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杨越岷 又到春天,嘉善城外百草放青,陌上花开,使我想到了嘉善的许多田间野趣。早年,在春天里我与妻儿总是要到郊外去踏青、挖野菜,回家后,做成清香可口的菜肴;跟儿子、侄子一起到原野上采集草头(中草药),还在屋顶阳台上开辟了一个药圃,那一组组富有诗意的生活场景,一个个充满了乡情追怀的旧时镜头,像“过电影”似的在脑际飞快掠过,在我的心底留下了淡淡的乡愁。 野菜:舌尖的乡愁 说到野菜,我便会想到早年与妻儿到嘉善郊外踏挖野菜的往事。那时,我们刚从西塘搬到城里,一家人蜗居在单位的宿舍里。整个冬天,都猫在家里。开春后,妻子提议到郊外去踏青,我和儿子一致同意。 大概长期在低矮、狭窄的居室中生活的缘故,当我们踏上县城南门外纵横的田埂,呼吸着原野上清新的空气时,整个身心便有一种回归大自然的快感。一家人边走边领略桃红柳绿的风光。“嗬!这儿野菜真多。”妻子驻足,指着田埂旁一片片绿茸茸的马兰和荠菜说:“咱们挑一些吧!”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刀和尼龙丝袋,儿子的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马兰和荠菜,是江南水乡最常见的野生草本植物。它们不但味道好,而且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是初春季节,城乡居民喜欢食用的时令菜蔬。妻儿蹲在田埂上起劲地挑着马兰和荠菜,我没带工具,只好兀立在一旁,妻子见状笑着说:“你呀!光知道站着发呆,去掐些枸杞芽吧!”儿子听说又有新玩意,就拉着我的手说:“爸爸,我们一起去!” 枸杞我认识,是当地常见的一种灌木丛。它的根系发达,能在田野、河沿和石桥的裂缝间生长。枸杞的根和果子均可供中医入药,在《神农本草》里被列为上品。而它的嫩芽,则是一种极负盛名的野生菜蔬。读《红楼梦》,六十一回中有“三姑娘和宝姑娘偶然商议了,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来”的记述。看来人们将枸杞芽当菜吃,起码有几百年历史了。我家住的这个镇上,居民也有食用枸杞芽的习惯。每年清明前后,街头巷尾常常能听到村姑、牧童沿街叫卖枸杞芽儿的。 一会儿,我与儿子在不远的河沿上,觅得一丛绿蓬蓬的枸杞。两人便用手指拣最嫩的芽掐。没到晌午,我们已满载而归。我暗暗佩服妻子的精明,她使这次郊游变得既充实,又有趣味性。有诗为证:走出城门心欢畅,稚儿蹦跳柳丝长。田头地角留屐印,挖回荠菜满篮香。 妻子熟谙“粗食细吃”之道。没用多久,她就把采集回来的野菜做出个名堂来:第一盆“凉拌马兰”,浇上小车香油,是地道的净素;第二盆“千张包子”用荠菜和瘦肉剁细作馅,美味清香……最后,妻子居然照搬大观园里的吃法,端上一大盆碧绿的“油盐炒枸杞芽儿”。我没查阅过新编的《红楼菜谱》,也不知道她的炒法是否正宗,但这风味确令人叫绝。也许是自己动手采集之故,我觉得,这些野菜竟抵得过宴会上的珍肴美味呢! 与妻儿在一起的日子是愉悦的。而今妻子早已“走”了,儿子一家也都忙于生计和自身发展。每次,一个人独自去春游,就会想起曾经与妻儿一起在郊外踏青、挖野菜、马兰头的事来,心中便有一种寂寞与惆怅。 草药:庭院的诗意 在庭院里开辟一个药圃,曾经是我年轻时的梦想。我外公沈山寿是嘉善亭子桥乡下的草头郎中,后来舅舅沈镜清正儿八经地拜师学医,成了当地很有名气的中医外科医生。少时,我也曾立志当医生,下乡前一直在自学针灸、背诵《汤头歌诀》。18岁那年,我到姚庄公社展幸大队插队落户。农暇时,便用自己掌握的医学知识,为当地社员治点小毛小病,这在“缺医少药”的农村,是颇受欢迎的。 上个世纪70年代初,大队里成立了采药队,社员们推举我担任采药队的队长。采药队是与大队的合作医疗配套的,属于新生事物,大家都很支持。那时,每个生产队抽调一名劳动力,整个采药队共有14名队员,其中知青有1/3。 有一次,我们摇船到毗邻的上海枫泾采草药,路过枫围公社时参观了他们的中草药种植园。那一畦畦茁壮的牛蒡、紫苏、穿心莲(也叫一见喜)和青蒿,让人怦然心动。回来后,我便在大队所在地的莲花泾自然村开辟一个草药圃,虽然只有几畦地,但种了十几种当地常见的中草药,每种植物插有标签,上面有草药的品名、药的功用以及历史名人的题咏。 尽管那中草药圃没有形成规模和产量,只能供社员群众观赏,用现在的话来说,属于科普性质的。那时,我踌躇满志,不但天真地想在村里开辟一个寓中草药知识、文学名人名句于一体的中草药圃,还准备编写一本《嘉善中草药谱》,让农村的“赤脚医生”都能够了解当地的中草药资源。可惜,后来由于某种原因我离开了展幸大队,采药队寿终正寝,坐落在莲花庵西北角的那个草药圃也慢慢地荒芜了。直到我顶替母亲之职回城工作,这两个愿望最终都没有实现。 回城后,我到了西塘某国有企业当工人。住临河的两层小楼里,因为家里没有院子,不可能种植中草药,只能在木质的露台上种几盆细葱、蒜苗之类的植物。那时,我经常到镇上的“介福堂”药房买药。看到柜台上摆着两盆中草药盆景:一盆是石斛,栽在细碎的石片间,数茎丛生,绽开着嫩黄色的、淡绿色的轮状小花,花有六瓣,很淡雅;另一盆是菖蒲,墨绿色的叶子十分茂盛,中央窜起一簇嫩绿的新叶,其形状如剑兰。当时我想,何不也搞些中草药盆景,以此来聊补家中没有院落的缺憾。 后来,我们举家搬至县城,经过几次换房后,终于在新区购进了一套顶层带阳台的商品房。建筑为五、六两个层面。其六楼虽坡面屋顶,但实用面积甚大,南面露台也比较宽敞。在装修时,我与妻子、儿子商量,利用六楼过道和露台,打造顶层休闲区和“空中药圃”:在中间过道南侧筑一地台,置花架、藤椅和茶几,便成了宅中僻静的一隅;在露台东北侧、西南侧叠石成峰,遂戏称“东山”“西山”;在屋檐等处,以角钢、毛竹搭建葡萄和葫芦的棚架,使之变浓荫密翳的清凉之处。与此同时,还陆续引种了柑橘、佛手、香椿、罗汉松、佛肚竹、金银花、何首乌、枸杞和书带草、虎耳草、薄荷、佛甲草、鱼腥草等四十余种植物。 播种芳菲朝复暮,汗水流尽花成树。经过几年的努力,我终于圆了“开辟中草药圃”的梦。前几年,嘉善地区虽然经历了罕见的酷暑高温和“秋老虎”天气,但这个小小的“空中植物圃”仍充满生机:袖珍葫芦爬满了棚架;白茶抽出翠绿色的嫩芽;假山背后的那丛竹子,冒出了许多笔杆粗细的笋;从湿地引种芦苇,在楼顶上生根发芽。阳台西隅的药圃,更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景象,让人赏心悦目。 而今,坐在顶层休闲区,或品茶闲聊,或读书写作,或凭窗观赏露台上的“草药圃”,让人觉得逍遥自在、谐趣无穷。谁也想不到,在这片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中,还有一个充满田间野趣的“中草药圃”;在距离地面几十米高的阳台上,仍能够领略到乡村“陌上的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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