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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精彩连载】李文敏:我的50年教学生活(三)

 lsjxs 2020-01-04

       李文敏,著名京剧教育家,程(砚秋)派艺术传人,国家一级演员,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北京市名师奖获得者,北京市非遗传承人,全国第一位举行个人教学成果展演的戏曲专业教师,中国青年京剧演员研究生班导师,京剧流派班导师。

        我从小受梅派艺术的熏陶比较多,看程砚秋先生的戏不多。记得一次在大众剧场看戏,那天前面是尚小云和荀慧生先生的《姑嫂英雄》,后面是程先生的《三击掌》,大轴是梅兰芳先生的《宇宙锋》。我当时只听说程派的水袖特别好,可是我看他演《三击掌》却也没耍什么水袖,当时也不能理解。还有一次看他的《窦娥冤》“法场”,那一段[反二黄]唱得感天动地,而剧场里观众却没有一句一好的反响,观众听得情绪也都十分压抑、很沉重,整个剧场都沉浸在了悲情与冤怨之中。

        一天在学校里,教老旦的孙甫亭先生对我说:“你学学程派可能不错吧?!”我听了也不太领情,不能理解。后来,因我在学校体检时发现了肺部病情,便休学在家养病,这期间,我才有机会接触到了熊承旭老师。熊老师当时和马长礼一起来我家,我由此开始向熊老师学习程派唱腔,逐渐迷上了程派。

熊老师为人非常正派,大家都知道他拉二胡,却很少了解他的京胡拉得也很好,老生戏拉得一样非常出色,马长礼开始唱《文昭关》就是熊老师拉的。他的节奏感非常好,说起戏来认真、严肃,一丝不苟,而且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大家对他都非常尊敬。

        和今天很多的年轻人一样,在我起初接触程派时,也是最先被《锁麟囊》的新颖唱腔所吸引。记得当时唐在炘老师就问我:“文敏,你是想学程派呀?还是想唱唱玩玩呀?”我说:“我是真想学呀!”他说:“那我就劝你先学学《三击掌》和《骂殿》吧!”我当时也不能理解。后来随着不断地学习,逐渐加深了对艺术的认识,才越发体会到了基础的重要性。

        熊老师循循善诱、潜移默化的教授,使我增长了不少原来根本不懂的演唱技巧方面的知识和规范,如节奏的重要性等等。他常常是一边给我吊嗓一边纠正问题,我感觉这样非常及时有效。熊老师给我说戏时要求是很严格的,像调《骂殿》,有时一出戏唱到最后快完时唱错了,他便要求从头再来一遍。这虽令人有些发怵,但熊老师耐心、严肃的教学的确使我收益良多。 

        1957年左右,我姐姐在中国戏校跟陈丽芳先生(程砚秋先生的弟子)学《硃痕记》,正巧这时赵荣琛先生领衔的大风剧社正在大众剧场演出全部《牧羊山》,我便和姐姐一起去看戏。当时,我对赵老师很陌生,以前也从未看过怹的戏。然而,这一看就把我给迷上了,怹的身上是那么好看,唱的又是那么吸引人,特别有韵味。看过戏后,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怎样才能认识赵老师。

        后来在熊承旭老师和闵兆华爱人玲玲姐的引见下终于见到了赵老师,从此开始了我与老师之间三十年的师徒之缘。我拜师后不久,学校请赵老师到学校来上课。除我之外,同堂的还有其他几位同学。当时有的同学认为自己大戏都唱了,就不再愿意学小戏了,还点着要求赵老师给说《荒山泪》。赵老师倒也不反驳学生们的无知,《荒山泪》就《荒山泪》!怹上起课来十分认真,一次课下来,同学们就适应不了了!连说:“舌头都不听使唤了,连字都念不好就不用说唱了。”说实在话,因为我们的唱念基础太差了,还从没有人这么叫真儿地要求过呢!直到现在,我接触过的学生和一些演员,仍然很少有经过这样严格训练的。所以很多人对此是不能理解的。但这绝不是什么神秘化,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唱念基本功!

       1959年,我毕业后先被分配到梅剧团。虽然工作环境很好,但我学习程派的志向没有改变。期间,我曾和葆玥七姐合演过《贺后骂殿》,王世续老师还陪我唱过《三击掌》,但我总觉得在梅剧团里演程派戏还是不太合适的。

       1960年春,在纪念程砚秋先生逝世二周年之际,由周恩来总理提议,以程门弟子赵荣琛、王吟秋老师为主演,与名武生李元春老师领衔的春秋京剧团合组成立了北京青年京剧团,以传承程派艺术为主旨,是为“程派”剧团,我即随师调入。不久,在北京人民剧场举行了纪念演出,开场是我与青年老生黄士骧合演的《贺后骂殿》,接下来由王吟秋老师演出了新编传统戏《火焰驹》中的“打路”一折,大轴由赵荣琛老师主演《玉堂春》。这出《玉堂春》是由周总理亲点的,因为总理对程派的这出戏很偏爱,他非常推崇程先生的表演,称:“程派的《玉堂春》演的是冤案,不是花案。”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与老师成了“同事”,得以每天侍师身旁一边学习一边演出。只要赵老师有戏,无论是合戏还是与乐队说腔磨合,直至演出,我都随侍在侧,如此得天独厚的学习机会令我如鱼得水。

       在老师精湛艺术的感召下,我也加紧了自己的学习步伐。如《窦娥冤》一剧,我虽然已学过了,也演过了,但当老师又给其他学生说这出时,我仍要再去跟着学。每学一遍,都有新的收获。真是感到了“艺无止境”这句话所言不虚。我那时真是寸步都不愿离开老师,即便不学戏,就是听怹说说聊聊也感到很有收获。

        “青年”的领导重视对年轻演员的培养,如《武家坡》、《硃痕记》、《六月雪》等戏我当时都常演出。当然最难得的还是我能够经常观摩赵老师的演出,因我对老师的戏较熟,所以老师愿意我为怹的演出打字幕,以使字幕与演唱配合得更准确、流畅。我边打字幕边观摩,这也成了我当时很好的学习方式。

在20世纪60年代自然灾害、粮食过关的艰苦岁月里,青年京剧团移植改编了《火焰驹》。全剧演出近三个小时,剧中两个主要的旦角人物是小姐黄桂英和丫环墨兰,当时派了A、B制,第一组是由赵荣琛老师演桂英,王吟秋老师演墨兰;第二组是王吟秋老师的桂英,李韵秋老师的墨兰。此剧一经公演,便受到了专家和观众的热情肯定和欢迎。这出新戏的演出,我们年轻演员排不上,想都不会去想,只是认真观摩学习老师的表演创作。不料在演出《火焰驹》期间,赵老师患了肝炎住进了医院,而王吟秋老师此时又外出了,领导便问我能不能演?我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能演。”我做出这样的回答一方面是由于年轻,敢想敢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老师演出时我利用打字幕的机会早已把这出戏背得“烂熟于胸”了。

       我连续演出了几场《火焰驹》,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肯定。尤其是我当时年轻,平时又有些散漫,给人有点吊儿浪当的印象,经过这次演出后,大家都对我刮目相看了,说我把老师的唱和动作一下不少地全拿下了,真是没想到,还说我台上真有点儿赵老师的意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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