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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红楼批书人(二)

 闲野之家 2019-12-20

附:甲戌、己卯、庚辰、靖藏四版本中有关年份的批语

第一回

甲眉:若云雪芹披阅增删,然则开卷至此这一篇楔子又系谁撰?足见作者之笔,狡猾之甚。后文如此者不少。这正是作者用画家烟云模糊处,观者万不可被作者瞒蔽了去,方是巨眼。 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 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每意觅青埂峰再问石兄,奈不遇癞头和尚何!怅怅!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午八月泪笔。

第十二回
庚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个能回头也?叹叹!壬午春。畸笏。

第十三回
甲眉:“树倒猢狲散”之语,今犹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哀哉伤哉,宁不痛杀!

甲眉:旧族后辈受此五病者颇多,余家更甚。三十年前事见书于三十年后,令余悲痛血泪盈面。庚眉:读五件事未完,余不禁失声大哭,三十年前作书人在何处耶?

第十四回
甲眉:宁府如此大家,阿凤如此身份,岂有使贴身丫头与家里男人答话交事之理呢?此作者忽略之处。庚眉:彩明系未冠小童,阿凤便于出入使令者。老兄并未前后看明,是男是女,乱加批驳。可笑。庚眉:且明写阿凤不识字之故。壬午春

庚眉:忙中闲笔,点缀玉兄,方不失正文中之正人。作者良苦。壬午春。畸笏。

第十五回
庚眉:八字道尽玉兄,如此等方是玉兄正文写照。壬午季春。

庚眉:写玉兄正文总于此等处,作者良苦。壬午季春。

庚眉:一“忙”字,二“陪笑”字,写玉兄是在女儿分上。壬午季春。

甲侧:祖宗为子孙之心细到如此!庚眉:《石头记》总于没要紧处闲三二笔,写正文筋骨。看官当用巨眼,不为被瞒过方好。壬午季春。

庚眉:实表奸淫,尼庵之事如此。壬午季春。

庚眉:若历写完,则不是《石头记》文字了,壬午季春。

第十六回

庚眉:泼天喜事却如此开宗。出人意料外之文也。壬午季春。

庚眉:自政老生日,用降旨截住,贾母等进朝如此热闹,用秦业死岔开,只写几个“如何”,将泼天喜事交代完了,紧接黛玉回,琏、凤闲话,以老妪勾出省亲事来。其千头万绪,合榫贯连,无一毫痕迹,如此等,是书多多,不能枚举。想兄在青埂峰上,经锻炼后,参透重关至恒河沙数。如否?余曰万不能有此机括,有此笔力,恨不得面问果否。叹叹!丁亥春。畸笏叟。

甲眉:偏于极热闹处写出大不得意之文,却无丝毫牵强,且有许多令人笑不了、哭不了、叹不了、悔不了,唯以大白酬我作者。[壬午季春。畸笏。]

第十七回
庚眉:政老情字如此写。壬午季春。畸笏。

庚眉:六字是严父大露悦容也。壬午春。

庚眉:又换一章法。壬午春。

庚眉:爱之至,喜之至,故作此语。作者至此,宁不笑杀?壬午春。

 
第十八回
庚眉:(树处)[副册]引十二钗总未的确,皆系漫拟也。至末回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讳。壬午季春。畸笏。

己夹:此等处便是用硬证实处,最是大力量,但不知是何心思,是从何落思,穿插到此玲珑锦绣地步。庚眉:如此穿插安得不令人拍案叫绝!壬午季春

庚眉:非经历过如何写得出!壬午春。

庚眉:纸条送递系童生秘诀,黛卿自何处学得?一笑。丁亥春。

庚眉:仍用玉兄前拟“稻香村”,却如此幻笔幻体,文章之格式至矣尽矣!壬午春。

己夹:《钗钏记》中总隐后文不尽风月等文。 按近之俗语云:“宁养千军,不养一戏。”盖甚言优伶之不可养之意也。大抵一班之中此一人技业稍出众,此一人则拿腔作势、辖众恃能种种可恶,使主人逐之不舍责之不可,虽欲不怜而实不能不怜,虽欲不爱而实不能不爱。余历梨园弟子广矣,个个皆然,亦曾与惯养梨园诸世家兄弟谈议及此,众皆知其事而皆不能言。今阅《石头记》至“原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二语,便见其恃能压众、乔酸娇妒,淋漓满纸矣。复至“情悟梨香院”一回更将和盘托出,与余三十年前目睹身亲之人现形于纸上。使言《石头记》之为书,情之至极、言之至恰,然非领略过乃事、迷蹈过乃情,即观此,茫然嚼蜡,亦不知其神妙也。

第十九回

庚眉:“花解语”一段乃袭卿满心满意将玉兄为终身得靠,千妥万当,故有是。余阅至此,余为袭卿一叹。丁亥春。畸笏叟。

庚眉:“玉生香”是要与“小恙梨香院”对看,愈觉生动活泼,且前以黛玉后以宝钗,特犯不犯,好看煞!丁亥春。畸笏叟。

第二十回

庚眉:特为乳母传照,暗伏后文倚势奶娘线脉。《石头记》无闲文并虚字在此。壬午孟夏。畸笏老人。

庚眉: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一段特为怡红袭人、晴雯、茜雪三环之性情见识身份而写。己卯冬夜。

庚眉:娇憨满纸令人叫绝。壬午九月。

庚眉:写环兄先赢,亦是天生地设现成文字。己卯冬夜。

庚眉:又用讳人语瞒着看官。己卯冬夜。

庚侧:嫡嫡是彼亲生,句句竟成正中贬,赵姨实难答言。到此方知题标用“弹”字甚妥协。己卯冬夜。

庚眉:“等着”二字大有神情。看官闭目熟思,方知趣味。非批书人漫拟也。己卯冬夜。

庚眉:明明写湘云来是正文,只用二三答言,反写玉、林小角口,又用宝钗岔开,仍不了局。再用千句柔言百般温态,正在情完未完之时,湘云突至,“谑娇音”之文终见。真是“卖弄有家私”之笔也。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一回

庚眉:“忘了”二字在娇憨[湘云]口中自是应声而出,捉笔人却从何处设想而来,成此天然对答。壬午九月。

庚侧:亦是囫囵语,却从有生以来肺腑中出,千斤重。庚眉:《石头记》每用囫囵语处,无不精绝奇绝,且总不觉相犯。壬午九月。畸笏。

庚眉:赵香梗先生《秋树根偶谭》内兖州少陵台有子美祠为郡守毁为已祠。先生叹子美生遭丧乱,奔走无家,孰料千百年后数椽片瓦犹遭贪吏之毒手。甚矣,才人之厄也!因改公《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数句,为少陵解嘲:“少陵遗像太守欺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折克非已祠,旁人有口呼不得,梦归来兮闻叹息,白日无光天地黑。安得旷宅千万间,太守取之不尽生欢颜,公祠免毁安如山。”读之令人感慨悲愤,心常耿耿。壬午九月。——因索书甚迫,姑志于此,非批《石头记》也。 为续《庄子因》数句,真是打破胭脂阵,坐透红粉关,另开生面之文,无可评处。

庚侧:不用宝玉见此诗,若长若短亦是大手法。庚夹:骂得痛快,非颦儿不可。真好颦儿,真好颦儿!好诗!若云知音者颦儿也。至此方完“箴玉”半回。庚眉:又借阿颦诗自相鄙驳,可见余前批不谬。己卯冬夜。庚眉:宝玉不见诗,是后文馀步也,《石头记》得力所在。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一部书中,只有此一段丑极太露之文,写于贾琏身上,恰极当极!己卯冬夜。庚眉:看官熟思:写珍、琏辈当以何等文方妥方恰也?壬午孟夏。庚眉:此段系书中情之瘕疵,写为阿凤生日泼醋回及“夭风流”宝玉悄看晴雯回作引,伏线千里外之笔也。丁亥夏。畸笏。

第二十二回

庚眉:将薛、林作甄玉、贾玉,看书则不失执笔人本旨矣。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前看凤姐问作生日数语甚泛泛,至此见贾母蠲资,方知作者写阿凤心机无丝毫漏笔。己卯冬夜。

庚眉: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庚眉: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悲乎!

庚眉:湘云探春二卿,正“事无不可对人言”之性。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此书如此等文章多多不胜枚举,机括神思自从天分而有。其毛锥写人口气传神摄魄处,怎不令人拍案称奇叫绝!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神工乎,鬼工乎?文思至此尽矣。丁亥夏。畸笏。

庚眉:前以《庄子》为引,故偶继之。又借颦儿诗一鄙驳,兼不写着落,以为瞒过看官矣。此回用若许曲折,仍用老庄引出一偈来,再续一《寄生草》,可为大觉大悟矣。以之上承果位,以后无书可作矣。却又作黛玉一问机锋,又续偈言二句,并用宝钗讲五祖六祖问答二实偈子,使宝玉无言可答,仍将一大善知识,始终跌不出警幻幻榜中,作下回若干书。真有机心游龙不测之势,安得不叫绝?且历来不说中万写不到者。己卯冬夜。

庚:暂记宝钗制谜云:(即下文“朝罢”谜,略)。此回未[补]成而芹逝矣,叹叹!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三回

庚眉:大观园原系十二钗栖止之所,然工程浩大,故借元春之名而起,再用元春之命以安诸艳,不见一丝扭捻。己卯冬夜。

庚侧:多大力量写此句。余亦惊骇,况宝玉乎!回思十二三时,亦曾有是病来。想时不再至,不禁泪下。

庚眉:写宝玉可入园,用“禁管”二字,得体理之至。壬午九月。

庚眉:四诗作尽安福尊荣之贵介公子也。壬午孟夏。

庚眉:此图欲画之心久矣,誓不过仙笔不写,恐亵我颦卿故也。己卯冬。 丁亥春间,偶识一浙省新发,其白描美人,真神品物,甚合余意。奈彼因宦缘所缠无暇,且不能久留都下,未几南行矣。余至今耿耿,怅然之至。恨与阿颦结一笔墨缘之难若此!叹叹!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情小姐故以情小姐词曲警之,恰极当极!己卯冬。

第二十四回

庚眉:是书最好看如此等处,系画家山水树头丘壑俱备,末用浓淡墨点苔法也。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这一节对《水浒》杨志卖大刀遇没毛大虫一回看,觉好看多矣。己卯冬夜。脂砚。

庚眉:读阅“醉金刚”一回,务吃刘铉丹家山楂丸一付,一笑。余卅年来得遇金刚之样人不少,不及金刚者亦不少,惜书上不便历历注上芳讳,是余不是心事也。壬午孟夏。

庚眉:自往卜世仁处去已安排下的。芸哥可用。己卯冬夜。

庚侧:四字渐露大丫头素日怡红细事也。庚眉:怡红细事俱用带笔白描,是大章法也。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五回

庚眉:此等世俗之言,亦因人而用,妥极当极!壬午孟夏,雨窗。畸笏。

庚眉:二宝答言是补出诸艳俱领过之文。乙酉冬,雪窗。畸笏老人。

庚眉:通灵玉除邪,全部百回只此一见,何得再言?僧道踪迹虚实,幻笔幻想,写幻人于幻文也。壬午孟夏,雨窗。

庚眉:通灵玉听癞和尚二偈即刻灵应,抵却前回若干《庄子》及语录机锋偈子。正所谓物各有所主也。叹不得见玉兄“悬崖撒手”文字为恨。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六回

庚眉:此等细事是旧族大家闺中常情,今特为暴发钱奴写来作鉴。一笑。壬午夏,雨窗。

庚眉:红玉一腔委屈怨愤,系身在怡红不能遂志,看官勿错认为芸儿害相思也。[己卯冬。]

庚眉:若无如此文字收拾二玉,写颦无非至再哭恸哭,玉只以赔尽小心软求漫恳,二人一笑而止。且书内若此亦多多矣,未免有犯雷同之病。故用险句结住,使二玉心中不得不将现事抛却,各怀一惊心意,再作下文。壬午孟夏,雨窗。畸笏。

庚眉:闲事顺笔将骂死不学之纨绔。壬午雨窗。畸笏。

庚眉:紫英豪侠小文三段,是为金闺间色之文,壬午雨窗。 写倪二、紫英、湘莲、玉菡侠文,皆各得传真写照之笔。丁亥夏。畸笏叟。 惜“卫若兰射圃”文字无稿。叹叹!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晴雯迁怒是常事耳,写钗、颦二卿身上,与踢袭人之文,令人与何处设想着笔?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七回

庚眉:这桩风流案,又一体写法,甚当。己卯冬夜。

庚眉:这是自难自法,好极好极!惯用险笔如此。壬午夏,雨窗。

庚眉:奸邪婢岂是怡红应答者,故即逐之。前良儿,后篆儿,便是确证。作者又不得有也。己卯冬夜。

庚眉:此系未见“抄没”、“狱神庙”诸事,故有是批。丁亥夏。畸笏。

庚眉:若无此一岔,二玉和合则成嚼蜡文字。《石头记》得力处正此。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不因见落花,宝玉如何突至埋香冢?不至埋香冢,如何写《葬花吟》?《石头记》无闲文闲字正此。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八回

庚眉:此写玉兄,亦是释却心中一夜半日要事,故大大一泄。己卯冬夜。“

庚眉:写药案是暗度颦卿病势渐加之笔,非泛泛闲文也。丁亥夏。畸笏叟。

庚眉:写得不犯冷香丸方子。前“玉生香”回中颦云“他有金你有玉;他有冷香你岂不该有暖香?”是宝玉无药可配矣。今颦儿之剂,若许材料皆系滋补热性之药,兼有许多奇物,而尚未拟名,何不竟以“暖香”名之?以代补宝玉之不足,岂不三人一体矣。己卯冬夜

甲眉:若真有一事,则不成《石头记》文字矣。作者的三昧在兹,批书人得书中三昧亦在兹。壬午孟夏。

庚眉:大海饮酒,西堂产九台灵芝日也,批书至此,宁不悲乎?壬午重阳日。

庚眉:云儿知怡红细事,可想玉兄之风情月意也。壬午重阳。

第三十八回

己夹:伤哉!作者犹记矮[幽页]舫前以合欢花酿酒乎?屈指二十年矣。

第四十五回

庚夹:黛玉才十五岁,记清。

第七十二回

庚夹:是以前授方相之旧,数十年后矣。

第七十五回

庚: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对清。 缺中秋诗,俟雪芹。

靖藏脂批

第八回

沾光善骗人无星戥皆随事生情调侃世人余亦受过此骗阅此一笑三十年前作此语之人观其形已皓首驼腰矣使彼亦细听此语彼则潸然泣下余亦为之败兴(眉) 

第十三回

可从此批通回将可卿如何死故隐去是余大发慈悲也叹叹壬午季春畸笏叟

读五件事未完余不禁失声大哭卅年前作书人在何处耶(朱眉) 
  旧族后辈受此五病者颇多余家更甚卅年间事见知于卅年后令余悲痛血泪盈面(墨眉) 

第十四回

数字道尽声势壬午春畸笏

忙中闲笔□□玉兄作者良苦壬午春畸笏

第十五回

又写秦钟智能事尼庵之事如此壬午季春畸笏

第十八回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项籍用江东之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申英夷斩伐如草木焉江淮无涯岸之阻亭壁无藩篱之固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锄耰棘荆者因利乘便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灾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不免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枪伤心者矣大族之败必不致如此之速特以子孙不肖招接匪类不知创业之艰难当知瞬息荣华暂时欢乐无异于烈火烹油鲜花著锦岂得久乎戊子孟夏读虞子山文集因将数语系此后世子孙其毋慢忽之

第二十二回

将薛林作甄玉贾玉看则不失书执笔本旨矣丁亥夏畸笏叟(眉) 
  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聊聊矣不怨夫(朱眉)前批知者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杀(前批稍后墨笔) 
  此回未补成而芹逝矣叹叹丁亥夏畸叟(眉)

第二十三回

亥春日偶识一浙省客余意甚合真神品白描美人物所缘彼无暇宦缘奈不能留都下久且来几南行矣至今耳火又余帐然之至阿平颦墨缘之难恨与一结若此书叹叹丁亥□奇笏叟(眉批一字被蛀去畸字残半)

第二十四回

醉金刚一回文字伏芸哥仗义探庵余卅年来得遇金刚之样人不少不及金刚者亦复不少惜不便一一注明耳壬午孟夏

第四十一回

尚记丁巳春日谢园送茶乎展眼二十年矣丁丑仲春畸笏(妙玉泡茶一段眉批)

玉兄独至岂无真吃茶作书人又弄狡猾只瞒不过老朽然不知落笔时作者如何想丁亥夏(眉批) 

第四十二回

应了这话由好批书人焉能不心伤狱庙相逢之日始知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实伏线于千里哀哉伤哉此后文字不忍卒读辛卯冬日

第八十回

开生面立新场是不止红楼梦一回惟此回更生新读去非阿颦无是佳吟非石兄断无是情聆赏难为了作者且愧杀也古今小说故留数语以慰之余不见落花玉何由至浬香家如何写葬花吟不至石头记埋香无闲字闲文□正如此丁亥夏畸笏叟

五、  伴写

《红楼梦》的第一回,大多数版本都是以“此开卷第一回也”开始的,这个开头与甲戌本前面的凡例最后一段是极其相似的。笔者以前曾认为这个开头是“以讹传讹”地从“脂评凡例”演变过来的,但很快便发现这个结论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单单这段话从凡例中演变过来,还是脂砚斋将此段话略作改变,编入凡例中,就已经相当值得探讨。

对于这一段开头,笔者对比了庚辰、列藏、甲辰、戚序、蒙府、舒序的影印本,内容大同小异,除了戚序本和蒙府本,都是将此段话分别写开,而正文另外起头的。从这几个版本分开此段话来看,这几个版本都是将这一段话作为一个楔子,而正文都是从“各位看官”这儿开始的。

关于脂评凡例,为何单单甲戌本独有?而凡例的第五部分又与其它版本的开头竟然如些接近?这要从诸版本的底本年代说起。此次对比了一下各影印本,笔者初步认为,在甲戌本和己卯、庚辰、甲辰及舒序几个版本的前十回(这是一粗略的说法,甲辰本的前十回笔者估计就不是出于同一底本的)相比较,甲戌本成书的年代应迟于这几个版本的前十回,并且其可能为脂砚斋或畸笏叟的亲笔手稿!

在这几个版本中,舒序本的第九回结尾是这样的:“贾瑞遂立意要去调拨薛蟠来报仇,与金荣计议已定,一时散学,各自回家。不知他怎么去调拨薛蟠,且听下回分解。”这段文字明显为删改遗漏的痕迹,而在现有的无论哪一个版本中,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中关于宝钗在听了袭人的话后,心里面想的话有一句是这样的:“当日为一个秦钟,还闹的天翻地覆。”这句话笔者很多年前读《红楼梦》时已心存疑问,为什么翻遍全书都找不到相关的内容?现在可以明显地看到,这明显就是指贾瑞调拨薛蟠“报仇”这一部分内容了。在此回中,戚序本在“布满书房内外”后面有“伏下文阿呆争风一回”,而后面也找不到相关的内容。因此,这“争风”肯定也是指“报仇”这一部分文字了。

从上述可看出,在有第九回的诸版本中,舒序本前十回底本的年代应为最早的,还保留着早期删却文字之残迹。另从甲戌本批语所署年份来看,甲戌本显然不是成于甲戌年的。而根据庚辰本的前十回与其它版本的相似而推断,甲戌本的成书时间应迟于庚辰本的前十回及迟于己卯本,它应和庚辰本的第十回后的第二部分差不多同时成书。而关于脂砚斋“伴写”和对全书的修改问题,笔者此次在查甲戌本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在此顺便提一下。

甲戌本第一回“好了歌”的注解中,在“昨夜黄土垅头送白骨”一句中的“送”字被墨笔轻轻点了一笔,似欲涂改,但又好象不完全确定的样子。而在“送”字右下侧,也用墨笔用更小的字体写了一个“堆”字。这应该是对文字的斟酌,是抄书者在抄到此处时,觉得“送白骨”好象不怎么的妥,就想把它改成“堆白骨”,但也是心内踌蹰,并没下决心去更改。按这个推理,这些迹象显然不会出于传抄人之手,否则他即使是原文照搬,也没必要再在这个“送”字上面涂上那么一个点。但能够去斟酌此书文字,并予以修改的,除了曹氏本人,或许就只剩下脂砚斋等人了。故此,笔者初步认为,甲戌本很有可能是脂砚斋或畸笏叟的手抄原本。并且此细节也可以作为脂砚斋等人不但对《红楼梦》进得了整理,而且确确实实是对《红楼梦》在文字上进行过修改。这也已经是现成的结论,在此亦不反复论证。(关于甲戌本问题,已有些超出本文讨论范围之外,并且还不怎么的完善,笔者以后将另外撰文讨论。)

至于脂评凡例为何只有甲戌本独有,笔者初步估计原因是甲戌本成书时,雪芹已逝世。脂砚斋等人希望曹氏的毕生心血能够流传于世,于是就为它撰出了这样一个凡例,再三声明这是一本“大致谈情”的书,幻想以这样的方式躲过清代严酷的文字狱。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方法,笔者在本文第四节也提到,《红楼梦》一书在撰写及完善曾遭受重大打击。从脂评凡例唯甲戌本独有,故此亦可推测其形成时间和甲戌本的成书时间是一致的。从时间相差及凡例的第五部分与其它版本的开头之相似推断,笔者认为脂评凡例的第五部分是从从曹氏原文中第一回的楔子提取出来修改后演变而成的。

那或许会有人提出疑问,脂评凡例会不会全部是曹氏所撰?应该说可能性很少。请看凡例的第一条提到:“然此书又名曰《金陵十二钗》,审其名,则必系金陵十二女子也;然通部细搜检去,上中下女子岂止十二人哉!若云其中自有十二个,则又未尝指明白系某某,及至“红楼梦”一回中,亦曾翻出金陵十二钗之簿籍,又有十二支曲可考。”同时,每一个版本的第一回都有这样的一句话:“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很明显,对于《红楼梦》这一本书,曹氏心目中的题目是《金陵十二钗》,但在这个凡例中,明显表露出对这个题目的不满意。由此推断,脂评凡例不会出于曹氏之手。而从这个语气上看,笔者认为,其作者为畸笏叟的可能性应大于脂砚斋,但当前没有找到其它更有力证据,故不论。

脂砚斋为《红楼梦》作出凡例,使全书正文的开端从“此开卷第一回也”变成了“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因此按全书顺序上说,脂评凡例的演变是对《红楼梦》的第一个重大修改。

接下来大的修改应是秦可聊之死了,这部分已为大多数人所知,不累赘。还有第三十九回和第四十一回也有类似于第三十四回那样的删改漏却之一言半句,估计也是和秦可卿之死一样被删除,但前后都找不到照应文字,已有点无头公案的味道。笔者曾撰文将此类疏漏和回目的变更一起列举,虽不完善,但在此也不重复了。

关于脂砚斋的“伴写”,还有一个令人非常感兴趣的是脂砚斋有没有直接参与过《红楼梦》的撰写。有些红学家便认为第六十四和六十七回就是曹氏来不及写完就已逝世,这两回是另有其人补上的,而补上这两回最大可能的人就是脂砚斋。。

庚辰本按第七十五回回前批语署的年份推算,该本成书的年份应是从乾隆二十一年的已对清,一直到乾隆二十五年庚辰年定本(庚辰年定本,乃采用现成结论,其实笔者一直怀疑此结论),到丁亥畸笏叟还在一直加批。庚辰本的初本于乾隆二十一年已对清,此时假如此两回已佚,应该可以发现。曹氏逝于乾隆二十八年癸未,此时离第一次对清已相隔七年时间,为何在这七年时间内连这两回也没补上?而且笔者在版本对比中,从庚辰本第四十一回开始到八十回,竟已没有一条批语与戚序相同或相近。因此笔者认为,发生这样的情部最有可能就是曹氏原来已写完,但在后来佚失,故此庚辰本缺此两回。而年代较迟的并且可能经过其他人整理的戚序本等就找回或经他人补齐了。庚辰本和己卯本的此两回亦是据程本而补抄,因此笔者在探究此问题时选用了戚序本(有正本)。

先后六十四回,从面貌上看,一样有回前回后评,有两条夹批,而且还有一首回前诗,从面貌上完全看不出旁人补作的痕迹。至于叙述的文字,有几个地方是有一点觉得好象不妥。如黛玉对宝钗当面称呼宝玉为“宝二爷”,恐怕是比较突兀的,还有宝玉与黛玉那言之不尽的半句话,也有勉强之感等几处小节也有不妥(在此问题上,笔者担心存在一种“先入为主”的主观看法,故此也不多举例)。而凭这些小节也很难看出跟其它回的异同,更不能作为他人代撰的证据。并且有正本在宝玉题《五美呤》之后,接着便有一夹批:“《五美吟》与后《十独吟》对照”。《十独呤》在前八十回都找不到,因此可确定其存在于八十回后文字内。回前诗中有“哀哉千秋魂,薄命无二致”应可确实无疑是指黛玉和她所咏叹的五位古代美人一样,红颜薄命。而能够在这儿埋下伏线,以诗词设置谶语,除了曹氏本人,恐怕也很难找其他有同等水平的人代笔了。故此,笔者估计此回是在整理时(己卯本、庚辰本底本)发现佚失,后找回后重新补上的(戚序本、蒙府本等足八十回本的底本),其原作者应为曹氏本人,但在补上时应有其他人补写了缺失部分。

六十七回的情况与六十四回就差得很远了,它的回目是“馈土物颦卿念故里 讯家童凤姐蓄阴谋”。此回内容比起其它回章,非常的离散,好象强行堆砌在一起的。此回首先写到柳湘莲出家后,薛蟠非常怀念不已,薛姨妈也伤感,接着以宝钗安慰其母之话转入“馈土物”故事。此段话与第三十二回金钏儿跳井后,宝钗安慰王夫人的那段文字相比起来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接下来薛蟠招待伙计的家宴无精打采,宝钗则把薛蟠带回来的一些小玩意送给大观园的姐妹,这是送宫花的翻版,并且有点好象仿十九回的迹象。而且写这些内容,好象除了让黛玉落几滴泪就没有其它的意义了。脂批说《红楼梦》一书无一闲文,但此等文字不管怎么说都给人一种闲文堆砌的感觉。接下来袭人去看望凤姐这一段更是无味,袭人一直给人都是老好人的样子,虽然她是处处找机会在主子面前卖乖弄巧,但在主子不在、看不到的情况下,她是否会冒被人说闲话的风险去教育这样一位摘果子的老婆子?还有赵姨娘去讨好王夫人,也令人觉得很突兀。只有凤姐讯家童这一段在全回中算得上精彩的,其它部分都有种令人感到索然无味的感觉。

有正本第六十七回不但没有一条批语,连回前回后评也没有。笔者在近日才找到了蒙府本的影印本,对照后发现也是一样,没有任何批语。因此,笔者也相信了戚序系列版本在此回是没有任何批语的。后来笔者再去查阅靖藏批语时,发现在此回却有四条批语之多。因为这几条批语非常错乱,笔者在此将它试校并作简单分析:

“四撒手乃已悟是虽眷恋却破此迷关是必何削发埂峰时缘了证情仍出士不隐梦而前引即秋三中姐” “悬崖撒手乃已悟,虽眷恋,却破此迷关,何必削发?至青埂峰时证前缘,了此情,仍不出士隐梦,而中秋前引三姐”这条批语前面部分不用细说,主要是说柳湘莲出家之事。而在六十六回已说到柳湘莲进京时候为八月内,后面应是说三姐中秋时节自尽。

第二条批语:“宝卿不以为怪虽慰此言以其母不然亦知何为□□□□宝卿心机余已此又是□□”。此批基本可明大概意思,应是宝钗劝说其母一段批语。
   第三条批语:“似糊涂却不糊涂若非有夙缘根基有之人岂能有此□□□姣姣册之副者也”。校:“似糊涂却不糊涂,若非有夙缘有根基之人岂能有此(为?)姣姣(疑为“佼佼”)十二钗册之副者也。”由于此回并无已知的十二钗副册之人,故笔者怀疑是抄错地方的,可能为六十六回三姐自尽后托梦的那一节。

第四条批语:“岂是犬兄也有情之人”。此批于薛蟠说“向西北大哭一场”上面的眉批,校为:“岂料阿呆兄也是有情之人?”

此四条批语非常宝贵,特别是第一条提到了八十回后内容。那个时候能够阅读《红楼梦》一书的人已是极少,更何况八十回后的内容?即使是批语的撰写人,也未必完全读过,这是一定是曹氏身边极为亲密的人才会知道的。因此它说明了即使此回不是曹氏作撰,但也是其身边对《红》一书内幕熟知的人所为。最为遗憾的是靖藏本已轶,这些批语死无对证,笔者在此情况下,也只能相信。由于校对这些批语对古文水平及对《红》一书的熟练程度都要求很高,笔者限于水平,在此肯定有很多不正确和不到位的地方,在此请阅者原谅并指正。

将六十四回和六十七回对比,六十四回的文字水平显然要高于六十七回,因此,笔者认为这两回肯定不是出于同一人之手。按上节《年份》的分析,脂砚斋应逝于乾隆二十九年甲申至乾隆三十一年丙戌年之间,而庚辰本所署最迟的年份为丁亥。故此认为,脂砚斋补写此回的可能性不大。从前后的六十六和六十八回前后照应看起来,也可看出此回文字显然是忠于原著的,并且作者在努力地仿照着曹氏的笔法去补写,并且补写人熟知本书底里。所以此回虽然并非曹氏亲笔,而它的价值依然是不可估量。

关于脂砚斋是否曾经直接撰写《红楼梦》,庚辰本第二十二回有一个眉批被一些红学家引为证据:“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此批靖藏本亦有,文字有所不同。根据靖藏本紧接着的另外一条签名批语可知出于畸笏叟之手,一些红学家认为这是畸笏叟在回忆脂砚斋执笔写凤姐点戏这一件事。笔者认为,脂砚斋很有可能直接参加《红楼梦》的撰写,如上述的第六十七回等。因为理解成“凤姐在点戏的时候,脂砚在旁边执笔这件事” 就已经完全与脂砚斋撰写《红楼梦》不同意思了。从字面上理解,凤姐点戏应是与脂砚执笔同进进行的,所以更应该理解成这个意思。笔者也反复读过了第二十二回文字,并没有发觉有任何与其它回不同的地方。因此,笔者认为此批语模棱两可,不足为证。

 
结语:

脂砚斋等人作为曹雪芹的亲密知己,对《红楼梦》一书的撰写和演变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他们留下来的批语对于今天研究红学是极为珍贵的资料。由于这种亲密的关系,对脂批成员的研究,是《红楼梦》研究中的重要一环。本文是笔者对此问题的一些个人见解,限于学识水平,其中谬误必多,希望阅者能对本文提出批评及建议。(全文完)

(作者:墨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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