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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取蝉声一片:唐代咏蝉诗“三绝”比较阅读

 江山携手 2019-11-13

在众多的咏蝉诗中,虞世南的《蝉》、骆宾王的《咏蝉》和李商隐的《蝉》,都是唐代托蝉以寄意的名作,被称为唐代坛咏蝉诗的“三绝”。由于地位、遭际、气质等不同,虽同样工于比兴寄托,却呈现出摇曳多姿的殊异风貌,构成了富有个性特征的艺术形象。

虞世南,隋朝旧臣,唐初书法家、学家,被唐太宗李世民留用后,由于才高学广,为人正直,深得器重。“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在虞世南的笔下,鸣蝉便成了诗人立身品格高洁的象征,他也向世人表明“居高”自能致远,并不需要某种外在的凭借(例如权势地位、有力者的帮助)的心声。

骆宾王,唐学家,为“初唐四杰”之一,其诗多悲愤之词。随徐敬业起兵反对武则天,兵败后下落不明。“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写这首《咏蝉》诗时,时任侍御史的骆宾王,因上疏论事触忤武后,以贪赃罪名下狱,身陷囹圄。这首诗借蝉抒怀,以“霜重”、“风多”喻处境的险恶,以“飞难进”喻政治上的不得意,以“响易沉”喻言论被压制,以“无人信高洁”喻自己的品性高洁,不为时人所了解,相反还被诬陷下狱。

李商隐,晚唐诗人,曾任县尉、秘书郎和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因受牛李党争影响,遭排挤而潦倒终身。“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诗人在听到蝉的鸣唱时,自然而然地由蝉的立身高洁联想到自己的清白,由蝉之无同情之人联想自己同样也是无同道相知。于是,不由自主地发出“高难饱”、“恨费声”的慨叹。

“三绝”同属咏物诗,自然都是托物言志之作。因此,这三首诗在行上均采用借物发端的手法,从蝉的习性起笔以引发诗人的幽思。

虞诗首句写蝉的形状与食性并暗合身世。“垂緌”暗示显宦身份;“饮清露”是说蝉栖高饮露,生性高洁。此句表面上写蝉的形状与食性,实际上处处又含有比兴象征。骆诗首联先点出秋蝉高唱,接下来点出诗人在狱中因听到秋蝉鸣唱而深深怀想家园,此为起兴手法。李诗首联闻蝉鸣而起兴。“高”指蝉栖高树,暗喻自己的清高;蝉在高树吸风饮露,所以“难饱”,这又与身世感受暗合;由“难饱”引出“声”来,而这样的鸣声又是白费,更是徒劳。

在诗歌的主体部分中,又因诗人所言心志不同,所抒情怀各异,笔法呈多姿之态,摇曳之状。

虞诗三、四两句承第二句“流响出疏桐”引发议论,是全篇比兴寄托的点睛之手,言志较为含蓄,尽显人格美、人格的力量。骆诗在首联起兴言情的基础上,三、四两句将物我联系在一起,“玄鬓影”与“白头吟”两相对照,诗人不禁自伤老大;五、六两句用“比”体暗示政治的黑暗和自己的不得志;第七句再用“比”体喻自己的高洁品性;最后一句直抒胸臆,由物及人,达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李诗的三、四两句了承“恨费声”,将不得志之情推进一步,蝉鸣叫到五更天亮时,已稀疏得快要断绝了,可是一树的还是那样碧绿,不为所动,冷酷无情;五、六两句由蝉转到自己身上,第五句以“比”体来抒发身世感慨,似水中木偶到处漂流的不安定的“薄宦”生活,使他更怀念家乡了,又勾起诗人赋归之念;后两句则用拟人之法写蝉,将咏物与抒情密切结合,“举家清”三字又呼应了开头“高难饱”,首尾圆合。

清人施补华《岘佣说诗》对“三绝”作如是评论:“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端不借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可谓一语中的。

【附】

虞世南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咏蝉

骆宾王

西陆蝉声唱, 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 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 谁为表予心?

李商隐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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