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春时节，新茶萌芽发新叶，正是摘采春茶的极佳时节。 采摘茶叶是女人的专利，因为女人手轻，她们那灵巧的细手不损嫩茶叶——她们以修长的手指接近嫩绿的茶叶，就在那手指接触到茶叶嫩芽的瞬间，迅速掐断芽苔，小心地放置到箩筐里，确保了茶叶的质量。男人手粗，只适宜游走在茶园收集茶叶、运输茶叶、焙炒茶叶、晾晒茶叶之类的重活。 明媚的阳光静洒在斜坡碧绿的茶园里，十几个或几十个或上百个采茶的屯堡女人慢步缓行，点缀在茶园，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引得过往行人驻足观望。 那穿着斜襟长衫大袖子长衣服系丝头腰带、斜襟和袖口镶嵌着花边、梳独辫子、挂耳环的，是未婚少女；包白色或黑色头帕、插玉簪也挂耳环的，是已婚少妇；那穿斜襟长衫大袖子长衣服系无丝腰带、斜襟和袖口不镶嵌花边、挽发髻，只能包黑色头帕、插玉簪的，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们的身旁放着竹编提篮，两手贴着青翠的茶叶蓬，上下翻飞，像捡米，似弹琴，将采摘的茶叶轻匀地放进身旁的竹编提篮。 采茶女人一边采茶，一边亲切地交谈。说到开心处，笑得前仰后翻，甚至追逐戏打，乐不可支。直到收集和运输茶叶的男人到来，她们才有所收敛。 处于青春期的男人多想到茶园去收集（购）茶叶，近距离窥看女人饱眼福；与女人对唱山歌，聊天“吹壳子”过嘴瘾，追逐嬉打寻开心。机灵的未婚男人还能借机找知音，觅靓女，成就美好姻缘。 往茶园去的男人老远看见半坡茶园里晃动着女人的身影，按捺不住，抢先开腔：“收茶来到山坡脚，看妹藏在茶园中。唱首山歌把路探，有心对歌开口说。” 采茶女人回应：“收茶哥哥到坡脚，远远望你晃悠悠。陡陡坡坡徐徐上，小心滑倒摔断脚。” “陡陡坡坡徐徐上，小妹话音我听出。我来茶坡找小妹，希望面对唱山歌。” “胡言乱语勿要说，哥哥说话要当真。有心对歌你先唱，唱到天黑你就输。” “唱到天黑不算输，月亮出来照山坡。我是男人怕哪样，担心小妹做不到。” “歌声唱到心坎上，牛郎织女怕哪样。只要不是负心汉，陪你一生也不怕。” 唱至精彩处，有人喝彩“呜呼”，众人也跟着起哄：“呜呼——” 不拘一格、“见子打子”、现编现唱的山歌声召来众多男女青年。山坡茶园里聚集起人群，茶园变成对唱山歌的比赛场。 唱者唱出了心声，自得其乐；听者品出味道，陶醉其中。歌声撩动人心，采茶女人无心采茶，收茶男人魂不守舍。 “心怀不轨”的男女伺机行动，搜寻目标，一旦看中，暗递秋波，或唱歌将爱慕之心互相表达，或眉目传情暗示对方采取行动。有实在按捺不住自己骚动的春心者，心领神会，借故溜走，找一处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躲到茶叶蓬下幽会，谈情，说爱。 傍晚时分，汇集到茶园的男女青年逐渐散去，坚持到最后的唱歌者与听歌人也因为饥肠辘辘借故天色转黑撤离。于是，女人走前，男人跟后，边走边唱，走出茶园，朝着村寨走去。 一路歌声，一路欢笑。 不住同一个村寨的，男人跟着女人走到女人所住村寨村口，依依不舍地目送女人走进村寨才返身，有的则跟随女人进到村寨，偷看女人住址，甚至守候着还想等那女人吃了饭再出来；同住一个村寨的，男人会顺路护送女人回到家门口，有的还会相约吃了晚饭几时到哪里聚会。 吃过晚饭，收有茶叶的人家，男人生火，炒茶，女人揉搓，晾晒，包装。制成新茶——尤其是“明前茶”（清明节前采摘制作的新茶），泡上一杯，嘬上一口，细细品尝，权当犒劳辛苦一天的自己。 若是浩月当空的夜晚，不安分的男女青年就会躲懒，偷空溜出家门，或单独去幽会；或约上两三个合心的同伴，相互撑胆，一起去寻找异性，以唱歌为名，一边对唱山歌，一边群聊嬉戏，互相爱慕者离群隐身去谈情说爱。 村外的大小路上、河堤岸边、油菜花林、麦田茶园，不时走动着成队的情侣，结队的群体，或说情话，或唱情歌，或吹口哨，或起哄，或逗笑…… 清脆悦耳的歌声升腾在乡村的夜空，回荡在听者的耳畔。 作者/尚国栋 内容来源于《安顺日报电子版》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