂领略过的快乐,她给洛厄尔写信说:“在我生命中第一次感觉无比幸福。”(1953年7月28日)
1954年4月,毕肖普与霍顿·米福林达成协议出版她的第二本书《春寒》,这部诗集包括她在第一本书中的诗歌,题为:北与南——春寒。这部诗集获得了1956年普利策奖。诗集于1955年8月一出版,好评如潮,唐纳德·豪尔称毕肖普是“在世的最佳诗人之一”。
《春寒》出版后,毕肖普在接下来的三年中翻译了一部巴西人的作品,“海伦娜·茉莉”(爱丽丝·布莱特小姐)的日记——Minha
Vida de
Menina。海伦娜1893年在小镇迪亚马蒂纳的生活唤醒了毕肖普1916年在大村生活的记忆,边翻译边撰写童年回忆录有助于毕肖普把过去当成艺术元素去探索。译作于1957年由法勒·斯特劳斯和卡达希出版社(Farrar,
Straus, and Cudahy)出版,题为《海伦 娜·茉莉日记》。
毕肖普的第三部诗集《旅行的疑问》(1965年)折射了她的童年经历,也有关于巴西新家的诗作。这本书被分成两部分:巴西和其他地方,两者之间放了一篇散文“在村撞”。毕肖普又回归到了地理、形式和风光的主题,但在游客和风光之间、读者和诗人之间,她表达了更多的亲昵感。《旅行的疑问》获得了肯定的评价,罗伯特·马佐科在《纽约书评》(1967年10月)中称赞毕肖普是“闪亮的当代核心人才之一”。书中充满了描绘的色彩,这也正是毕肖普获得如此众多称赞的地方,但书中无疑也充满了一种感觉,怀亚特·普拉蒂称之为“歪斜”,感情在未能成功表达现实的片刻滑入了神秘、恐怖或狂喜。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毕肖普在巴西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岁瑞兹参与里约的政治,其负责的公园项目占据了她的时间和注意力。随着政治形势恶化,毕肖普在巴西的家里感觉越来越不舒服。1966年毕肖普以常驻诗人的身份在华盛顿大学呆了两个学期,然后回到里约,希冀能重建在那里的生活。毕肖普和索瑞兹都深受生理和心理痛苦的折磨,双双住院。等毕肖普稍稍恢复后,她离开巴西,回到纽约,期待着索瑞兹一恢复好就也能过来,索瑞兹于1967年9月19日下午到达纽约,当晚服用了过量镇静剂去世,享年57岁。
失去索瑞兹对毕肖普个人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虽然她仍坚持写作和出版。1969年毕肖普出版了《诗歌全集》,收录了所有她之前出版过的诗歌和几首新作品。这部诗集赢得了1970年全国图书奖。在授奖典礼上,毕肖普再一次试图重建巴西的生活,但是,没有索瑞兹的帮助,她没有能力在政治和文化之间谈判做出让步,毕肖普最终确信自己在巴西的生活已经是不可能了。1970年秋天他回到美国在哈佛任教,在那里她遇到了爱丽丝·梅斯菲瑟尔——一个在她的余生给她力量和爱的女人。
毕肖普最后与哈佛签订了四年合同。虽然她从未彻底喜欢自己教师的身份,但她的学生们认为从她的用词精准、从她冷静的谈话中学到了很多。1976年毕肖普以第一个美国人和第一个女性身份获得了诺伊施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海外图书奖,同年她还出版了最后一部诗集《地理III》,该书获得了1977年书评圈奖。九首文笔精湛的诗歌回归了《北与南》的主题,但更亲昵、更直白。阿尔弗雷德·考恩全面而富有洞察力的阅读了《地理III》,他在1977年佐治亚评论中称赞道:
表达直白,笔调诚恳,把苦难和喜悦、痛苦和忍耐非凡的结合在一起——这种容光焕发的坚韧,只有少数人能做到,只有少数作家能成功表达。诗歌体现出了哲学美和平静,被“灵魂深处的笑声”照亮,那是喜剧天才的最佳部分。
1977年10月1日当毕肖普申请古根海姆奖学金的时候,她表示将出版新的诗集——暂名《祖母的玻璃假眼》,和一首象书的篇幅一样长的诗——“挽歌”,当她于马萨诸塞的波士顿逝世时,已经完成了新诗集中的四首:“圣塔伦”、“北部港口”、“粉红色的狗”和“十四行诗”。毕肖普的诗作被收录于《诗歌全集(1927-1979)》中,由法勒·斯特劳斯和吉鲁克斯出版社(Farrar,
Straus, and Giroux)出版(1983)。
文献
伊丽莎白·毕肖普的文稿保存于哈佛大学霍顿图书馆和瓦萨学院图书馆特别收藏。布雷特·C.米利尔的传记《伊丽莎白·毕肖普:生命及其回忆》(1993)提供了宝贵的参考价值,同样的还有坎迪斯·W.麦克马洪的文献《伊丽莎白·毕肖普:文献,1927-1979》(1980)。其他对毕肖普的作品作出重要评价的有:邦妮·科斯特洛的《伊丽莎白·毕肖普:精通的疑问》(1991)、大卫·卡尔斯通的《成为一个诗人》(1989)、杰尔迪斯·梅林的《授权的谦逊:玛丽安·穆尔、伊丽莎白·毕肖普和传统的用途》(1990)、罗伯特·戴尔·帕克的《无信仰者:伊丽莎白·毕肖普的诗》(1988)和托马斯·特拉维萨诺的《伊丽莎白·毕肖普:她的艺术发展》(1988)。她的散文收录于《散文集》(1984),由罗伯特·吉鲁克斯作序。吉鲁克斯还编辑和出版了毕肖普的信件和名作《一种艺术:书信》(1994)。讣告登载在纽约时报上(1979年10月8日)。
伊丽莎白·毕肖普(1911-1979)
李晖
对话
心烦意乱地
不住地问长问短。
时而停下来加以回答
以同样的腔调。
没人说得出有什么不同。
并非无缘无故,开始这些
对话,随之投入感觉
但只用一半心思。
之后东扯西拉,
之后不痒不痛;
直至说起一个名字
而所有的言外之意都一样。
夏日梦
码头一派萧条,
来不了几艘船,
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两个大块头,一个傻瓜,一个矬子,
一位和善的店主——
在他的柜台后面睡着了,
还有我们好心的女房东——
矬子是她的裁缝。
傻子可能是
摘黑刺莓上了当,
但随后就把它们扔了。
矮小干瘪的女裁缝笑了。
在海边,横着的
蓝色像一条青鲛鱼。
我们的寄宿公寓墙上一道道
斑痕,仿佛一直在哭泣。
异常茂盛的天竺葵
簇拥在前面的窗口,
铺着杂色亚麻油毯的地板
闪闪发亮。
每天夜里我们等着听
一只鸮鸟的叫声。
壁纸在角灯的
映照下反光。
说话结巴的大块头
女房东的儿子,
在楼梯上嘟嘟囔囔
用一种旧文法。
大块头闷闷不乐,
但女房东和颜悦色。
房间很冷,
羽毛褥子很亲切。
黑暗中我们被梦游的
小溪惊醒,
小溪正靠近大海,
仍在响亮地做梦。
争论
岁月并不能将你拉近
或者说不会,
距离设法呈现
某种更顽固的东西,
争论争论争论跟我
没完没了,既不说明
你开始厌倦也不表示你减少亲近。
距离:记住那块陆地
飞机下面;
那海岸线
在昏暗深陷的沙滩
一路模糊地
延伸,
这一路,何处是我理性的终结?
岁月:想起
所有那些杂乱的器物
只通向一个事实,
放开那些彼此的经历吧;
它们多像一些
丑陋的日历:
“从不”和“永不”赞美公司。
那种说话时
吓人的腔调
我们得各自去发现;
可能且即将克服
岁月和距离再次混乱
疏离……
卡萨布兰卡①
爱,就是那男孩站在燃烧的甲板
试着朗诵“那男孩站在
燃烧的甲板。”爱,就是那孩子
站着结结巴巴地朗诵,同时
那可怜的船在熊熊火焰中下沉。
爱,就是那倔强的男孩,那船,
甚至那些游泳的水手,他们
也想往学校的讲台;或者
一个留在甲板的借口。而且
爱,就是那个燃烧的男孩。
[译注]:
①此处当指发生在卡萨布兰卡港口的一场火灾。
卡萨布兰卡是摩洛哥最大港口城市。卡萨布兰卡是欧洲人对这里的称呼,而它正式的名字则叫做“达尔贝达”。
卡萨布兰卡是百合中的一种,花语是永不磨灭的爱情。它是世上最美的百合花,而在希腊神话中,那是悲剧之花。传说中,遇见卡萨布兰卡的情侣无不以死亡作为无望恋情的终结。
Conversation
The tumult in the
heart
keeps asking
questions.
And then it stops and undertakes
to answer
in the same tone of
voice.
No one could tell the
difference.
Uninnocent, these conversations
start,
and then engage the
senses,
only half-meaning
to.
And then there is no
choice,
and then there is no
sense;
until a name
and all its connotation are the
same.
A Summer’s Dream
To the sagging
wharf
few ships could
come.
The population
numbered
two giants, an idiot, a
dwarf,
a gentle
storekeeper
asleep behind his
counter,
and our kind
landlady—
the dwarf was her
dressmaker.
The idiot could be
beguiled
by picking
blackberries,
but then threw them
away.
The shrunken seamstress
smiled.
By the sea, lying
blue as a mackerel,
our boarding house was
streaked
as though it had been
crying.
Extraordinary
geraniums
crowded the front
windows,
the floors glittered
with
assorted linoleums.
Every night we
listened
for a horned owl.
In the horned lamp
flame,
the wallpaper
glistened.
The giant with the
stammer
was the landlady’s
son,
grumbling on the
stairs
over an old
grammar.
He was morose,
but she was
cheerful.
The bedroom was
cold,
the feather bed
close.
We were awakened in the dark
by
the somnambulist
brook
nearing the sea,
still dreaming
audibly.
Argument
Days that cannot bring you
near
or will not,
Distance trying to
appear
something more
obstinate,
argue argue argue with
me
endlessly
neither proving you less wanted
nor less dear.
Distance: Remember all that
land
beneath the plane;
that coastline
of dim beaches deep in
sand
stretching
indistinguishably
all the way,
all the way to where my reasons
end?
Days: And think
of all those cluttered
instruments,
one to a fact,
canceling each other''s
experience;
how they were
like some hideous
calendar
"Compliments of Never &
Forever, Inc."
The intimidating
sound
of these voices
we must separately
find
can and shall be
vanquished:
Days and Distance disarrayed
again
and gone...
Casabianca
Love''s the boy stood on the
burning deck
trying to recite `The boy stood
on
the burning deck.'' Love''s the
son
stood stammering
elocution
while the poor ship in flames
went down.
Love''s the obstinate boy, the
ship,
even the swimming sailors,
who
would like a schoolroom
platform, too,
or an excuse to
stay
on deck. And love''s the burning
boy.
“亲昵亲昵 情人们整夜黏在一起 在睡梦中她们一起翻身 亲昵的像一本书里的两页纸 黑暗中阅读彼此 彼此了解彼此的了解 知悉你的心你的玉体
”(翻译转自豆友) “Close close all night the lovers keep. They turn
together in their sleep, ......
......
同性恋人,诗,以及毕肖普 | 凤凰副刊
2015-03-10 09:37:54
来源:凤凰读书作者:余西
毕肖普致洛威尔的信中写道,“你为我写墓志铭时一定要说,这儿躺着全世界最孤独的人。”而实际上,洛威尔先于她去世。她写了这首诗纪念他:……现在你——你已经/永远离开。你不能再次打乱或重新编排/你的诗篇(鸟雀们却可以重谱它们的歌)/词语不会再变。悲伤的朋友,你不能再改。(《北海芬》)
——恋人,诗,以及毕肖普
恋人与诗
毕肖普一生中有多位同性恋人,并且都为她们留下了脍炙人口的名篇。
1930年代,毕肖普在瓦萨学院时,曾与同学露易丝·克莱恩相恋。两人毕业后,一起云游欧洲3年。1937年,她们在弗罗里达州基韦斯特购置房产。毕肖普住在基韦斯特的时候,克莱恩不时返回纽约。期间,毕肖普为她写了流传甚广的诗:《致纽约》。
露易丝·克莱恩和毕肖普
大部分玩笑你就是听不懂,
如同从石板上擦去的污言秽语,
歌声响亮,却又莫名暗淡
而时间已晚得不像话,
当你走出褐砂石住宅
来到灰色的人行道上,来到洒了水的街,
楼群的一侧与太阳并排升起
宛如一片微光闪烁的小麦原野。
——小麦,而不是燕麦,亲爱的。
若是小麦,恐怕就不是你播种的,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知道
你正在做什么,要去往何方。
罗塔·德·索雷思,巴西的建筑家,出生里约热内卢政要家庭。她是毕肖普一生相伴最久的恋人。1951年,毕肖普得到一笔旅行基金前往南美旅行,计划在巴西停留两个星期,没想在巴西生活了18年。同年,她与罗塔相爱,一直到1967年,罗塔服用过量镇静剂自杀,数日后去世。这段时间,毕肖普出版了她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诗集《寒春》(1955)和《旅行的问题》(1965),而《旅行的问题》便是献给罗塔的一部诗集。2013年,巴西导演布鲁诺·巴列托根据她们的爱情故事,拍摄了电影《月光诗篇》。
罗塔·德·索雷思
电影中,毕肖普在睡着的恋人身旁低语道:
恋人们整夜黏在一起,
在睡梦中,她们一起翻身
亲昵得像一本书里的两页纸。
而在一首写给罗塔的诗《香波》中,毕肖普这样写道:
你黑发里那些流星
排着璀璨的阵列
在哪里成群结队,
这般笔直,这般迅捷?
——来吧,让我就在这个大锡盆里为你洗头
锤击发丝,令它闪亮如月。
爱丽丝·梅斯索菲是毕肖普的最后一位恋人。两人的关系曾出现过危机,梅斯索菲与一位男子有了婚约。陷入绝望的毕肖普为梅斯索菲写了一首诗:《一种艺术》。两人的共同好友劳埃德·史沃兹认为,这首诗,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两人的关系。他说:“我想,写这首诗的过程救了毕肖普,她当时已陷入了绝望。”梅菲斯后来取消了婚约,两人相伴,直到毕肖普去世。
这首经典诗作被后来被人广为引用。今年的奥斯卡热门电影《依然爱丽丝》中,患有阿尔兹海默病的爱丽丝的演讲,开头就引用了这首诗:
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曾写道:“失去的艺术不难掌握;/如此多的事物似乎都/有意消失,因此失去他们并非灾祸。”
我不是诗人,我只是一个患有早期阿兹海默症的普通人。正因为如此,我发现我每一天都在学习“失去”的艺术。失去了我的理智和方向,失去了物件,失去了睡眠。最重要的是失去了记忆。
在我的一生中,我积累了各种记忆,它们已经成为了我最珍贵的财产:我遇见我丈夫的那一天,我第一次拿到我写的教科书的时候。我有了孩子,交了朋友,环游世界。
在我生活中积累的所有事物,我为之努力工作的所以事物,现在都被剥夺了。
你们可以想象?或者你们也曾经历过?这简直是地狱。
但情况还在变糟。我们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谁还能认真地对待我们呢?
……
关于毕肖普的其他事
童年的阴影
毕肖普出生于富裕的家庭,但她的童年并不幸福。8个月时,父亲便死于肾脏炎。母亲精神错乱,此后五年,频频出入精神病院。她父亲去世后,母亲也随即失去美国公民身份,回到娘家——加拿大的新斯科舍省。毕肖普5岁时,母亲在一次彻底的精神崩溃后,被送进了当地的一家精神疗养院。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母亲住院后,毕肖普与外祖父一起生活,日子过得温暖、舒适。但不久,她的祖父决定将她带回出生地伍斯特抚养。毕肖普后来回忆说:“没有人征求我的意见,他们违背了我的意愿,将我带回了父亲的出生地。”在那里,在那个富裕的家庭里,她感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亲情的匮乏。“我感到自己正在衰老,死去……晚上,我躺着,将手电筒打开、关闭、打开,然后哭泣。”
本来就不是很健壮的毕肖普,变得疾病缠身。湿疹,哮喘,神经衰弱。她变得虚弱不堪,甚至无法行走。直到1918年,母亲的妹妹莫德姨妈将她带到南波士顿,这种境况才有所改变。也就是在莫德姨妈的影响下,毕肖普开始写诗。
罗伯特·洛威尔
毕肖普和罗伯特·洛威尔同为美国20世纪最为优秀的诗人之一。两人性情、文字迥异。毕肖普写诗很慢,常常要花费数年的时间写一首诗。罗伯特·洛威尔在一首《历史》的献诗中,说:“你是否/依然把词语挂在空中,十年/仍未完成……”。她对自然界的观察敏锐而新鲜,又兼有局外人的客观态度;把自我的声音压低到微乎其微。而洛威尔则高产很多,他的全集将近1000页,他的诗歌经常讲自己的生活写入其中。尽管如此,两人的友谊持续了30多年。
两人不是情侣,尽管有过多次婚史的洛威尔曾想向毕肖普求婚,但彼此的倾慕超出了对任何一位在世诗人的欣赏。
毕肖普在信中曾对洛威尔袒露说:“你为我写墓志铭时,一定要说这儿躺着全世界最孤独的人。”
而实际上,洛威尔先于她去世。毕肖普在他去世后,写了一首非常感人的纪念他的诗《北海芬》:
……现在你——你已经
永远离开。你不能再次打乱或重新编排
你的诗篇。(鸟雀们却可以重谱它们的歌。)
词语不会再变。悲伤的朋友,你不能再改。
《唯有孤独恒常如新:伊丽莎白·毕肖普诗选》
(浦睿文化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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