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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永存萱荫楼

 阅客图文收藏 2019-05-12

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我缓缓地步入了莲桥第街区。所谓莲桥第街区,除了莲桥街本身外,还囊括了周边与之相通连的毛衙街、牌楼巷、五台巷、塔影巷等十余条小街小巷。“一条莲桥街,千年宁波史”,确实,这7公顷之地,光列入市级保护的古建筑就有23处。这一座座古朴苍老的深宅大院,如果深深细细地探访,都多多少少或传奇或荣耀地隐含着故事,许多文人墨客、仁人志士都在这片故土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痕。我欲寻觅的是毛衙街上的“萱荫楼”。

在宁波城市化进程的大潮中,昔日这里低矮破败、一如衣衫褴褛风烛残年老人般的民居都已拆除,代之而起的是已经基本修缮和改建完成、诸多保存下来、具有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明清古建筑。它们涅槃重生,欲再现昔日的英姿。莲桥第街区如今已成为宁波历史的一个缩影。

我找到了毛衙街,但已觅不到萱荫楼的蛛丝马迹。新建的翰香小学和已修缮的高高的马头墙,告诉我萱荫楼已经烟消云散了。说萱荫楼也许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如果我说一本书《天工开物》,那上过中学的人一定都知道的。这本由明朝科学家宋应星所著的书,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也是中国历史上伟大的科技著作,被欧洲学者称为“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它对农业方面的丰富经验进行了总结,对中国古代的各种手工业技术进行了系统总结,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科学体系。《天工开物》如今传世的版本有15种,而最初最珍贵的是涂本,此后的所有版本都源于此。萱荫楼的主人李庆城就收藏了涂本。

萱荫楼主人李庆城,字连璇,宁波人,家居毛衙街。李幼年丧母,刻苦励学,对中国典籍倍加喜爱,遂对藏书痴迷一生。李氏与蔡鸿鉴为姻亲。蔡鸿鉴,字萧卿,号季白,也是宁波人,家居上海,是清末有名的藏书家。蔡自幼喜好读书,藏书甚丰,在上海沪西建有“墨海楼”,喻藏书之深广和富裕,专事收藏珍本古籍,先后藏书近10万卷,31000余册。其中,大多为镇海藏书家姚燮“大梅山馆”和卢址“抱经楼”散出之书,故其有继“天一阁”、“抱经楼”之后第三大藏书家之号。

李蔡两家联营钱业。1929年,受第一次世界大战影响,国际金融风潮波及,钱业倒闭,蔡氏濒于破产,不得已将“墨海楼”藏书全部作价银元4万抵于李氏。李氏遗孀方夫人平生喜爱文学,于是出资收购。辟毛衙街住宅东首明轩楼房三栋为藏书楼,并命名为“萱荫楼”,意为:希望以母氏所藏的珍本书籍传之于继子庆城及后世,永不衰替。萱荫楼的藏书交由塾师蔡和坚打理。蔡和坚乃蔡鸿鉴的胞弟,老成博学,经一年多的辛劳,全部藏书分类编目完成,共十二卷,2879种,30431册。其中有《明实录》、《国榷》、方志和词曲等。版本有宋、元、明刻本、精抄本、名人稿本等,尤以明刻海内孤本《天工开物》最为著名。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李庆城母子姐弟全家迁居上海,藏书函托李庆坤(李庆城的胞兄)。李庆坤将全部藏书水运至风岙市,藏于一所钱庄的楼房。据李庆坤回忆,因藏书避难,他得以有机会翻阅部分珍本。那些书檀香作函,牙签锦装,棉纸朱栏,丹书实录,他一直记忆犹新。此后,宁波沦陷,但藏书经钱庄主的精心保护也无损伤。1942年,李庆城托人几经辗转又把全部藏书运回宁波萱荫楼。历经战乱,几度风险,所幸藏书毫无损伤。

新中国成立后,李庆城一家仍居上海。1950年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指派时任文化部副部长的郑振铎和故宫博物院兼北京图书馆负责人马衡专程到宁波,通过当时的中共宁波市委宣传部部长到效实中学找到李庆坤,商谈如何同李庆城联系,将萱荫楼藏书转让给国家管理的事宜。李庆坤给他们介绍了李庆城在甬的管家胡某,请胡赴上海向李庆城面陈中央人民政府的意思。后又在浙江省教育厅厅长沙文汉以及徐森玉、唐弢等著名人士的促成下,郑振铎与马衡在上海同李庆城会见。李庆城当即表示愿无偿将萱荫楼全部藏书捐献给国家。后藏书由政府专运至杭州,暂寄存于浙江图书馆。经按书目分类检点整理,将其中宋、元椠本及大部分抄本和明清椠珍本运入北京图书馆,珍藏于善本部,这中间就包括了海内孤本《天工开物》。一部分明代历朝皇帝实录的明抄本,包括世所仅见的《建文实录》的明抄本、明嘉靖抄本《苏氏易传》、明刻本《明史概》以及姚燮大梅山馆旧藏的《粢花斋四种曲》等数百种善本,则留藏于浙江图书馆。而李庆城本人经政府安排在浙江图书馆工作,后调至上海图书馆继续工作。卒于1955年。

“书藏古今”,宁波真是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历史名城。如果把宁波历史上大大小小的藏书楼排成一排,那么,它们无疑是蔚为壮观的。曾有有心人做过统计,宁波历代有事迹可考的藏书之家有154家,有名可稽的藏书楼40余处。综观宁波藏书历史,宋以前以虞氏家族和林鼎藏书为主;北宋以楼郁、陈谧藏书为最;南宋有被称为“南楼北史”的楼钥“东楼”和史守之“碧沚”藏书;元代有“藏书甲浙东”的袁桷“清容居”;明代初年以丰坊的“万卷楼”为最,后以范钦的“天一阁”数第一;清代宁波藏书进入全盛,陈朝辅的“四香居”和陆宝的“南轩”仅次于天一阁。另有为数不少的书楼藏书量在5万卷至10万卷之间,如黄宗羲的“续钞堂”、万斯同的“寒松斋”、全祖望的“双韭山房”、郑性的“二老阁”、卢址的“抱经楼”、姚燮的“大梅山馆”、黄澄量的“五桂楼”、徐时栋的“烟屿楼”、蔡鸿鉴的“墨海楼”、董沛的“六一山房”等;继后著名藏书楼有张寿镛的“约园”、李庆城的“萱荫楼”、秦润卿的“抹云楼”、朱鼎煦的“别宥斋”、孙家溎的“蜗寄庐”、冯贞群的“伏跗室”等10余家。

徜徉在已改造一新的毛衙街,想觅见一丝萱荫楼的痕迹已是徒然,就像宁波历史上众多的藏书楼,大多已烟消云散,硕果仅存的除了“天一阁”,也不多见了。但这诸多的藏书家为我们保存、流传下来的大量珍贵古籍、历史文献,不但成为了现代许多图书馆的镇库至宝,这些精神财富对我们现在的社会文化发展也是永照千秋的。令人高兴的还有,宁波爱书、藏书的优秀传统并没有断层,许多寻常百姓家里都有藏书。近十年来,宁波市、区两级也开展过多次藏书之家评选活动。迎着依依斜阳,我踱出了莲桥第街区,萱荫楼已然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但它留下的书香会永存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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