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乱舞——从五胡十六国到南北朝（19）不上进的东晋（6）

(原创作品，下同)

历史还是很有意思的。

众所周知，“八王之乱”搞垮了西晋王朝，但可能有人不知道，西晋时还有另一个“八王”，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士族豪门——琅琊王氏的八位杰出人物——王祥（24孝之一）、王戎（吝啬鬼）、王衍（被刘曜活埋）、王敦（造反派）、王导（司马睿重臣）以及王澄、王遂和王玄。

关于王导的事迹，前文已有所涉及，今天要说的是王敦，是王导的堂兄，东晋权臣，造反派，差点成了东晋的掘墓人。东晋开国皇帝——晋元帝司马睿被他活活气死，要不是关键时刻老天爷掺和了一把，收了王敦，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前文说过，司马睿能立足江南，多亏了门阀士族的鼎力支持，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自然是以王导为主谋的王姓家族。

东晋建立后，王导主内，把控朝政；王敦主外，手握兵权，王氏成员都占据要津，以致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眼见王氏家族渐成尾大不掉之势，司马睿便想法设法排挤王氏，甚至一度连自己最倚重和信赖的王导也被疏离。多亏御史中丞周嵩上书劝谏，司马睿才多少改变了态度。而在王敦叛乱后期，也正因为王导没有附逆，东晋江山才得以保全。

而酿造这杯有毒苦酒的，其实恰恰是司马睿。

前文说过，王敦早有不臣之心，但他很害怕两个人，一是晋朝名将、梁州刺史周访，二是大名鼎鼎的豫州刺史祖逖。

当年，听说王敦不老实，祖逖当即对王敦的使者怒骂说：“你告诉阿黑（王敦的小名），怎么敢不老实？我命令他收起那副嘴脸快走，不然的话，我带领3000士兵用长槊戳脚赶回去。”（卿语阿黑，何敢不逊？催摄面去，须臾不尔，我将三千兵槊脚令上。）

可惜的是，公元320年长时间被王敦打压的周访撒手人寰。次年，不被司马睿信任的祖逖也郁郁而终。至此，两大克星无一存世，早已蠢蠢欲动的王敦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于322年发动了叛乱。

当年正月，王敦打出正义的旗帜（清君侧），以清除奸臣刘隗的名义举兵武昌，并承诺说“隗首朝悬，诸军夕退”。

司马睿当然不信那一套，下诏说：“王敦凭恃宠灵，敢肆狂逆，方（比方）朕太甲，欲见幽囚。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今亲率六军以讨大逆，有杀敦者，封五千户侯。”

司马睿义正辞严，似乎比“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还霸气，但“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面对来势汹汹的王敦，司马睿亲自披甲出镇城郊，无奈根本不是对手，诸军皆败。

王敦完成了“清君侧”的任务，随即宣称当初“隗首朝悬，诸军夕退”的承诺是历史性文件，已经失效，不仅“拥兵不朝”，反倒放任士卒劫掠，以致城中大乱，“宫省奔散”，司马睿成了光杆司令，身旁只有三人而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司马睿无奈命令公卿百官来到石头城向王敦求和。

辛未日，司马睿大赦天下，以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此时的司马睿已是提线玩偶，王敦对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号根本不在乎，“并让不受”。

随后，大权在握的王敦采纳参军吕猗谗言，计划除掉绊脚石戴渊和周觊，于是三次试探王导的心思，王导皆沉默不言。最终被二人被王敦逮捕杀死在石头城外。

手下得力大臣被杀，司马睿派出侍中王彬（和王敦一家）前去慰劳，王彬和周觊是好友，大哭一场后去见王敦。王敦看他神色不对劲，问怎么回事，王彬如实回答，并斥责王敦肆意杀戮忠良。辞气慷慨，声泪俱下。王敦大怒说：“你如此狂悖，不怕我杀你吗？”

当时王导在座，也害了怕，起身让王彬向王敦陪个不是。王彬说：“我脚疼。”王敦说：“脚疼能比得上脖子疼？”王彬毫无惧色，绝不道歉。王敦尽管生气，但毕竟是一家人，没有加害。

再后来，王导翻阅中书档案，一下看到了周觊当初的“救己之表”，悔恨得泪流满面。

事实证明，一个人纨绔子弟如果获得了绝对权力加持，必将为祸天下。

王敦架空司马睿后，除了加封王姓同宗占据要职，便不停地提拔和调动官员，“改易百官及诸军镇，转徙黜免者以百数。或朝行暮改，唯意所欲。”

后来，王敦干脆“不朝而去”，回到武昌，遥控朝政，且变得越来越“暴慢滋甚”“四方贡献多人其府，将相岳牧皆出其门。”他的手下或者进谗言杀人，或者四处拆迁民房，自造府邸，有的甚至公开抢劫，很多人预言王敦覆灭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可惜，司马睿已经等不到那一天。

公元322年，大权旁落、忧愤成疾的司马睿驾鹤西去，年47岁。

史书说，司马睿“恭俭有余而明断不足，故大业未复而祸乱内兴。”

司马睿死后，太子司马绍即位，是为晋明帝。

公元323年，王敦移镇姑孰，屯守于湖，掌控了京畿要地。

此时的王敦已决定掀翻司马绍，自己坐天下。

但此时的王导、王彬等人眼见王氏家族已重新把控朝政，且王敦多行不义，于是开始或明或暗地反对王敦，但并不能制止王敦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危急时刻，老天爷掺和了一把，王敦病了，且病情越来越沉重。

而一心卷土重来的晋明帝司马绍在部分大臣的支持下，决定讨伐王敦，而领兵大都督就是王导。

随着朝廷军队步步紧逼，急火攻心的王敦终于一命呜呼。所谓树倒猢狲散。王敦一死，叛军群龙无首，很快土崩瓦解。再后来，王敦的尸首被晋明帝下令摆成跪罪的模样，斩首示众。以此为标志，公元324年七月，王敦之乱平息。

据说，王敦年轻时，一个叫潘滔的人曾对他说：“你蜂目已露，但豺声未发。今后一定会吃人，也一定会被别人吃掉。”

不幸而言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