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症瘕经验谈

 田丽莉百和堂 2019-04-03

四年前,一位症患膨胀的中年妇女前来求治。自述已经多方治疗而症状不减,近日来腹胀较甚,少腹及两胁兼痛,腹水明显。我想此症已属痼疾,乃气血痰湿为患。因其脉沉滑,舌苔厚腻,于是便予苍附导痰汤加减与之。药进3剂后,果然腹胀减轻,饮食有增。虽无显著疗效,我认为还算方药对症,便嘱其继服5剂。不料服后症状如故,且胁及少腹痛甚,脉弦细。观其脉症,遂改用少腹逐淤汤加减与之。进药3剂,胁及少腹痛减。为增强疗效,便又嘱继服5剂。不料服后腹胀又起,胁痛如故,无可奈何只得又改用苍附导痰汤与之。服后却腹胀胁痛更甚,体质更虚。使我想起了喻嘉言的一句话说:“症瘕,积块,痞块即是胀病之根。”症瘕者,包括了现代医学的腹腔肿瘤等疾患,此病屡治不效,大有恶化之虞。于是,我只得建议患者到外地进一步确诊治疗。

3个月后我偶遇此例患者,她神色举动如常人。经过询问才知道,她在某医院确诊为结核性腹膜炎。返家后,随到附近一位年纪高迈的老大夫诊治。服药月余,病告痊愈。我甚感惊奇,便向她要来记载治疗经过的病历查阅,只见首页写道:“李XX,女,43岁。症患膨胀。膨胀者,症瘕之为患也。症重瘕轻,故胁及少腹痛甚,兼见腹胀积水;症瘕日久,伤及脾肾,故食少腰痛”。

方药:生龙骨30克、生牡蛎30克、三棱12克、莪术12克、川楝子24克、党参18克、附子9克。4剂。

二诊:诸痛证减,饮食有增,然腹胀又起,食入却甚。议以化结除胀法。

方药:南星15克、瓦楞子60克、川朴12克、木香9克、当归12克、川芎9克、威灵仙30克、甘草6克。5剂。

三诊:药后胀除,脉弦有力,然胁痛尤甚,拟以活血疏肝法。

方药:柴胡15克、丹参30克、三棱12克、莪术12克、枳壳12克、瓜蒌18克、灵仙15克、甘草6克。5剂。

四诊:胁痛证除,精神较佳,脉已和缓。然腹胀又起,且伴嗳气,再拟除胀法。

方药:代赭石24克、枳壳12克、陈皮9克、半夏9克、木香9克、当归12克、川芎9克、甘草6克。5剂。

五诊:诸症皆减,惟体质尚虚。此属痼疾,勿求速效,予逍遥散加减,以观后效。

方药:当归9克、白芍18克、柴胡6克、茯苓18克、白术12克、枳壳12克、香附12克、薄荷3克、陈皮9克、甘草3克。5剂。

观此病历,我似懂非懂,然病人却愈,其中必有奥妙。为探其妙,我亲自拜访这位老大夫。我说:“您既然认为症瘕是此例膨胀患者的病因,那么是什么原因形成了她的症瘕呢?”他说:“痰结血淤”。我说:“我认为也是这样,但为什么我用苍附导痰汤与少腹逐淤汤而不能取效呢?”他直接了当地说:“如果方药对证,必然有效,若固守一方,则变生他证。我估计你没有掌握症与瘕的关系及治疗中的症瘕转化。痰结与血淤既为病理产物,又为致病因素。痰结日久,必致血淤;血淤日久,必致痰结。故治疗当权衡痰结血淤之轻重而分别治之。若痰结较重,当以除痰化结为主;若血淤较重,当以活血破淤为主;若血淤痰结并重,又当破淤化结并举,此为治疗症瘕之大法,但症与瘕在一定条件下,又能互相转化。症用活血破淤后,可减轻而转为瘕;瘕误治后可转重而成症。就拿本证来说,我初诊时是血淤较甚而脾肾阳虚,故胁及少腹痛甚,兼见腹胀、腹水,故用党参、附子以扶正,用川楝子、三棱、莪术、龙骨、牡蛎以平肝理气活血,使症转瘕。二诊时,虽胁及少腹痛减,但腹痛胀较甚,因仍有胁痛,故用瓦楞子、灵仙、南星、川朴、木香以化结除滞;佐当归、川芎养血活血。三诊时,体质已由虚转实,血淤又上升为主要矛盾,故以三棱、莪术、丹参等药活血祛淤;佐瓜蒌、灵仙化结除痰。故四诊时取得了胁痛症除,精神转佳的效果。此时虽出现腹胀嗳气,但病理由血转气,故予以枳壳、木香、陈皮、半夏、代赭石,以理气化痰降逆。因痰结血淤互结是本病的基本矛盾,所以每个处方中都有活血药与祛痰药,只是各有偏重不同罢了。这不正是对立统一规律在临证治疗中的运用吗?矛盾的双方不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而是在一定的条件下互相转化的。如症与瘕、气与血、辨证中的八纲与脏腑的生长关系,皆是对立统一,然而他们又互相转化着。我们临床治疗要想取得预期的疗效,就必须掌握双方矛盾的性质及时地做好因势利导。”我听后恍然大悟。为了更一步学习老大夫丰富的临床经验,便问道:“既然痰结血淤互结而成症瘕,那么您为什么不用贝母、胆星、鳖甲之类的药物软坚化结呢?”他说:“这又涉及到病理性质的问题。因为此例患者属阳虚,故用瓦楞子、南星、灵仙之类辛咸温性味的药物以化结软坚。若病理属阴虚,不但须用贝母、瓜蒌、钍蛎、鳖甲之类的滋阴软坚药物,还应选用散结清热药物,如夏枯草、金钱草、败酱草之类。阴阳都是在互相转化的。再举本例患者来说,初诊时脾肾阳虚而痰结,故用南星、灵仙、瓦楞子、附子等辛温化结药。因痰热得化,阳虚得温后,就不再用此类药物而改用瓜蒌、代赭石、枳壳等寒性降逆化痰药。”我又问道:“您初诊时,病属本虚标实,但在处方中却投以大剂量的龙骨、牡蛎、川楝子、三棱、莪术等,扶正药只用党参、附子。在四诊、五诊时,病证已基本消除,您用的全方总量不足三两,这是为什么?”他说:“初诊时证情凶险,非大剂量重投不取效,一旦证情稳定,就应用轻剂治之,以助生机恢复,否则,生机未复而大剂重投,则前功尽弃。从这几个处方中你可以看出,药量是逐渐减少,而药味则是逐渐增多,如果是慢性虚弱性疾病,我用药是先从少量多味开始,且有攻有守。待其正气恢复,则改用大量重投几剂却愈。”

听了老大夫的论述,使我豁然开朗。回忆自己对本病的治疗经过,羞愧难言。本人虽临床多年,但在临证时,只不过会用几个祛痰与活血的方剂而已。然而还没弄懂痰与血之问的关系,也谈不上对治疗规律的探讨,以致一误再误,屡遭挫败。所以从这个时期开始,我决心记取以往的教训,虚心学习别人的宝贵经验,认真对症瘕进行钻研。

时隔不久,有位中年男性症瘕患者前来求治。此人既往有肝炎病史,虽经多方治疗,腹胀、胁痛却逐渐加重,身体消瘦,腹水明显,牙龈出血,巩膜黄染,大便秘结,脉滑实。脉证合参,为痰热血淤之症瘕。综合老大夫经验,遂予以降逆攻下,破淤化结为治。

处方:代赭石45克、大黄9克、三棱12克、莪术12克、丹参30克、生牡蛎30克、败酱草30克、板兰根30克、甘草6克。

4剂后便通痛减,随以破淤化结并举为治。

处方:柴胡12克、枳壳12克、三棱12克、莪术12克、丹参30克、生牡蛎30克、鳖甲30克、贯众15克、金钱草30克、甘草6克。

5剂后,黄疸与腹水消退。病势虽减,但精神疲倦,予以攻补兼施。

处方:黄芪30克、当归12克、三棱12克、莪术12克、生牡蛎30克、贯众12克、金钱草30克、甘草6克。

5剂后,诸证减轻,饮食增多,精神转佳,因考虑此证为痰结血淤并重,故以柴胡疏肝散加减。

处方:柴胡12克、赤白芍各15克、川芎9克、香附15克、枳壳12克、败酱草30克、金钱草30克、甘草6克。

6剂后,胁痛腹胀悉除,便以丹栀逍遥散善后。

此例患者,虽然未经西医确诊,但经月余中药治疗,取得较好的疗效。从此以后,随着患者的增多,我对症瘕的治疗也逐渐较为应手。每当回忆初治症瘕的教训,从内心感谢这位老先生的帮助。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