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爱曰:“伊川亦云:《传》是案,《经》是断。如书弑某君,伐某国,若不明其事,恐亦难断。” 先生曰:“伊川此言,恐亦是相沿世儒之说,未得圣人作经之意。如书'弑君’,即弑君便是罪,何必更问其弑君之详?征伐当自天子出,书'伐国’,即伐国便是罪,何必要问其伐国之详?圣人述六经,只是要正人心,只是要存天理、去人欲。于存天理、去人欲之事,则尝言之。或因人请问,各随分量而说。亦不肯多道,恐人专求之言语。故曰'予欲无言’。若是一切纵人欲、灭天理的事,又安肯详以示人,是长乱导奸也。故孟子云:'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此便是孔门家法。世儒只讲得一个伯者的学问,所以要知得许多阴谋诡计。纯是一片功利的心,与圣人作经的意思正相反,如何思量得通?” 【译文】 徐爱说:程颐说了,《左传》是案,《春秋》是断,像《春秋》上写'弑某君,伐某国’,要是不明了事情的过程,恐怕也难以判断。 阳明先生说,程颐这话,恐怕也是沿袭世上普通儒者的言说,没有抓住孔圣人做《春秋》的本意。 如《春秋》上写的'弑君’,弑君就是罪,何必再问弑君的详细经过?征伐的命令是从天子发出的,写'伐国’,那么所伐的国家肯定是有罪的,何必要问伐国的详细经过? 孔圣人讲述六经,只是要正人心,只是要存天理、去人欲。于存天理、去人欲之事,才肯言说。或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疑问,也会根据不同情况来讲述。但是也不肯多说,恐怕人只在言词上讲求,而不在本心上下功。所以孔子说:有的话,我不说。 要是一切纵人欲、灭天理的事,又怎么肯详细地告诉人间?如果详细地告诉人家,岂不是主张乱行引导奸人了吗?所以孟子说孔子的门下,不谈桓文之事,所以后世没有流传。 这是孔门家法,但是世上的儒者只讲一个'霸者’的学问,所以想要知道许多阴谋诡计。纯是一片功利之心,与圣人作经的意思正相反,如何思量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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