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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寧:“恪”字què音考釋

 T_wx 2019-09-30

作者簡介:陳寧,男,(1979—),籍貫山東淄博。華中師範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漢語史,音韻學。

摘 要:陳寅恪的“恪”字時常被讀作què,但是這個讀音的來歷始終不甚明瞭。本文考察了近代多種音韻文獻資料,理清了恪字讀音演變的軌跡,揭示了què音的源頭和產生原因。恪字本為一等字讀洪音,在明代王文璧增訂的《中州音韻》中始與“確卻”等字同音,讀細音。這並非單純的自然音變,而是在南北語音接觸的背景下人為造成的。

陳寅恪先生的恪字音kè還是音què,一直討論頗多。恪在《廣韻》等早期韻書中只有一音:苦各切。是一等字,音的前身。這也是音現在被審定為規範的原因。我們與很多學者一樣是贊同音的。但是對於影響頗廣卻來歷不明的què音也應當有個交待,故而此文的目標是探尋並解釋què音的來歷。

關於恪字què音的來歷,大致有如下說法:

1、誤讀說。趙元任先生指出是誤讀,但沒有說明原因。[i]

2、方言說。認為在方言中恪字讀為quo等音,與“確”同音。具體來自何種方言,又分粵方言說(鄭茵1997)、客家方言說(董寶光1997)、湖南方言說[ii]等。

3、派生說或舶來說。認為què音是20-30年代以來以清華、北大為“根據地”的那部分高層知識界所“派生”出來的名堂。甚至可能是海峽那岸的“舶來品”(黃延復2006)。

4、異體字偏旁影響說。恪的異體愙從客聲,客是二等字,有些地方讀qiè,從而反過來影響恪字讀為què(王繼如2007)。

5、文白異讀說。恪字文讀為,白讀為què(曹先擢2007)。

6、古今字說。恪與慤為古今字,故而恪可音què(張旭東2009)。

7、北京方音舊讀說。劉經富(2009)列出了1912年到1957年間六部字辭典對恪字的注音。其中最早的商務1912版《新字典》對恪的注音是:“苦各切,讀如卻。”再晚一點的是商務1915年版的舊《辭源》的注音“可赫切,亦讀如卻”。他認為“恪字在北京話裏有兩讀,與‘化’有關。……北京話‘客’字有qiè兩讀,‘客’為‘愙’的本字,‘客’有兩讀,由它孳乳出來的‘愙’自然也會有兩讀。”

不管持何種觀點,以往的論者對恪字què音的歷史追溯都不很久遠,只找到了20世紀初的記錄,沒有發現更早的文獻依據。因此會認為“讀如卻”出現得太過突兀,于古無徵,便試圖從各個角度來對此音加以闡釋,從而導致眾說紛紜的局面。上述說法都未能探得què音的真正出處,有的說法存在錯誤。

恪字què音真的于古無徵嗎?我們查閱了宋元至明清的若干韻書、韻圖、字書,根據文獻記載把恪字讀音自中古音以來的演變理清,試圖發現恪字què音的發端和演變。

從中古起到近代,恪字讀音經歷了以下五個階段:

一、讀宕攝入聲階段

恪字《廣韻》“苦各切”,《韻鏡》裏列宕攝鐸韻入聲一等字。《集韻》《古今韻會舉要》《洪武正韻》等為“克各切”,皆是承襲中古音。可擬為[khɑk][iii]

二、讀近效攝開口階段

1161年《七音略》恪字仍為入聲,但是兩屬於效攝、宕攝。《切韻指掌圖》《四聲等子》與之相同。屬宕攝是承襲傳統[khɑk],屬效攝是反映新音,可擬為[khɑuʔ]1308年《蒙古字韻》,1313年八思巴字漢文對譯碑(羅常培、蔡美彪200445248)中,恪字的八思巴字譯音都是[khɑw],無入聲塞尾。1336年《切韻指南》恪字仍為入聲一等字,但只屬效攝,不再屬宕攝,可擬為[khɑuʔ]。《中原雅音》“恪音考”(《韻學集成》引)。這些材料說明元代北方話中恪已讀同或讀近效攝開口[khɑu]

三、讀近效攝齊齒階段

1503年王文璧《中州音韻》蕭豪部,“殻確郤恪”[iv]為同音小韻,注“音巧”。這是恪字首次與二等字“殻確”和三等字“郤”同一小韻。《中州音韻》是曲韻書中的一種,其先的《中原音韻》《瓊林雅韻》《詞林韻釋》均未收恪字,因此“恪”字當是王文璧所補入。1578《元音韻學大成》,“卻殻恪確”小韻與“巧”小韻相配,注“北上”,即北方話讀上聲。可擬為[khiɑu]

四、讀近果攝開口、齊齒階段

1587《書文音義便考私編》中《難字直音》恪下注“渴、”兩音。入聲卷第六藥韻下,恪在小韻中,旁注“今通呼”。第七曷韻下,恪在渴小韻中,旁注“舊音”。小韻擬音[khiɒʔ],渴小韻擬音[khɑʔ],與渴同音是恪首次與曷韻溪母字合流。根據旁注,[khɑʔ]是舊音,[khiɒʔ]是當時通行的音。

1602年的《合併字學篇韻便覽》中,作為韻書的《合併字學集韻》恪字兩收。“渴,堪貨切”下“恪㤩愙”三字。“,欺㕰切”下收“恪”一字。巧小韻中已無恪字。作為字書的《合併字學集篇》恪下注:“渴、二音。”雖與《書文音義便考私編》字面相同,但讀音不同,因為《書文音義便考私編》有入聲,《合併字學篇韻便覽》沒有入聲。《合併字學篇韻便覽》的渴音應擬[kho]音應擬[khio],均為去聲。

1626年《西儒耳目資》,恪字用羅馬字母標注k‘ŏki兩音,屬入聲調但無塞音韻尾。

五、讀如今音的階段

1743年《圓音正考》“殻慤躩恪確”同音,屬團音,滿文標音是,轉寫為kiyo,國際音標是[khio]。一般認為《圓音正考》時代尖團已經合流,聲母[kkhh]配細音變為[ʨʨʰɕ]應是更早些時便發生的變化。因此,恪音què[ʨhyɛ]應是此後不久便形成了。

恪音由階段一演變為階段二,是宕江攝入聲字讀同效攝的反映。宕江攝入聲字是北方話中最先一批向陰聲韻轉化的,讀同效攝,後來便成為北方話的白讀音。由[khɑk]變為[khɑu],由中古一等字變為近代的開口呼,是正常的音變。

由階段二演變為階段三,是一個頗為離奇的變化。一般來說,中古一等字今讀洪音。以現代方言而論,牙喉音開口二等字,北方方言一般會生出[i]介音,從而與三等合流;吳方言白讀則與一等字合流。《中州音韻》裏“殻確二等三等一等”為同音小韻,注“音巧”。無論單從北方話還是單從吳方言的角度都很難解釋,因為在這裏一、二、三等字同音了。但這又是恪字què音產生的關鍵,因為目前來看《中州音韻》是最早這樣做的文獻。之前的《瓊林雅韻》《詞林韻釋》,“殻確二等三等”同音,二等與三等合流,未收恪字。《中原音韻》無此小韻。王文璧是在前書的基礎上增訂而成,“恪”又是小韻末字,故而很可能是由王文璧補入的。王文璧為何不將恪獨立一小韻而偏要放入殻小韻呢?可以有兩種解釋:1、這是一個偶然的疏失。2、有某種原因。如是前者則無解釋的必要。如是後者,則要找到其原因。

一等字與二、三、四等字同讀細音的情況在《中州音韻》中並非孤例。拿《中州音韻》與《中原音韻》相比較,中古開口牙喉音二等字的讀音情況是這樣的:除了蕭豪部和庚清部之外,與《中原音韻》大致相同,一般與一等韻字對立,與三、四等字合流。

蕭豪部和庚清部的情況值得注意。《中原音韻》蕭豪部這些開口牙喉音二等字尚可獨立,與一等對立,與三、四等也不混。《中州音韻》裏這些字已經與三、四等字合流了[v],但也有一個例外:“蹺趫橇三等二等四等二等尻訄一等二等”同音,“欺堯切”,讀為細音。《中原音韻》“敲磽二等”與“趫橇三等”尚不同音。《瓊林雅韻》《詞林韻釋》“尻一等敲骹磽二等”同音,是二等讀如一等,當是受江淮官話的影響。在二等字與一等字合流這一點上,江淮官話與吳方言相近。今南京話“敲”音[kʰɔo](劉丹青1995149),與一等字“考”聲母韻母相同。到了《中州音韻》中,一、二、三、四等都同音了。

《中原音韻》庚青部除了“亨莖甖”三個二等字的韻母與一等字相同之外,大部分二等字的韻母與三、四等字相同。《中州音韻》庚清部情況基本與之相同,不同點在於二等字“甖”讀與三、四等字同,二等字“莖”和一等字“恒”混入二、三、四等字之列:“形刑邢陘四等衡桁二等四等二等四等珩蘅行莖二等一等”同音,“奚經切”,讀為細音。

可見,一等字讀細音的不僅有“恪”,還有“尻訄”和“恒”。它們都是牙喉音開口一等字,都有相配的二等字。這說明“恪”字讀細音不會是偶然的失誤,而是有其原因。

曲韻書以元代卓從之《中州樂府音韻類編》和周德清《中原音韻》為鼻祖,是以北方話為基礎方言編制的。入明後演化為《瓊林雅韻》《詞林韻釋》,北方話的性質未改。到吳興(今浙江湖州)人王文璧這裏,早期曲韻書的基本格局未曾大動,但是增加了音注,收字也有變動。由於受到其母語吳方言的影響,新增的音注和收字的變動,會與早期曲韻書的語音格局有矛盾。

《瓊林雅韻》《詞林韻釋》中,“殻確二等三等”同音。牙喉音開口二等與三、四等合流,是早期北方方言的演變方式。《中原音韻》中除了蕭豪部牙喉音二等可獨立,其他部皆是如此。之後蕭豪部的二等字最終還是與三、四等合流了。吳方言中牙喉音二等字白讀與之不同,一般與一等字合流。而文讀因受北方方言影響,二等字反而與三、四等字合流。以今蘇州話為例[vi]

表一:蕭豪部牙喉音字在蘇州話的讀音


因此,王文璧把“恪”字補入“殻”小韻,可能是受其母語吳方言的影響,一等字與二等字同音。當中的“
”是三等字,在吳方言中與“恪殻”應當不同音,怎能同居一個小韻?

這個正是新增字與早期曲韻書小韻的矛盾處。我們設想:王文璧在增訂時會遇到矛盾的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北方話及以北方話為基礎的早期曲韻書,一方面是自己所操的吳方言[vii]。王文璧看到北方話和早期曲韻書中是“殻確”與“”同音,而吳方言白讀中“恪”與“殻確”同音,因此他得出了“=殻確=恪”的結論。見下表:

表二:二等字的雙重身份及其對《中州音韻》的影響

北方話

吳方言白讀

《中州音韻》

却=殻確

殻確=

却=殻確=恪

也許是為了兼顧(或者說調和)南北音,故而使一、二、三、四等字共居一個小韻。也可以說,二等字在南北方言中的雙重身份使其起到了一個媒介作用,把一等字和三、四等字結合進同一小韻。這可能是“恪”以及“尻訄”“恒”這幾個一等字在《中州音韻》中讀細音的原因。[viii]

《中州音韻》對後世韻書頗有影響。[ix]“恪”與“殻確”或“”同音這種做法,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有越來越多的韻書加以用了。如明代的《並音連聲字學集要》《元音韻學大成》《書文音義便考私編》《合併字學篇韻便覽》《西儒耳目資》《中州全韻》《音韻正訛》,清代的《詩詞通韻》《音韻須知》《圓音正考》《曲韻驪珠》《中州音韻輯要》《同音字辨》,等等,都承襲了這一做法。雖然這些韻書的音系性質、語音基礎不盡相同,“恪殻確”等字有的歸入聲,有的不歸入聲,有的讀近效攝,有的讀近果攝,但那是音值的不一,字的歸類是一致的。

從《中州音韻》之後,恪字開始可以讀細音。先是讀效攝齊齒,是北方話的白讀音。1587年江蘇江寧人李登編的《書文音義便考私編》記載恪有“渴、”兩讀,前者是“舊音”,後者是“今通呼”。說明當時江淮方言中“恪”音“[khiɒʔ]是通行的讀音,蓋過了開口讀法。這種讀音不再接近效攝,而是接近果攝了。1602年的《合併字學篇韻便覽》恪字亦為“渴、”兩讀,但已不讀入聲改讀去聲,是果攝陰聲韻字。這是新產生的文讀音,排擠了原來讀效攝上聲的白讀音。之後直到清代《圓音正考》,溪母在細音前顎化為[ʨʰ][khio]變為[ʨʰio]。再後來[o]受介音[i]的影響而前化變為[ɛ],圓唇性轉到介音[i]上,使之變為[y],便成為現代的què[ʨʰyɛ]音了。

歷史上還有一些韻書韻圖未受這種做法的影響,仍然堅持恪讀洪音。如《字學元元》(1603《音聲紀元》(1611,恪字三屬於宕攝、效攝、果攝,都與洪音相配。《五方母音》(1654-1664),“恪渴磕”同音,與“卻確殻”不同音。《等切元聲》(1703)“音考,又音可。” 《音韻逢源》(1840)恪與課同音。《韻籟》(1824-1854)“恪渴刻克”同音。《正音切韻指掌》(1860)“恪,喀額切,,欺約切”。《新訂中州全韻》(1791)還據《中原雅音》對《中州全韻》提出批評:“恪,范氏巧,亦誤,原本考。” 有的依違于洪音、細音之間,《音韻清濁鑒》(1721) “恪,本苦各切,巧。”但在《辨清濁》部分的韻圖中,四聲相配,“尻考恪”洪音相配,“敲巧敲殻”細音相配。

由此我們知道,恪字què音產生的關鍵,也是過去難以索解之處,在於一等字讀細音。這是在受到吳方言影響的《中州音韻》一書中最先產生的。它不是語音的自然演變,而是韻書編者為了調和南北音,人為地消彌語音差異造成的。之後,因為各種韻書之間的傳承和互相參考,影響逐漸擴大。現在,我們既要明白音是應當遵循的規範讀音,也應認識到què音的來源也頗為深遠,至少可以上溯五百多年,它的產生和演變是有跡可考的。


[i]原文作:我(趙元任先生)那時(192487)是用英文寫的日記,記了。Y.C.Chen括弧裏注陳寅恪。八月十五日又寫David Yule & Y.C.Chen HereDavid Yule 就是俞大維早先用的英名拼法。到了八月二十日發現寅恪自己用的拼法,那天的日記上就寫了去訪Yinko Tschen字的拼法當然就是按德文的習慣,但是字的確有很多人誤讀前者全國都是讀洪音ㄎ母,沒有讀細音ㄑ母的,而卻、怯在北方是讀ㄑㄩㄝ,所以我當初也跟人叫他陳寅ㄑㄩㄝ;所以日記上也先寫了Y.C.Chen了。見趙元任、楊步偉文章《憶寅恪》,《陳寅恪印象》第19頁。

[ii]湖南中、西部是把讀為quó的(如quó守成規),陳先生同湖南曾家、俞家關係密切,可能人們把這個地方音讀法普遍化了,從而也就在普通話中念成què了!(參見黃延2006)引李光謨信)

[iii]本文擬音多來自前人時賢相關研究論著,不一一注出,謹致謝忱。

[iv]本文所引古代字書、韻書中的收字,均原文照錄,對繁體字、異體字不作改動。

[v]只有哮嗃虓烋詨二等小韻與四等囂枵歊三等嘵鴞驍四等小韻的對立尚且保持,但兩小韻的反切相同,都是希交切,說明實際上已同音。

[vi]本表字音選自《漢語方音字彙》,不標聲調。加*的音是據《蘇州方言語音研究》所補入。

[vii]假如當時吳方言中牙喉音開口二等字已經有文白異讀,那麼矛盾的兩方面也會體現為文讀和白讀。

[viii]李榮先生在《語音演變規律的例外》一文中曾論及“攪”“搞”二字的淵源,可參看。這兩字情況與“恪”字兩音有所不同,但都是牙喉音二等字在南北方言中的演變規律不同而又互相影響所致。

[ix]忌浮先生(2009422)説:“《中州音韻》的社會效應,實用價值,是同類韻書不能相比的。……在韻書史上,它的反切確實有影響。”

參考文獻

[1]劉經富.談陳寅恪的字讀音[J].文史知識,2009(6)136-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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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鄭 茵.陳寅恪的應當怎麼讀?[J].咬文嚼字.1997(9)28-30頁。

[4]董寶光.“字讀音[J].文史知識,1997(4)32.

[5]黃延.陳寅恪先生怎樣讀自己的名字?.中華讀書報,2006-11-154.

[6]曹先擢.也談的音讀問題.光明日報,2007-8-16.

[7]王繼如.“字究竟怎麼讀?.光明日報,2007-7-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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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甯繼福.中原音韻表稿[M].吉林文史出版社,1985.

[14]錢乃榮.當代吳語研究[M].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

[15]  .蘇州方言語音研究[M].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96.

[16]  .漢語語音史[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

[17]趙元任、楊步偉.憶寅恪.載錢文忠編.陳寅恪印象[M].學林出版社,199717-20.

[18]甯忌浮.汉语韵书史(明代卷)[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19]李榮,《語音演變規律的例外》,《音韻存稿》,商務印書館,1982,107-118.

(原文發表于《漢語史研究集刊》第十六輯,巴蜀書社,2013年12月)


編輯:翔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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