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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纯粹的知觉对象——谢南星用“香料”开启着一个世界

 卡夫卡的寒鸦 2019-04-03

“艺术品被知觉”,这是杜夫海纳在谈及“审美知觉”中阐释艺术品自身被知觉的结果,这时当艺术品成为审美观照的对象,同时作为被知觉的永久性结构的基础时,审美知觉会在观者眼前这幅艺术作品中打开。如果说一般对象使我们超越了知觉,那么审美对象则使我们“回到直觉”。

谢南星“香料”艺术展于3月17日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开幕,此次展览一共展出了7幅油画作品,展览背景全部以浅绿色为主色调,像是15世纪哥伦布那里弥漫而来的一股“香气”,正试图让观众沉浸在一种隐约、迷蒙的状态里走进绘画。

当现场的绘画成为一种“物体原相”展陈的时候,观者便能够不自觉地从知觉回到直觉,甚至回到现象本身。这个“回到直觉”是一种对本源状态的回溯,亦是回到灵魂的感觉层面。谢南星试图打破绘画一直以来作为哲学观念的载体和个体感情的流露,他没有太多刻意运用象征符号作为“香料”的隐喻和阐释,而是对所谓“观念”、“理论”、“视觉”、“空间时间”进行最为强有力的反击,他一直将人的视觉模糊,解构所有的“可见”的图像,抛却内容和形式的具体化特征,在反复实验过程中,他将观众所有经验范畴的审美知觉“一笔勾销”,以最为纯粹的方式让绘画回到现象本身,让观众回到直觉本源。

·纯粹的知觉

我不太想尝试用一种比照的研究方式来解读谢南星的绘画,确实在这七副作品中可以找到西方油画里存在的影子。其第一幅作品《香料No.1》,他所借助的原型事实上来自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提香(Titian)的作品:《塔奎恩和路克瑞莎》(Tarquin and Lucretia),地中海的蓝与裸体侧躺的白色在鲜明交织中找到了与西方美术史绘画的相似性,但最终这一切都在谢南星的笔下被涂抹,消解。

观看作品中会发现,其绘画元素既然承接了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风格,又注入了现代性绘画的尝试与思考。他在追问绘画到今天应以何种方式来呈现?或许这个尝试会带来骂声一片也或者能惊鸿一瞥,作为这个尝试确实非常大胆。但如果没有对绘画深厚的功底以及对绘画的了解程度,最终势必会受到根本性的质疑。恰恰因为这样一种以绘画传统引起自身的“自反性”,让知觉对象成为“纯粹”的审美对象。

在观众欣赏作品过程中,其实审美对象与审美知觉在霎时间共同生成,人的“意识活动—意识对象”之间构成了一种纯粹视野,那么太多关于艺术家与观众之间的隔阂,艺术品与观众之间的误读自然就迎刃而解。如果把“在场”的所有艺术作品作为一种存在性的“艺术”概念来阐述,艺术家和作品都是通过一个最初的第三者而存在,这个第三者才使艺术家和艺术作品获得各自名称,这个第三者就是“艺术”。

在审美知觉的讨论中,趣味、爱好不是审美知觉的有机成分,也不是观众审美经验的构成要素,只不过是在审美经验中点缀几笔色彩的作用而已。

那么纯粹的审美知觉是什么?审美知觉是一种极端性的直觉,它是作为知觉的知觉。这个“纯粹知觉”相对于我们一般平时欣赏作品那一种感性成分的知觉而言,这是一种诉诸本质的知觉感受。能够从“在场”的艺术作品中看到“不在场”那一个审美知觉,在这其中艺术的概念,绘画的技法,构成的方式都已经不再作为重点,而是通过纯粹的审美知觉,透过对审美对象的感受,找到纯粹知觉意向性对象,找到为什么刻意解构的原因所在。

·作为绘画的“香料”

如果“香料”能够给予人嗅觉上的刺激,那么作为绘画的“香料”似乎要重新探讨一下在感官体验和审美知觉之间构成的一种差异性。因为单纯基于感官体验中的刺激难免只是一种生理和欲望的基质反映。

在感官体验过程中,“普通知觉”达到表象后,并不停留在对象自身关注其表现,而是走向理解与意志、思考与行动的对象。并且“普通知觉”在揭示一个世界的时候,不是对象内部的世界而是对象之外的世界。但转接到“审美知觉”上来说,它专注于对象自身,关注对象感性的发展,并且寻求对象的真理,并揭示出属于对象的世界。

当“香料”被用作绘画的一个成分的时候,在这个理解中可以作为任意一种阐释,包括是颜料、材质、背景、思想、理论、题材……千万种答案之间悬设了绘画的万千可能性,但在最终落笔完成的时候这个“香料”是否会被定型成为一个固定的东西?在谢南星的绘画里并未如此。

因此当“香料”不再作为通常意义上的“香料”的时候,不论是哥伦布的历史误解,还是谢南星的刻意为之,都能够从一般知觉中放弃对原有香料的执着,也不再探究它是否在联结感觉体验中视觉和嗅觉的关系程度,而是回到作为审美知觉的纯粹上,进行更为深入的揭示。

《香料No.3》呈现了一列女性从楼梯走下来的场景,在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是,在拥有空间立体性的画面上,出现了一只平面化的鹦鹉,恰恰是这只鹦鹉揭示了画面的层次感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看到的鹦鹉,也通过这只鹦鹉将欧洲绘画的元素注入了这样一种风俗习惯,让其作为隐喻的符号让人有了再次审美的意味之处。这一种揭示不是要让观众看清楚绘画的内容和形式,也不想让这样一种刻意模糊和完全解构成为一个重心来倾斜,而是回到每一个观众的审美知觉上去,回到自我内心中去,抛却自己观看绘画固有的那种智性、想象、行动的残渣和意识行动,当我们排除了这一切所有动机性的观赏方式之后,“香料”也可作为绘画找到纯粹知觉的本身。

·回到审美对象的“自在”之中

“自在”意味着什么?首先是意味着对象不等待我而存在,它是一种我达不到的充实性,而最终审美对象自在的根源必须回到作品中去寻找。在这个问题上,梅洛-庞蒂既反对经验主义把知觉对象当做“自在的对象”,又反对理性主义把它看做仅仅是由我们的心灵所构成的“为我们的对象”,而是一种“为我们的自在”。在绘画作品中可以这样理解:

“自在”就是一种向本原恢复的主观性运动,当绘画作品作为一个存在主体时,这个主体的世界必然要被揭示出来的,但仅仅是揭示不可能达到这样一种“自在”,因此还需要超越自身,就是对自在的升华,就是用意义之光照耀自己,把冷漠、不透明、自足的“自在”转化为一个透明世界。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作品通过绘画上的模糊、视觉上的消解以及全盘重构图像的方向来作为思考的方式。对于欧洲油画起初到相隔几个世纪,跨越数个大陆的此时此地,我们如何去理解欧洲油画的诞生与发展,如何理解西方的现代性?

在其作品《香料No.7》,不论是图像的结构还是人物的布局,应该不难看出原型绘画的出处,正是毫不避讳地从《最后的晚餐》中找到此幅作品的绘画灵感。但是,根据原图的比例和人物状貌来看,这个作品又打破了原有的图像学规则,又唤起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卡拉瓦乔(Caravaggio)《以马忤斯的晚餐》(Supper at Emmaus)的作品。同样是作为耶稣与门徒之间晚餐的场面,却构成了此幅作品的复杂性与象征型,作者似乎要借助这个问题涵摄出西方艺术绘画现代性的路径该走向何处。

这是几个世纪以来,作为每一个时期艺术理论家和艺术家都在思考的问题,“现代性”成为一个长期以来探讨的问题不是只言片语可以讲完。但是谢南星在今天,此时此地,仍然以艺术家的身份在思考这个问题,当结果并没有答案或者说展览正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可能思考的这个过程会更有意义些吧。因为,所谓意义,不是给再现指定的明显意义(即非知性意义),而是投射一个世界更为根本的意义。这个意义对审美对象来说就是他的形体,这也就是灵魂。“香料”所要寻找的答案也是一次回到审美对象的“自在”之中,去寻找真实意义的答案。

从“在场”与“不在场”的设定之中,从“具体”到“纯粹”的审美知觉的思考之间,谢南星的绘画一直在引发大家意识着西方绘画现代性对今天艺术创作的影响,这种影响至始至终都没有阻断过。然而这一切都会在他的作品中自然敞开,在此自行敞开的状态中,必定会出现极具终极精神的意义,作品在这其中凸显着,开启着一个世界,不论古典还是现代,“香料”作为了历史的印证,而绘画依旧能够“自在-自为”地存在着。


谢南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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