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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精临——孙 超

 陇上撷英斋 2019-08-14

学书感悟

孙 超

古帖临久了,就对古人感兴趣了。

翻开《海岳名言》发现米芾这个人真是有意思,无论谈美,还是论艺,都先要“拍倒”一批古人,如开篇就说:“历观前贤论书,征引迂远,比况奇巧,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是何等语?或遣辞求工,去法逾远,无益学者。”这些话着实痛快,但并非目的,而是告诉世人他的书论“要在入人,不为溢辞”。

对此,沙孟海说:“此条见米老识见之卓绝。”可见米芾并非是哗众取宠,而确有体悟。

古人善喻,本该更能帮助理解书法,而“溢辞”之后,书法是什么却愈发玄乎。钱钟书曾言“凡喻必以非类,凡比必于其伦”,如此看来,“蒸饼”确实比“龙跳天门”来的直观易懂。

所以在《海岳名言》当中,米芾几乎用大白话论书,也毫不留情地批判名家,提出诸如大字小字论、“蒸饼”论、“恶札”论等卓识洞察,而理解这些是可以加持米字的学习的。

看高手批高手,常最使人获益。让我体会最多的就是米芾对于柳公权的批评:“柳公权师欧,不及远甚,而为丑怪恶札之祖。自柳世始有俗书。”又言:“柳与欧为丑怪恶札之祖。其弟柳公绰乃不俗于兄。筋骨之说出于柳,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不知不怒张自有筋骨彦。”

虽从史料上很难考证“筋骨之说”出自柳氏,但批柳字“怒张”正体现了其审美偏好,无论说古语、着唐装、拜奇石还是在书法上集古出新,米芾一生似都要与近世末流划清界限,并总想展示自己高妙之处。

也因此,米芾的书法多显得“升腾”,难免有刻意之作,后世评者如吴德旋所云:“董香光论书盛推米海岳,海岳行草力追大令、文皇,以驰骋自喜,而不能掩其怒张之习。”

吴氏评语着实辛辣,以米芾“怒张”之言评其书,“怒张”之处,足以引起我学习上的重视,“怒张”,足以成为学米的“红线”了。

然而“怒张”者何意?又无法考量。书法不是造飞机,可用数字精确计算。依我拙见,应该先从大处着眼,再从小处入手;大处在于“理气”,小处在于“调技”。

“理气”,须知“怒张”是怎样的“气场”?读宗白华《美学散步》中关于古代美学思想的阐述,我豁然开朗:“魏晋六朝是一个转变的关键,划分了两个阶段。从这个时候起,中国人的美感走到了一个新的方面,表现出一种新的美的思想。那就是认为‘初发芙蓉’比之于‘错采镂金’是一种更高的美的境界。在艺术中,要着重表现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格,而不是追求文字的雕琢。陶潜作诗和顾恺之作画,都是突出的例子。王羲之的字,也没有汉隶那么整齐,那么有装饰性,而是一种‘自然可爱’的美。这是美学思想上的一个大的解放。诗、书、画开始成为活泼泼的生活的表现,独立的自我表现。”联想柳字、米字,怒张之处,过分强调骨力、气势,而不蕴藉,前者顿挫过多有露骨之嫌;后者用笔结体夸张跋扈之处,显得刻意做作。

细观米芾各时期的作品,其实愈晚愈近乎平淡,而自其学晋人后,格调高的作品亦比比皆是。再回到米字的学习上来,若需避免怒张,在用笔和结体上需理性,眼睛看到的都是印象,而心中分析理解到的才更见真实。

具体来说,在用笔上,应该多去参考晋唐笔法,减少过多的提按用笔造成的线条空怯、简单和扭捏,点画应如老玉一般温润厚重,我常向学生举例说那感觉犹如止咳糖浆倾倒在桌面,缓缓地流动着,厚而润。结体上,更应该去关注正与侧的关系,一味求侧必张牙舞爪、局促失格。

解决技法问题终是短期和局部的,从更深远的角度而言,还要追高古、开眼界。我在学米的同时,亦在“二王”、鲁公法帖中求索,并以此上追秦汉,以质朴、宽博化解米字的刻意。

当然,书法可以在书斋把玩,但书斋把玩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因此,学米的过程中,还要不断的阅读和经历。读史,清晰思路;读美,熏陶品味;经事遇人,自省吾身,方能由技入道,知行合一。

米芾《惠柑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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