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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对人生的探讨总是各种文学样式最热衷的题材，楹联也不例外。人生该有什么样的态度呢？是“铁肩担道义”的舍我其谁，还是“水清鱼读月”的返璞归真，抑或是“知足知不足”的内圣之道？我们或许可以在下面的几副楹联中得到一点启发。 一 铁肩担道义； 棘手著文章。  作者杨继盛，明代著名谏臣。字仲芳，号椒山，直隶容城人。嘉靖进士，官至兵部员外郎。因上疏力劾权奸严嵩，遭陷害，后人以其故宅改庙，奉为城隍。著有《杨忠愍文集》。 这副联是杨继盛临刑前狱中题壁述志联，上联铁肩担道义，表达了作者以救国救民为己任，不畏强权，视死如归，为理想献身的志向和决心；下联棘手著文章，则表达了作者刚正勇决的激情，“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文化担当。中国革命先驱李大钊先生对杨继盛这副对联非常喜欢，激赏“铁肩担道义”的忠义精神，曾将下联“棘”字改成“妙”字，赠与章士钊之妻吴弱男，希望吴弱男劝章士钊不要依附反动军阀，回到革命阵营共担道义。“棘”“妙”一字之差，反映了李大钊为人谨慎和为文严谨的特点。李大钊被奉系军阀逮捕杀害前，吴弱男曾劝李大钊尽快设法出国赴苏联，并于其家暂匿。但李大钊镇定自若，坚持留下斗争，最终为中国革命牺牲。“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受赠人吴弱男亲身见证了李大钊担当道义的铮铮铁肩，让这副充满力量的对联更加深入人心。 二 德从宽处积； 福向俭中求。  作者王时敏，字逊之，号烟客、西庐老人等。明末清初画家，笔墨含蓄，苍润松秀，浑厚清逸，开创了山水画的“娄东派”，居清初画家“四王”之首。 这是作者的一副自题联，上联讲积德贵在一个“宽”字，因为德指处世、处世之道，万法归宽，宽有慈，宽有仁，宽有义，可以是宽厚，是宽和，是宽恕，是宽容等。正如《尚书》有所言：“有容，德乃大。”下联讲求福贵在一个“俭”字，因为福指自处，是俭省，是俭朴，是俭约。俭，作为先哲老子的三宝之一，在自处中是非常重要的人生修养。仔细品味上、下联中的“宽”“俭”之对，皆不可移易，寥寥数语，揭示了中华文化传统中，与人宽、与己俭的智慧与品性。对青少年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立身处世，有良好的指导、启迪作用。 三 竹疏烟补密； 梅瘦雪添肥。  作者郑燮，字克柔，号板桥，清江苏兴化人。清乾隆进士，著名书画家，“扬州八怪”之一，著有《板桥全集》，其诗、书、画世称“三绝”。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竹与梅是高尚人格的象征，与松一起被称为“岁寒三友”，与石一起被称为“三益之友”，与兰、菊一起被称为“花中四君子”，因此成为文人墨客非常钟爱的创作题材。 郑板桥喜画花木竹石，尤长于竹，每题以诗联，多有佳品。此联上联写竹，竹与烟的意象叠连，疏与密的正反映衬，一个“补”字，顿生妙趣；下联写梅，梅与雪的意象叠加，肥与瘦的正反映衬，一个“添”字，平添真趣，让人联想起清代另一位才子孙源湘，对句赢得才女席佩兰芳心的著名联句“雪消狮子瘦，月满兔儿肥”。异曲同工，耐人玩味。郑板桥曾自评自己的诗联书画具真气、真趣、真意。这副联就很有代表性，这种真趣比之清代书画家黄易以竹、梅自况的“品超梅以上，格在竹之间”的格言联，更富情趣、更富感染力。 值得一提的是郑板桥作为一名杰出的书画家与诗联家，联语深得意象之真趣，人生之理趣，汉语之妙趣，非常值得学习、欣赏。学习这副联，可以参阅郑板桥另外几副五言联“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束云入砚匣，裁梦入花心”、“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各得其妙，十分值得玩赏。 四 知足知不足； 有为有弗为。  作者谢子修，晚清福建闽侯人，教书为业，与严复、林觉民交游，现代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冰心的祖父。 据冰心在《我家的对联》一文介绍，该联为自己祖父写的一副自勉联，描绘出其祖父恬淡清高的性格。冰心在《再谈我家的对联》一文中，更详尽记述了祖父对该联的解释：“有的东西，比如衣、食、住吧，虽然简陋素朴一些，也应当‘知足’；而对于追求知识学问和修身养性上，就常常应当‘知不足’。对于应当做的有益于世道人心的事，就应当勇往直前地去做；而那些违背道义的事，就应当坚决不做。”可能因为冰心当时年幼，她祖父为她讲得浅近一些，其实上下联皆有所本，上联本老子《道德经》“知足不辱”“知足者富”“自知者明”，讲的是道家不向外索取，只向内探求的内圣之道；下联本老子《道德经》“无为而无不为”“无为之治”，讲的是道家“利而不害，为而不争”“以身为天下”的外王之道。“有为”是顺时顺势顺自然顺天道而为，“弗为”则是有所不为，不妄为。联语上句重“知”、重“足”，下句重“有”、重“为”，全联仅用六字，却高度概括了作为万经之王的《道德经》主旨，彰显了作者深厚的国学底蕴和娴熟的对仗技巧，集中体现了楹联的识见之美、凝练之美。读来典雅精警，发人深省。作为家训联，冰心深得其旨，也非常喜爱，后来经常题写祖父这副联赠人，让这副家训联走出家门，影响更加广阔，更加深远。 五 海为龙世界； 云是鹤家乡。  齐白石（1864—1957），名璜，字濒生。现代著名书画家，擅画花鸟、虫鱼，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等职。代表作有《蛙声十里出山泉》《墨虾》等。 这副联是由清代著名书画家的对联“海为龙世界，天是鹤家乡”改来，原联上句以海象征波澜壮阔的事业，以龙喻奋发的志向和雄健的力量；下联以天象征高远的目标，以鹤喻清逸的高格。整副联在天高任鸟，海阔凭鱼的境界上更上一层，既有自励，又有自赏，既有治平的抱负，又有矜许的情怀。 据说，齐白石改字送毛泽东之后，著名收藏家张伯驹先生发现与原作有一字不同，认为齐白石错写“天”作“云”，并为齐白石担心，毛泽东主席学问渊博，定会发现错误，贻笑大方。其实，该联经齐白石偷“天”换“云”之后，创造出了新的境界。“天”“云”虽然同样有云天的表意，但分开来从意象而言，是有很大区别，云的意象更为鲜明，多了一份自在，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云鹤象征清奇的高格，隐逸的高士，如此一来，整副联意境更添一层，上联表达对毛泽东龙腾四海，建立不朽功勋的崇敬。下联自谦，言自己如闲云野鹤，醉心于自在的艺术国度。如此一来，再比较“天”“云”的意象，天是比海更阔大的意象，如果不改，则显得自己比领袖的天地还大，就显得自矜了。楹联审美重雅切，赠联尤甚。可见齐先生这一字之易，绝不是偶然的。 六 水清鱼读月； 花静鸟谈天。  作者陈定山（1897—1987），字小蝶，号定山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现代书画家、美术史论家、文学家、实业家。著有《蝶野画谈》等。 这副对联是作者为台北阳明山题写的，上联着眼于水，突出一个“清”字，进一步以“鱼读月”状写月夜之水清澈见底，借生动的比拟衬托，达到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移情效果，从而渲染出阳明山之清；下联落笔于花，突出一个静字，进一步以“鸟谈天”的生动比拟，衬托花香鸟语的清幽之境，达到如“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反衬效果。这种动静结合、以动衬静的艺术技巧，相得益彰，渲染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意境，令人心怡神往。 这副联着重于写景，却寄情于景，融理于情，以作者对阳明山清幽之境的钟爱流连，寄托其对返璞归真的清静生活的向往，老子云，“清静为天下正”，正是作者超脱世俗的精神所在。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里写道：“昔人论诗，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仔细品味这段话的含义，会帮助我们更好地体会这副联的妙趣，激发大家学习楹联的兴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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