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源：学术志（ID：xueshuzhi001），作者：苏坦。 “一个学渣和他倒数第二排的人生。” 几年前我参加了一次高中同学聚会。 几名学霸围着班主任侃侃而谈，我一边听，一边顾自啃着大猪蹄子。 一个猪蹄啃完，我发现我似乎完全没有经历过学霸们讲的中学时代，我开始怀疑，我和他们上的是不是同一所中学？ 班主任说我和他们是同一所中学。 于是聚会之后，我有些不快：倘若只有学霸们回忆的中学时代，而没有学渣们回忆的中学时代，我总感觉这个世界不够圆满。 后来我每次喝醉了酒，就一边骂人，一边带着使命感写一个学渣记忆里的中学时代。 01 我的高中始于1998年。 确切地说，我并没有考上高中，离录取线只差50多分。父母温文尔雅地吵了一个暑假，最终用6000块钱（后来学校打了2000元的折）把我送进了人家的高中，据说是鲁西这座城市最好的高中。 我至今还记得母亲心疼而又愤恨地把钱摔在地上的感觉。 不过这种场景并非第一次出现，上一次是考初中时，我差了两分，而那次，父母也是温文尔雅地吵了一个暑假，最终用2000块钱救了我。 02 我自称“学渣”大概没有人会反对，读高中时按成绩排位，我始终坐在倒数第二排。 我的成绩还算比较稳定，想进入倒数第三排有点困难，想落入倒数第一排也没那么容易。因为，倒数第一排同学的学习成绩也比较稳定。 高一下学期期中考试，我英语答题卡考了38分，倒数第一排的王二考了15分，同一排孟三的答题卡掉地上被王二踩了一脚，孟三不好意思让监考老师换，或者他感觉他的成绩也不值得换，就原封不动地把王二踩了一脚的答题卡交上去，考了17分。 因为学生超员，倒数第二排的过道都加了桌子，形成通排，这样的好处就是各科任课老师都无法从过道走过来，但是即便不是通排我也不用担心，一般老师踱到倒数第四排就往回走了。 还有一些老师踱到倒数第五排。 老师们也不愿意麻烦倒数后两排的学生回答问题，不是因为问了也不会，而是因为行动的确不太方便，若去讲台回答问题，必须先出后门经走廊进前门才行，钻桌子是不可能的。在高中时代，那是一件在女生面前极其丢面子的事情。 倒数第二排还有个好处，就是离后门比较近，放学的时候可以迅速出门。 于是我走了两年后门。 03 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只是我妈的脾气不太稳定。无数个出成绩的夜晚，我妈去院里纳凉，听到别人家孩子的成绩，或者某个别人家的孩子考上中学或考上大学，回来就把我揍一顿。 我妈揍我时并没有过渡，开始我还很纳闷，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我生长在教师大院，那里有一个对成绩很敏感的群体，还有一群始终无法超越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妈打骂了我三十多年，我才能理解她。因为打骂反正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是现在想想老人家把对我的气愤都发泄出来，才得到今天健康的身体，也是值得的。而对于我来说则获得了一个良好的心态，从那以后，无论谁冲我发火，我都感觉和唱歌一样。 我妈揍完我，我就去找王二，倘若王二他妈也在揍他，我俩就一块去找孟三。孟三家也不是久待之地，于是我们仨便骑了自行车在街上乱窜。 王二和孟三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比他们学习好点，出成绩时，从最后一页找到他们，我就知道离我不远了。 若是赶上全市统考就有点麻烦，我和孟三谁也不愿跑到那一墙成绩单前面找自己的名字。王二经常去看，主要是帮他心仪的女朋友去看，顺便找找自己的名次。我则在王二的名次上加几名就告诉了我妈，我妈很大度，我一直稳定在万儿八千名，她也不会在乎这仨瓜两枣的浮动。 我很享受成绩的稳定，高二上学期考数学，王二让坐在我前面的前面的李丽珍给他传答案，传到我这里时，被教导主任逮着了。 教导主任把我的卷子撕个稀巴烂，然后写了个小黑板通报批评。 王二觉得不好意思，他用四节课的时间把我那张被撕得稀巴烂的卷子重新拼了起来。班主任找我问话，我只好把王二拼好的卷子给了他，班主任很感动，感觉学校通报作弊让我受了委屈，因为我的卷子上除了名字，一个字也没写。 孟三很替我着急，他说答案传你那里了，你多少也写点，我告诉孟三，我怕突然考好了，成绩不稳定，我妈会吓一跳。 而且这次考的是数学，自打高一一次课没听懂后，我就再也没听懂过。 王二和孟三不和我玩时，我就谈起了恋爱。他们说早恋会影响成绩，我认为他们说得不对。当时班里70多人，谈恋爱前我是65名，谈恋爱后还是65名，根本就没影响成绩。我的女朋友人长得漂亮，学习也比较好，她能考到前60名，后来她爹担心我影响她的成绩，就让她和我断绝了关系。 04 我也有一个学霸朋友，只是他后来慢慢疏远了我。 若干年后我在北京拦住他，他说，他害怕我妈揍我。现在一想，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让我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记忆中的确每次他来找我，我妈都会揍我，而以往我并没有想明白原因。 我妈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和XX一比，你还算人啊？”我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在那个以成绩论英雄的年代，考不好的确没有资格当人，况且在“人生”每次重要的考试中，我都没成功过。 不过我比孟三还好点，孟三他妈喊他“畜生”。 我不算人，但是也不算畜生，于是我就“不人不畜生”地活了很多年。 但是后两排的学渣们也并非一无是处，我会写情书，班里很多男生的情书都是我写的；王二会用橡皮刻章，班里很多人的签名章都是他刻的；孟三会打篮球，也会打架。 贺六比较擅长种庄稼，那年夏天，他用饭缸盖种的蒜苗长势非常好。 05 高中老师们都很和蔼。英语老师对我尤为照顾，按排提问时，遇到我她总会跳过去。 其他老师则对后两排都比较照顾，只要上课不说话，看点闲书，闭目养神，或者钻到桌子底下睡觉都是受欢迎的，只是不能打呼噜。 我的经验是，熬过高一，如果你还在后两排，那么只要人畜无害，便能安然度过高中生涯。 这种师生关系很和谐，当年老师没打过我们，二十年过去了，也没人回去削过老师。 高中老师对学霸们则很苛刻。 他们会认真且逐项地核对学霸们的各科分数与名次，我和孟三其实很是不解，少一两分或者多一两名真的那么重要吗？ 若干年后的聚会中，学霸们依然会精确地说出彼此的成绩和报考的学校，让我不寒而栗。 高三时，学校分了快慢班，各班的倒数后两排终于聚在了一起。世界和平了，因为我班再也没有学霸。 06 第一次高考时，我发挥得比较好，离二本线只差了110多分，当时的数学老师说我得差200多分。 我妈没有打骂我，她只引用了一句成语来描述我：“赖狗拖不上墙头去”。我查了字典，弄明白了什么意思，然后回敬了一句：“那是因为你没拖，你怎么不学学郭四他妈？”郭四成绩和我一样稳定，后来他妈不知道为什么能让他去西藏考，他考了名校。 这话怼得相当精彩，因为我妈除了打我，竟无话可说。 07 学渣不会像学霸们那样精确地说出彼此的成绩和报考的学校。 刚出高考成绩时我问过孟三，他连自己考了多少都不知道。 而高考那年暑假过后，王二去了哪里，孟三去了哪里，贺六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无处可去，只好到另一所高中继续我的中学时代，从此便和王二、孟三、贺六断了联系。 我持之以恒地参加了三次高考，都没考上，不过后来有了三本。最终，我爸妈温文尔雅地吵了一个暑假，然后每年花掉一万三千多块钱，把我送进了大学。 当我开始学着学霸们一本正经地生活时，我不得不结束我的学渣时代。 尾声 我一直怀念在倒数第二排围观别人的中学时代。 在倒数第二排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夏天的时候比较凉快。若干年后，我骂了一声，然后欣慰地想，幸好还有些凉快，不然我的中学时代岂不是连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致我美好的中学时代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