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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水煮蛋的蜕变,就在阿婆的老卤里

 于建辉a 2019-11-01

年近90的南京阿公季来福和阿婆李秀芳每天凌晨4点多起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走廊的煤炉里搅动4口大锅里煨煮的五香蛋

一颗水煮蛋的蜕变,就在阿婆的老卤里

南京阿公季来福和阿婆李秀芳*新美食志

接下来的10多个小时里,阿公将在家里狭小的47平米空间里,跟来帮忙的女儿一起煮4~5箱,总数超过1000枚的鸡蛋,并独自剥开其中的80%。阿婆则会在早上5点半左右穿戴齐全,推着煨了一夜的卤蛋锅,来到健康路一条小巷里,开始一天五香蛋的售卖。

一颗水煮蛋的蜕变,就在阿婆的老卤里

南京阿婆的五香蛋*全民韶话

在过去的40年里,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大年三十,阿婆每天保证出摊12个小时,总共卖出几十万只五香蛋,成为南京街头美食几乎地标性的存在。有人笑说,阿婆的五香蛋可以参选新秦淮八绝了,口味一定秒杀曾经的魁光阁。

一颗水煮蛋的蜕变,就在阿婆的老卤里

南京阿婆*全民韶话

秦淮八绝”是全国人对南京小吃的印象:百里秦淮河畔,灯红酒绿中,倚船划浆,饮酒作诗吃小吃,乍一听仿佛跟“秦淮八艳”一样存在了一百多年。

而这里面的第八绝,就是盛极一时的魁光阁五香茶叶蛋和五香豆

一颗水煮蛋的蜕变,就在阿婆的老卤里

现今的隗光阁*南京上哪吃

搜索相关“秦淮第八绝”的资料,内容几乎是统一口径般:魁光阁的五香茶叶蛋由老卤制成,里面加入茴香、丁香、八角、桂皮、酱油、陈皮、茶叶。蛋加盐煮熟后,蛋壳都会被敲碎,再煨一夜,这样才能制作出滋味浓郁的五香茶叶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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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香茶叶蛋*搜狐

“南京”“老卤”“五香”“入味”,也难怪阿婆的五香蛋会让人联想到秦淮八绝了。

但其实,并没有多少南京人真的还记得魁光阁的五香茶叶蛋。1987年,“秦淮八绝”作为推广南京旅游城市而被秦淮区风味小吃研究会集合出来,但背后的八家“老字号”,早在2000年后就开始就分崩离析,转型的转型,易主的易主。今天的魁光阁更跟小吃毫无关系,变成了旅游纪念品和茶叶的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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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边的隗光阁旧影*南京上哪吃

五香茶叶蛋对于绝大多数南京人来说,更多的记忆是家里老妈偶尔会做的早饭,跟“金陵特产”没啥太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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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香茶叶卤蛋不属于南京,也没有标准做法。

除了八角、桂皮、酱油、鸡蛋等基础原理,全国各地,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配方和叫法。卤蛋、茶蛋、五香蛋、茶叶蛋、铁蛋……无论哪种名称组合,都是指吸饱了老汤滋味的、可以存放一定时间的熟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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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五香茶叶蛋*搜狐

南京阿婆五香老卤蛋,讲究的是一定不能放茶叶,因为“老卤里放茶叶煮时间长了苦”。阿公季来福说自家的方子“就是八角、桂皮、冰糖、酱油。关键是一半老卤一半新卤,煮鸡蛋的时候要,每锅煮三个半小时,拨两三次,再拿去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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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壳再卤的五香蛋超级入味,里面的蛋黄都已经煮得变了颜色*搜狐

台湾茶叶卤蛋,则必须要用南投县的阿萨姆红茶,还会在卤汁里加上整颗的香菇。阿嬷的鸡蛋不剥皮,敲碎了壳放在卤汁里一直煮。香菇的鲜味氨基酸融入酱油老卤里,给鸡蛋带来一种更具“卤肉饭”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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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菇配鸡蛋*腾讯

上海的卤蛋则经常跟红烧肉一同出现。红烧肉里从来不乏酱油、冰糖、香叶等佐料,跟五香蛋无差。此时加上5、6个剥壳蛋,既利用了空间,也油润了蛋。吃完的卤子浇回蛋里,每天热一热,红烧肉的滋味就再次融化在每天清晨的鸡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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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蛋红烧肉*美食杰

香港则从把“”做了衍生,用桑寄生和红糖熬制“老汤”,加入鸡蛋煨炖到完全入味。吃的时候,连汤加蛋一起趁热吃,暖心又暖胃。这个做法马来西亚也有,但略带区别,必须拿武夷红茶做底,熬制桑寄生和鸡蛋,所以也叫武夷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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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西亚“天津茶室”里的武夷蛋茶*Mr.Coffee Phot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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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从今天五香卤蛋的全国版图来看,茶叶已不再是个标配。只要八角、香叶、酱油、白糖搭配合适,价格更昂贵的茶叶存不存在,似乎并不太影响卤蛋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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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叶、酱油、冰糖、盐、姜、香叶、八角、花椒、桂皮、陈皮、小茴香*美食天下

上海美食家沈嘉禄还记得年轻时去茶馆喝茶,佐茶的小食单里必有的茶干和茶叶蛋。这是对好兄弟,经常放在一起煮,等到茶叶蛋入味,豆腐干也基本上吸饱了汤汁,咸鲜回甘。来上一壶茶,配上一枚五香蛋和一碟茶干,可以悠哉的坐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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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叶蛋和茶干*好厨网

这或许也是卤蛋最早的由来。“用卵微烹击裂,酱油盐茶清同在罂,糠火烧透,留经数月”。距今千年的明代美食家宋诩,第一次在自己的书里记载用蛋烹饪的佐茶小食,跟今日的茶叶蛋做法几乎异曲同工。清朝美食大家袁枚也在《随园食单》里记载,“鸡蛋百个,用盐一两,粗茶叶煮,两支线香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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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叶蛋*搜狐

想想也是,茶作为中国饮食历史不可少的一部分,自然会因而延伸出各色配茶的点心。从最早用茶水来做,到用茶水加盐来煮家里常见的豆腐、豆子、鸡蛋。它们的存在,既可以让有客从远方来的下午,多一份闲聊时轻填肚子的滋味存在,也可以在细微处展示主人对客的重视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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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煮豆腐、豆子、鸡蛋*搜狐

直到今天,这种用鸡蛋和茶待客的原始模样,仍然保留在不少福建城市。在屏南,倘若家里来了客人,主人一定会去院子里抓上两个新鲜鸡蛋,煮开一壶家里炒制的白茶,将鸡蛋打入碗中后把热茶浇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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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南蛋茶*美丽厦地

当地人把这个叫蛋茶,鸡蛋越新鲜,蛋茶出来的形态越完整,越代表主人的心意。屏南人认为招待客人必须要用家里最好的东西,而鸡蛋就是自家最宝贵的食材之一了。喝蛋茶之前,主人还会追问,要不要加糖。加了稍许糖的蛋茶,更加突出了那种专属于蛋的温润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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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人不爱吃鸡蛋。

不只是吃不腻,每个下肚的鸡蛋都可以补充一个人每日所需12%的蛋白质,11%的维生素D,以及10%的维生素B12。在廉价的平民美食里,鸡蛋简直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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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狐

但母鸡并不是时刻都那么给力。夏季母鸡一般下蛋率不高,偶尔遇到天气不好则更低。一进入春秋,产蛋率又可以几周内飙到50%,进入产能过剩。

这也是绝大多数普通农人面临的问题。春秋天母鸡产蛋多了,自己家里就会有吃不完的鸡蛋。鸡蛋保鲜期有限,唯一的办法方法,不是起来,就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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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s.guanjia

中国人用盐,欧美人则更习惯使用香草和醋。做法跟卤蛋非常相似:把香叶、莳萝、洋葱放在苹果醋、盐和水的混合溶液中煮开,加入煮好的鸡蛋,保存在真空玻璃瓶里。只要温度得当,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随时都可以吃到味道浓郁,香气十足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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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腌鸡蛋*spendwithpennies

如果想要一些乐趣,还可以把甜菜头放进瓶里,不用几小时,鸡蛋就会沾染上甜菜头的红色。一周后,红色就会渗入整个蛋里,跟卤蛋那深褐的酱油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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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菜头腌鸡蛋*jerkypicklesandbe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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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作家焦桐曾经说过,茶蛋深褐的纹路像岁月的皱纹,既选择入味,就注定回不去水煮蛋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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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蛋深褐色的纹路*三联生活周刊

滋味,也正是五香茶叶卤蛋最让人不可抗拒的地方。水煮蛋固然纯洁,但万事万物,更迷人有趣的那群人 ,一定看得见时间和经历的浸润,无论是被五香过,茶煮过,还是醋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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