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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时光的脚步不知不觉到了芒种节气，早上起来，推开窗户，一股溽热的南风迎面扑来，隐隐嗅到了麦子成熟的味道，绵绵思绪带我回了到青春年少时“五月人倍忙”的季节。 小时候，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春天虽然冰雪消融百花盛开，但醉人的花香却无法替代春荒时的饥肠辘辘。而夏季“麦浪滚滚”，“布谷声声”中，饥饿的孩子在野田里随处可以找到充饥的“美食”：拽一支绿中泛黄的麦穗，放在手心里揉搓，吹去麦芒和颖壳，留下颗粒饱满颜色浅黄的麦粒，填进大张着的嘴巴，嚼吧嚼吧吞咽下去，一股微甜的清香沁入肺腑，胜似今日孩子们常吃的“麦当劳！”也有时候，会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地掐上几支麦穗放在割草挖菜的篮子底下带回家里，做饭时放在灶堂底下烧烤，尽管烧的皮焦里生半生不熟，却是孩子们最好的“烧烤”了。当然，这一系列小动作都必须在隐蔽的“地下”悄悄进行，要知道，这种行为说轻点是“小偷小摸”，说重点就是损害“集体利益！” 夏季是农家一年里最紧张的大忙季节，“龙口夺食”的“夏收”更是“五黄六黄，绣女下堂”，在这个季节里，老、少、妇、孺均都能找到适宜自己的活儿。还处于少儿时期的我虽然少有“携壶浆”的经历，却时常披挂上岗，在村头场口，手持红缨枪，像当年儿童团那样盘查过路行人，严禁烟火入场，为保卫夏收安全站岗放哨。其实，那时孩子们最多的还是下地捡麦穗。停课放忙假以后，孩子们在老师的统一组织下去生产队收割拉运过后的麦田里捡拾撒落的麦穗，实施颗粒归仓，同时也是让小学生在劳动中，体会“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的艰辛，对孩子们进行珍惜粮食教育的一种好的活动形式。那时的孩子没有现在孩子娇贵：戴顶草帽，用盐水瓶装上一瓶凉白开，挎个竹篮跟着老师就下地了。在刚收割过的麦田里足蒸暑气，背灼炎光，一俯一仰的捡拾麦穗，不一会儿就忙活得大汗淋漓小脸通红。老师便适时招呼学生们聚集在树下阴凉处休息。这时有的孩子会拿出家长给准备的人丹、润喉片含在口里消暑降温，有的则打开浸泡着甘草的水瓶，喝一口润润干涸的嗓子；也有的抽出一支麦秸杆两头一掐，制成吸管插入水瓶，“滋滋滋”地吮吸着清凉甘甜的凉白开。还别小看这群小人物，却有着蚂蚁搬泰山的能量，每年夏季要给生产队捡回一两千斤麦子呢！ 时过势移，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当年的红小兵已经婚嫁，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在一家一户的麦收大忙季节，如同统领三军的主帅一声令下便打响了三夏战役：年轻的爱人带领着妯娌、妹妹在金灿灿的麦田里劈波斩浪，挥镰如飞，钻行子放墙，割倒的麦子一排排整齐的倒卧在她们身后；炎炎列日下年迈的父亲头顶着草帽挥鞭驱赶着老黄牛晾晒碾打，沉重的碌碡在摊开的麦子上画着一个又一个水波纹样的圆圈；白天我带领二弟三弟拉着装得像小山一样的麦车，弯腰弓背，一步不歇地向打麦场运送。夜晚，忙碌了一天的我静静地躺在碾打过的麦秸上仰望着碧蓝的星空，等待那远方吹来的第一屡清风拂过脸颊，便一扫全身的疲惫 ，生龙活虎般抓起木锨，趁风扬场，努力赶在东方露白时把碾打出的一两千斤麦子清扬干净；大忙中的老母亲在家中肩负着烧水煮饭的后勤大任；就连年幼的一双儿女也时常携壶送水，拣麦拾粮。那时候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虽然辛苦，却心情舒畅，其乐融融！ 到了二十世纪末，三夏中的繁重活儿逐步被机械所替代，特别是“康拜因”联合收割机开上黄土高原后，家乡的人们再也不用在五黄六月抢晴天战阴天的“龙口夺食”了，等田间的麦子成熟了，仅仅需要开着运输车辆把收割机带到田间地头，“轰隆隆”一阵机械轰鸣，金黄色的麦粒流水般的倾入一旁与收割机同步的车斗里，飞快的运往晾晒场上。收割完毕的麦田里一辆“50”轮胎拖拉机带着机械飞快的进行秸秆还田、旋耕土地，如果墒情适宜，还随手一次性种上玉米晚秋作物，过去一个多月的活儿不到半天就完成了。 布谷声声，小麦登场。我本农家子弟，理所应当的同所有农家一样喜欢这个收获季节的到来。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惧怕夏收，并非惧怕夏收季节的繁忙劳累，也不是怕烈日下酷暑炎热的辛苦，而是一过夏收，我就不得不放下本职工作去配合中心，违心的走村串户，催粮收款。面对“家田赋税尽”的家乡父老，自己却一遍遍不切实际、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天经地义”的纳税政策，至今想起来自己的说教是何等的苍白无力，脑海里经常泛起农家人鄙夷而憎恨的目光让我自感愧疚不已！2016年，党和政府不仅一举取消了延续两千多年的“农业税”，而且取消了“农林特产税”“集资款”等不合理的农民负担，同时还开启了逐年扩大对农业种植补贴，特别是扶贫攻坚、美丽乡村建设让农民真正分享到改革成果，走上了共同小康的康庄大道，实在是田家之洪福，基层干部之大幸！ 随着农业生产基本条件的改善和家乡人种植观念的更新，昔日的粮囤麦田早已被适生高效的果业所取代，苹果、酥梨、葡萄漫山遍野，桃、李、杏、梅等杂果园星罗棋布，引领和推动着家乡农业实现了一个又一个新跨跃，高高地鼓起了家乡人的腰包。连片的大田麦子如同凤毛麟角般非常罕见 ，只有那些准备进行树种更新换代，或者发展新型设施农业的农户才有偶然小规模种植麦子的短期行为。家乡的麦子少了，以农为本的故乡人依然“五月人倍忙”： 他们头顶烈日，挥汗如雨，紧张而又繁忙的果树夏管却正如火如荼：疏花疏果，打药套袋，灌溉除草，夏剪追肥......一环紧扣一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与懈怠！嗅着空气里扑鼻而来的阵阵清香，遥望农田里热火朝天的奋斗场景，我十分怀念逝去的岁月，也为今天党的富民惠民政策给家乡带来的巨大变化，感到无比的欣慰。 田家少闲日，又到麦稍黄。时光，总是用它喜欢的样子，匆匆的流逝着。故乡的记忆里，有些人、有些事终会随着岁月的终老褪色而逐渐模糊，唯有那滚滚麦浪中农家人的繁忙与辛苦，永远地铭刻在我的脑海里，永远地停留在我的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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