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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电影剧本“祝福”座谈记录

 杨柳依依bnachr 2019-11-28

电影《祝福》剧照

1956年电影剧本“祝福”座谈记录登载于1957年1月19日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出版的《通讯》第3期,据笔者所知,本次座谈会记录未曾被公开引用或转载过,这可能和《通讯》是内部刊物有关。

《通讯》发刊于1956年8月31日,刊名上方印有“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封面底部印有“内部刊物请勿外传”字样。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由华东作家协会改组而成。1954年12月16日下午,“华东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孔罗荪根据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第七次扩大会议的决定,宣布华东作家协会改组为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华东作家协会创作委员会秘书室编的内部刊物《华东作家》随之停刊,《通讯》应该是华东作家协会改组成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之后的内部刊物。

1956年是鲁迅先生逝世20周年,1956年10月23日出版的《通讯》第2期登载,“今年十月十九日为鲁迅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纪念日,分会主持的纪念活动自九月份即已开始”,活动包括专题报告会、座谈会、鲁迅生平事迹报告等形式。就座谈会而言:“分会创委会各创作组举行了纪念鲁迅的座谈会,通俗文学组的座谈会题为:‘鲁迅与民族文学’,于9月10日举行;外国文学组的座谈会题为‘鲁迅论翻译及鲁迅的翻译工作’,于9月15日举行;小说散文组和理论批评组的座谈会题为:‘阿Q典型性问题’,于9月18日举行(座谈记录在这一期发表);儿童文学组的座谈会题为:‘鲁迅和儿童文学’,于9月25日举行;诗歌组的座谈会题为:‘鲁迅的诗及鲁迅对诗歌的意见’,于10月4日举行。”上述座谈会中没有电影剧本“祝福”座谈会,这和它举行时间相对滞后有关,它的召开时间是1956年10月31日,彼时《通讯》第2期已经出版一周有余。

本次座谈会论及的电影剧本“祝福”和彩色电影“祝福”都与鲁迅逝世20周年的纪念活动有关。电影剧本“祝福”的编剧夏衍写道:“《祝福》是鲁迅先生的名著,已经是举世皆知的经典著作,这部影片要在纪念鲁迅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的日子上映,所以我接受这一改编工作就把它看作是一件严肃的政治任务。”电影“祝福”的导演桑弧要求摄制组的全体成员,“在局、厂的领导和支持下,发挥高度的创作热情和政治责任感,克服一切困难,为提前完成本片的制作任务争取在鲁迅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纪念日献映而努力”!最终,“经过上下共同努力,《祝福》如期赶在鲁迅逝世二十周年纪念日之际问世,文化部特意举行了隆重的献映式,立即引起轰动”。

在电影“祝福”首映不久,上海作协创委会剧本组和剧协创委会于1956年10月31日联合召开了电影剧本“祝福”座谈会。在这次座谈会上,与会者的发言记录显示,大家讨论的内容不仅包含电影剧本“祝福”,还涉及彩色电影“祝福”。大家谈得比较多的内容是剧情,同时对人物表演、服装、气氛营造等方面也提出了各自的看法。

座谈会的发言者中有的是戏剧理论家,有的是编剧,有的是电影演员、戏曲演员,他们从各自的生活经验、艺术素养出发,真诚地对电影剧本“祝福”和彩色电影“祝福”加以评价。他们的意见对今天影视剧的改编、拍摄、表演等工作仍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为了保持史料原貌,史料中错字别字未做改动,笔者对此以夹注形式予以指明,并在夹注中标明“作者注”,以区别史料原有的夹注。现将史料抄录如下:

电影剧本“祝福”座谈记录

电影“祝福”,是我国第一部彩色故事片。文艺界人士看了这部电影后,一致认为这是好影片;但也提出了一些问题,存在着一些不同的看法。为此,作协创委会剧本组和剧协创委会在10月31日联合召开了一次关于电影剧本“祝福”的座谈会。出席者有:黄佐临、孔另境、孙毅、魏金枝、叶以群、袁雪芬、范瑞娟、白杨、魏鹤龄、庄志、胡野擒、吴琛、于寄愚、王元美、张辛农等二十三人(“中国电影”杂志社和“新民报”社也派了记者参加座谈会)。

兹将一部份(原稿如此——作者注)同志的发言记录摘要发表。记录未经本人过目,如有错误,应由本刊负责。

黄佐临:

以导演的角度看这改编本,我觉得有四个优点:(1)长度很好,一共46页;(2)对话少;(3)有头有尾,容易懂,是民族形式的作品;(4)精炼、简朴、结构严谨。这些都合乎电影的特性。看了觉得很满意,是一部好电影。

在北京,我和白杨跟夏衍同志谈了一下,他觉得好像差那么一点东西。差那么一点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想过,我认为是这样的:当一部电影来看是很好的,但就是差鲁迅的味道、鲁迅的风格和鲁迅的辛辣。改编者、导演、演员都有特殊的风格,特点就是表现力很强,但很轻淡。而原著的味道是很浓的。可以说编、导、演,是水彩画,原著是木刻。我想举一个例子,也是提一个问题:鲁迅为什么把它叫“祝福”而不叫“祥林嫂”?这篇小说是写祥林嫂这样一个寡妇,造成她悲惨命运的是社会上各种的压力。正如雪峰同志所说的,像蜘蛛网一样地把她拴住了,特别是杀人不见血的礼教和迷信,这可以从鲁四老爷这些人的身上,看到封建社会的压力。这些应该集中表现在“祝福”的场面上。鲁迅叫它“祝福”是要强调鲁四老爷这一方面,可是这个改编本把“祝福”冲淡了,没有强调这点来批判旧礼教。影评都认为贺老六那场戏是有了很大的发展。那场戏的确很优美、动人,但我不同意这样去发展,因为这场戏冲淡了原著中所要说的话。贺老六和阿毛这场戏,如果强调了自然界对寡妇的命运所引起的影响,那社会的压力、人为的力量就压低了。假如这样说的话,那祥林嫂碰到贺老六也是自然的现象,她很巧会遇上一个这样良善的人。强调了贺老六,就削弱了社会的压力,也就是蜘蛛网的压力。

原著的结尾很辛辣,它通过“祝福”把整个封建的东西都给批判了,但电影却比较弱。

张辛农:

过去部队的同志看电影总觉得不满足,这次看了“祝福”都说好。我个人觉得它在保持原作的风格上是差了些。我们对“砍门槛”特别感兴趣,觉得发展得很好。因为我们这些人总觉得动真枪真刀才过瘾。砍门槛是这人物一步步发展而达到的。

祥、贺结婚一段有些丰富,我觉得还是好的。原著中说贺老六“力气大”,这说明他们结婚是有强逼在内,现在改为阶级同情,这也是好的。他花了八十吊钱娶老婆当然不愿意她走,但见到了祥林嫂又从阶级同情心出发,这给观众的感动特别深,这里我掉了泪了。

有两个地方看不清楚,阿香好像是一个没什么思想的人,她对祥林嫂和柳嫂的态度怎么也看不出。有一个镜头是祥林嫂叫小少爷进去祝福,还帮他放了一只鞭炮,后来阿香又重复了这一段,是否阿香的命运也如此呢?片子里看不清楚。祥林嫂为什么只想孩子而不想丈夫,这也想不出什么道理。

孙毅:

“砍门槛”的问题,张辛农同志说:部队看了很过瘾。我认为这人物不应是这样发展的。“砍门槛”不是贯穿动作,她自己是没有力量反抗的,主要还是听人摆布。我认为不要“砍门槛”,可以这样处理:她被鲁家赶出去后,没有地方可去,茫然地走到庙堂前,看到她捐的门槛仍有许多人在跨踏,但她并没得到什么解放;而神像呢?仍然有的伪善,有的凶恶,她也没有办法。这些到庙里烧香的香客也不知这门槛是她捐的。这时祥林嫂也不跨进庙去,就是往前沉默地走着。这样是否就深了一些?我们今天不能要求古人去动刀枪的。

于伶同志那篇文章上说:“银幕上把儿子遭狼吃,丈夫逼死这些打击,予以集中处理。”我认为可以分开。原著是写她丈夫贫病交加而死。死后,祥林嫂还能打柴、养蚕,还有命根子——阿毛;后来她的债还不清,儿子被狼吃了;即使如此,她还有两间房子,她还想挣扎,最后她连房子也没有了。这人物性格是通过间隔不断的打击,慢慢地发展的,这样刻划就更深些。

关于祥林嫂和贺老六结婚,她怎么会依的问题。我认为主要是她动了情。她和祥林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在鲁家,就直接受到地主老爷的压迫。而贺老六是这样一个纯厚而善良的人,他是靠两只手吃饭的,又对她这样好,自己想想也没地方可去。在这种情况下,要求一个人物反抗到底,也是不合理的。她为什么和柳嫂说“他力气大”?原著写到这里,祥林嫂笑了。我觉得有这样的内容:因为社会的压力,她也认为不守节是不光彩的,但后来她依从了,因此她没法解释就笑了,并想拿这两句话来推托一下。祥林嫂顺从了,主要是感情而非暴力。

袁雪芬:

看了电影“祝福”,觉得是部好电影。解放前,越剧也拍了电影,也有“砍门槛”,后来觉得那是脱离了原著,而且也没有可能,最近就把它删了。原著只写到祥林嫂开始怀疑,在不介(原稿如此——作者注)时倒下去了;这个人物没有更多的行动。看了电影“祥林嫂”好像这人物革命了些。祥林嫂是比较愚昧的,如果过分革命化了就不合乎实情。鲁迅的作品常常会让人笑,但笑的后面是要使人流泪的。作者的爱憎是分明的,笔法是很辛辣的。看了电影,觉得缺少笑中要使人流泪的场面。

庄志:

祥林嫂这人物是从肉体一直到精神上慢慢地死亡的,她致命的打击和威胁是“放着吧!祥林嫂”,这以后她就沉下去。原著在这里只写了一百多字,说她眼睛凹下去了,看见人很害怕。而电影却是积极行动:砍门槛。这是不可能的。

阿毛和贺老六的死,我也觉得分两场来得好,特别是电影更不受限制。分两场更可看出祥林嫂的坚韧心,像牛皮筋一样不容易死。祥林嫂的希望是一层层剥去的,贺老六死后,她把全部希望都放在阿毛的身上,母子相依为命,所以后来她老说:“我真傻……。”并成一场,祥林嫂同时死去了丈夫和儿子,为什么单想儿子而不想丈夫,这就无法解释。

祥林嫂在当天晚上就顺从了,这绝对是不行的。电影上一杯开水、两句话还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原著是第一天、第二天都没有起来。电影有些把贺老六这个人物太美化了。他花了八十吊钱(一生的积蓄),如果这次他把祥林嫂送走了,我保证他光棍一生,别再想讨老婆了。

胡野擒:

我有一个疑问:鲁迅写“祝福”为什么老在鲁镇,而对祥林家、贺家墺只作一些侧面描写?祥林嫂的眼睛凹下去了,但她还相信命运,她是最需要“祝福”的人,偏偏没有福可祝,甚至帮人家“祝福”也不允许,这是她最大的痛苦。看了像一把刀一样使人难受,觉得这社会不解放多可怕。

“一杯水”问题,我并没有感到是为了一杯水。贺老六说“你回鲁镇还是回婆家”,这不但给祥林嫂揭开了道路,也引导观众去替她找出路;而没想到是一杯水的问题。这样想,大概是导演、演员的艺术力量还挖得不够深的缘故。

鲁四老爷没处理好,有些像北方的老爷,不像南方的,特别是绍兴的老爷。看了电影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太软了,就像念一首散文诗一样。

魏金枝:

用刀杀人是很明确的,而不用刀或不是有意的杀人就很难辨别,鲁迅主要是写不用刀杀人的人。

我觉得鲁迅的作品很难排,“阿Q大团圆”看了使人发笑,假洋鬼子和吴妈的妖里妖气的脸,完全打破了戏剧的气氛。这些地方夏衍是懂得的。鲁迅主要是写那难熬的全面是乌烟瘴气的无形中害死人的社会。我不同意不砍门槛,地主不出现,这些不是最好的办法,是在没有办法时想出来的办法。

至于柳嫂这个人物,她是个三姑六婆之类的人,她很调皮,很懂得鲁四老爷这种人。戏里老爷没有处理好,就是凶恶,其实他很阴险,也是最讲实际的人。一般说,这样人家,二婚头的佣人是不会用得这样久的,他是贪祥林嫂力气大,才用下了她。柳嫂这个人也没有搞好。她虽是佣人,但已经要损害别人了。

结婚那一场,在艺术上说一杯水还是可以的,这样很集中;如觉得还不够集中,那是自己没有欣赏能力。祥、贺两人,一见倾心是不会的,贺老六出发点是要一个老婆,他是花了八十吊钱的,这个人应该复杂些,夏衍有些把他简单化了。贺老六不是有“爱情”那样地爱她,但乡下人是很宝贝老婆的。“力气很大”这应该有,一个乡下人本来力气就很大。为了控制她,这也不能说他坏,其实后来他们也过得很好。我也觉得当天晚上不可能从了的,但在艺术上可以这样来表现:贺老六弄得没有办法,最后很生气地说:“好吧,明天送你回去,看你到什么地方去?”

至于为什么不想祥林、贺老六,而想儿子,这是可能的。因祥林、贺老六都是病死的,旧社会认为这是命运,是没有办法的;而儿子是被狼吃了的,这使她很难过。现在导演出把力,两个死并在一起,应该允许的。我觉得应该多给祥林嫂几个镜头,艺术要逼得观众非掉下泪不可。至于怎么处理是有困难的,“离婚”中的爱姑,起先她是拼命反抗、骂人的,后来见老爷一吸鼻烟,她就慌了,赶快取消了自己的想法;祥林嫂本人有反抗的要求,但她自己没有把握,她要冲出这个网,但一碰很容易缩回来。

王元美:

“砍门槛”好像很痛快,但社会的压力没有了。我觉得这个人这时是不会“砍门槛”的。还有,最后那一场,大雪天,一个人又冷又饿地慢慢倒下去了,没有街头凄凉的画面,演员的服装穿得太好、太整齐,而且精神状态也不像要倒下去的样子。给人觉得这个人好像还死不了。

人物性格方面,对这样一个旧社会里的温柔的劳动妇女还刻划得不够。对贺老六我同意魏金枝同志的看法。有一个问题不知是导演还是剧本的问题,就是祥林嫂第二次到鲁家,鲁四老爷本来不要她,后来就是因为没人杀鸡而把她收留了下来,这就很不真实。鲁四老爷这个道学夫子,会因为杀鸡而留一个人,这不可能。收留她,还是因为祥林嫂干活有力气,他有利可图。假如要人杀鸡,鲁家的男佣人也可以做的。

吴琛:

关于“砍门槛”,我个人认为祥林嫂的性格发展到这里是不可能去砍的,要砍只有一种解释,为了满足观众的要求,观众希望她砍一下,就像“梁祝”中“化蝶”一样,是一种浪漫主义的手法。

我觉得祥林嫂是旧中国乡村的善良妇女的典型。至于有非常强的斗争性这一点,还值得研究。我认为她和“离婚”中的爱姑不同,祥林嫂的悲剧之所以悲,就是她本身也受封建思想的影响,自己也服从这个社会的制度,可是就算是这么一个顺从的劳动妇女,还是被封建社(原稿如此——作者注)教吞噬了。我认为这个人物是很少反抗的,譬如她不愿当二婚头,是想遵从封建礼教为丈夫守节,而社会上(婆婆等),又不让她守,结果做了二婚头,她自己觉得像罪人一样。这人物要从反抗——斗争——解放,这都是以后的事,要把许多东西过多地加在祥林嫂的身上,这是反历史主义的。

范瑞娟:

贺家墺一场,贺老六到柴房去睡,电影处理得很好。舞台就有困难。这一段电影表现了贺老六的心情。我是这样处理这个角色的:我认为他不是一般的农民,他主要的经济来源是靠打猎为生的,因生产上的区别,所以这个人很粗犷,劳动力很强,并且为人也很厚道。在排练中,我觉得他花了八十吊钱,十几年的心血,就是想娶一个老婆,家里可以有人替他烧饭,后来他把祥林嫂娶来了,这目的(愿望)是达到了,他起先也知道她可能会哭哭啼啼的,但没料到她会去撞桌角,所以他的愿望的达到是使他很苦恼的,这时他的心情很复什(原稿如此——作者注),又想娶她,又很同情她,电影处理得很好。后来“一杯水”很集中,但把贺老六想娶妻子的复什(原稿如此——作者注)心情简单化了。越剧把人物同他的身世、经济情况联系起来,理直气壮地把事实告诉她(不是诉苦),取得祥林嫂的同情,这样是否比较自然一些。

魏鹤龄:

我同意黄佐临先生的看法,鲁迅主要的环境是写鲁镇,所以他把它叫做“祝福”。所以为了点题,要加些祝福的场面。至于为什么要加贺老六的那场戏,我们的看法是这样的:祥林嫂这样一个女人,她从未尝过幸福生活的滋味,只有遇得到老六,才初步体会到人生的味道,这是主要的关键;让祥林嫂尝到一些人生的甜味,使她后来对做人的愿望更提高。

对贺老六这个人物,我只谈自己的感觉。贺老六会这样轻易地把她放走,这的确是说不过去的。在表演时我很头痛,自己都不相信。但又非这样做不行。我这样想:贺老六想讨老婆,有些受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影响;大哥(大伯)帮他借债,也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想老六有了孩子可过继给他。祥林嫂哭哭啼啼的,他是想到的,但没料到她会碰桌角,贺老六当晚同情祥林嫂,另一方面有些胆寒。当祥林嫂说:你走,你走,他本想夹着被子到柴房去,后来考虑他不会有那么多的被子,所以才不夹,就躺在柴堆旁。他总想设法留住她,这是他的最高愿望,至于他为什么不用暴力,这就是贺老六善良的一面。祥林嫂心里也会想到,她说:“你走,你走”之后,他竟然一晚上不回来,她心里也会动一动,起码他不是个坏人。其实当天她到了贺家还未真正地看到贺老六这个人;当注意到他的模样:身体蛮壮的,也长得不丑,对这样一个人,她心里多少是要动一动的。贺老六烧水给她喝,目的是想感化她。贺老六的最高愿望是怎么样想法留住她,这的确很为难。假如他强留她,我觉得也不见得有过错,但是因为贺老六这个人胆子也很小,他想到她会去撞桌角,那也会去上吊的。如果逼紧了,她去上吊,他岂不是人财两空了吗?她一再想回去,但又走不掉,僵在那里,他虽然有些气愤,但还希望她能留下。后来排到这里,就没法发展下去,因为还是不可信。最后导演想出了那两句话(问她上哪儿去……)我觉得是很高明的。这两句话很需要,祥林嫂也没有地方可去,只好暂时寄留在此,至少不会挨饿,以后下去就更了解贺老六的为人,当然人总是有感情的。

叶以群:

我认为祥林嫂的性格不是一点反抗性都没有的。她生活的意志很强,总想挣扎。祥林嫂这个人是有点点满足,就感到很大的满意,但她刚刚得到一点,就马上受到打击。祥林嫂挣扎地活着,她不是有意识地认识到封建社会的残酷,而面对着阻碍,她会有一定的反抗,不然她也不会逃走。从原作到整个电影是统一的,有些因素不是不可理解的,鲁迅原作没有“砍门槛”,但要想到不同的艺术形式,是不能不加一些东西的。电影里有,不是表明她不迷信了,而是绝望的反抗,是一种毁坏性的行为。这是很自然的,是在气愤下的一种发泄。从祥林嫂前面那样发展到这里,“砍门槛”是很合理的。

关于贺老六放不放她走,我认为这是生活的真实的问题,现在电影稍为(原稿如此——作者注)差了一些。有些事你不是能未卜先知地知道他一步步的做法,有时是在很复什(原稿如此——作者注)的情况下,没有办法,但你又要讲话。如果强迫洞房,贺老六又下不了手,而祥林嫂挣扎要走,但又不愿意走;如果这时贺老六说了那两句话,效果就更好,其实他要送她走也有些半真半假的;他说这话是骗她,还是肯定的,我们不去管它,但这两句话却打动了祥林嫂;贺老六很善良,这时他可以慢慢地转过来劝她,这样处理较好。现在感情的转折很不够。

最后结局时,死的气氛还不足,给人感觉是可有可无。演员发挥得不够充分,太拘谨、太朴素了,因此抓不住观众。

鲁四老爷这个假道学还表现得太老实、太本份(原稿如此——作者注)。

                               (选自《新文学史料》2019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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