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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仓央嘉措(二)

 倩红 2020-01-31

现在介绍一下六世达赖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在那东方的山顶

升起洁白的月亮

未嫁少女的面容

显现在我的心上

爱情作为人类生活古老而永恒的主题,一直是文学艺术殿堂上的重要内容。所以写自差不多三百年前的这首情歌,犹如一粒宝石闪耀夺目光芒。

这首诗的作者是谁?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我们先来看看关于他的一段历史吧:

生于康熙二十二年(公元1683年),十四岁时剃度入布达拉宫为黄教领袖,十年后为西藏政教斗争殃及,被清廷废黜,解送北上,道经青海湖时中夜循去,不知所终。

守门的狗儿呀

你比人还机灵

别说我黄昏出去

别说我清晨才归

这是仓央嘉措在和玛吉阿米(玛吉阿米,藏语中即“未嫁娘”之意。)玛吉阿米这个名字,出自六世达赖喇仓央嘉措的情诗,相传是仓央嘉措情人的名字。而当年仓央嘉措与玛吉阿米幽会的地方,正是玛吉阿米所在的那个土黄色小楼。

约会时候写的诗歌。玛吉阿米是活佛在一次酒馆中偶遇的女子,如月亮一般美丽。这所小酒馆现在还在拉萨的八廓街,是一座黄色的楼房,房主人以此为荣耀,黄房子三百年金色不改。现在那里已被改造成一处咖啡馆,招牌上用藏、汉、英文赫然书写着店名“未嫁娘”。

仓央嘉措一生是悲怆的,而他的诗歌则成千古绝唱。

这个人只活到二十五岁。作为人生,是短暂的,就如一抹过眼烟云,只是片刻的停留,一阵风之后,就便飘然离去。

但这一闪即逝的烟云何其绚丽,光耀人间。仿佛就为昭示一个爱心、诗心,昭示人性之美。恰恰是黑暗的年代和多舛的命运造就了一个杰出的诗人。

与其他转世灵童不同,由于历史的阴差阳错,仓央嘉措并非自小被迎请入宫,因此他是在天籁中长大的。藏南达旺,是门巴人的故乡。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说的是明镜般的湖水中走出一位美男子,怎样以月亮为弓,以流星为箭,将定情的靴带射向美丽的姑娘。仓央嘉措就是在这样的故事环境中长大的。他的父亲是藏族,母亲则是门巴族人。在这藏族和门巴族聚居地,两个民族的文化相异而又交融。这是仓央嘉措的幸运,也是仓央嘉措的不幸。因为生在红教区,他向往着爱情。而他身为黄教的领袖,则不能有爱情。

由于生不逢时,仓央嘉措出生之际正赶上五世喇嘛圆寂。一个名叫第悉·桑结嘉措的摄政王正当其政,出于政治需要的考虑,那个人上对朝廷、下对人民隐瞒了真相,长达十五年之久,秘不发丧,只在私下里秘密查访转世灵童。这一事件改变了仓央嘉措人生的轨迹,揭开了他悲剧命运的序幕。

如果仓央嘉措一辈子只生活在东山顶上,也许他会幸福;如果他一生下来就成为活佛,也许同样的他会幸福;可是没有,两样对他来说都是惘然。虽然藏史声称两三岁时就将他隐秘地转移并教授佛法,但民间的说法则让他一直在家乡,那个叫达旺的地方,成长到十五岁。我宁肯相信后者,不然何以解释那个自由的性灵和人间情怀缘何而来。

翩翩少年被迎请到拉萨,在布达拉宫举行了坐床盛典,登上了布达拉宫高高的红宫阳台,俯瞰为这一佛门盛事举行的小昭会仪仗。那是热闹非凡的一天,拉萨倾城而出,三大寺、四大林、上下密院及包括格鲁、宁玛、萨迦、噶举四大教派数十座寺院的僧人和拉萨的僧俗官员、贵族平民等,尽皆整装列队而来。在布达拉宫下的乃顶岗的舞台上,各寺轮番表演了神舞。这次小昭会的仪仗阵容被保存下来了,一幅长卷,现存西藏自治区档案馆。这份彩色卷轴画长度为二十七米,宽仅十三厘米,所绘人物达一千七百三十二人。从中我们看到了穿戴不同、所持法器和乐器不同的各教派僧人;看到了宫庭卡尔舞队列,卡尔舞历来由十多岁的少年人表演;还看到了吉祥白伞盖后的穿着奇异的人群,据说那是以五世喇嘛生前梦中所示的形象装扮的。

初尝作为佛子的至高无上,少年的心也许有些诚惶诚恐。拉萨的繁华也让少年感到眼花缭乱,犹如进入佛界天国。他新奇地在布达拉宫的城楼间信步走去,一一巡视他的领地。那时他还想象不到这座巍峨的高墙深宫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

盛大的庆典只是昙花一现,随即现实就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对于一个自由奔放的灵魂来说,那是一连串无休止的暗淡日子。窗外就是阳光灿烂的世界,而经堂幽暗沉寂。眼前只有长条的经书,耳边只有经师的教导,年轻的心便觉得不耐。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随着年事渐长,仓央嘉措初识政治风云的险恶莫测,而自己,正置身于风暴的中心;渐渐明白了自己的角色,一个受制于人的角色,一个身不由己地扮演着的角色。

其时,西藏上层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明争暗斗。位高权重的摄政第悉·桑结嘉措与朝廷册封的蒙族汗之间,矛盾冲突日益白热化,局势动荡不安,正值一次政治大地震前夕。无心于政治也无心于佛身的仓央嘉措被迫参与其中,满心的厌倦与失望。他看不到未来,一切都无从逆料。心灰意冷,彷徨无倚。任凭第悉好言规劝或严厉申饬,年轻的活佛只是不思学经。

用墨写下的字迹

一经雨水就洇湿了

没能写出的心迹

想擦也擦它不掉

仓央嘉措的眼睛和心都迎向了外部世界,“杜鹃从门隅飞来,大地已经苏醒”,他在欣赏春花秋月,他在聆听鸟儿啼鸣,正可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那颗敏感的心在丰富的体验着,深深地感受着。深夜的雪地上开始踏出一行脚印,从布达拉宫一直伸向八廓街;一个名叫宕桑旺波的高贵儒雅青年出现在街头的酒肆中。虚幻的物质世界多么诱人,假如真有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为人,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哪怕一生贫困清苦,浪迹天涯,只要能爱恨歌哭,只要能心遂所愿。

想她想的放不下

如果这样去修法

在今生此世

就会成佛了吧

戒律森严的环境和多情的内心世界、角色和天性的冲突,终于在20岁那年不可遏止地爆发了。

曾为少年仓央嘉措落发授戒的五世班禅大师,五年后又该再次为之授比丘戒了。仓央嘉措依约去往日喀则扎什伦布寺,满脸的乌云密布。我们无从得知一路上他想了些什么,我们所看到的只是他的决心已定。经由五世班禅的自传我们得知了结果:班禅大师祈求劝导良久,仓央嘉措沉默以对良久,然后毅然站起身来,夺门而去。他双膝下跪在日光大殿外,给大师磕了三个头,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违背上师之命,实在感愧”,念念叨叨黯然而去。在后来的许多天里,不仅没有转机,甚至变本加厉:不仅拒受比丘戒,反而要求大师收回此前所受的出家戒和沙弥戒。说这番话的时候,仓央嘉措痛彻肺腑:“若是不能交回以前所受出家戒及沙弥戒,我将面向扎什伦布寺而自杀。二者当中,请择其一!”。 

这就是仓央嘉措,惟一不再的仓央嘉措,无可奈何的仓央嘉措。他从来就身不由己,他的命运全由别人来安排。他甚至不如一个农奴还有逃亡的自由,甚至不如一个小僧也有还俗的自由。他是藏传佛教第一人,他拥有的是最多的是不自由。说那番话的时候,他的心在流血吧。

按照藏传佛教的说法,一应转世活佛一脉相承,从一世直到当下的十四世,此即彼,彼即此,面目各异而本质相同。但我们知道,分明不是那么一回事。

自那时起,年轻人愈益放浪形骸,公然换上世俗衣冠,佩带弓箭,从龙王潭到郊外的林卡,处处留下他的足迹,回荡着他的歌声。

从那以后,我们看到的仓央嘉措,就是一个放浪的活佛。他没有办法选择,但是他决定背叛,即使这种背叛极为危险,并且,终于成为了悲剧。那些蜿蜒连接着布达拉宫和小巷深处的脚印, 在坦然以爱情的名义歌唱的同时,也写下了对宗教的背叛。

神圣庄严的宗教律例不可能容忍出轨和离经叛道。我们知道他必然地走向了他悲剧的终结:随着第悉·桑结嘉措被他的政敌拉藏汗所杀害,仓央嘉措作为政治牺牲品,以“耽于酒色, 不守清规”的名义而被康熙帝予以废除,年仅24岁解往京师途中,在青海湖畔,他永别了他所倾心热爱的自然和人生。此前还有一个细节也许能够说明他彼时的心境:离开拉萨前,哲蚌寺僧众曾把仓央嘉措强抢回哲蚌寺保护起来,拉藏汗闻讯即派重兵包围了寺庙,双方剑拔弩张。在即将发生的流血冲突面前,是仓央嘉措主动走进了蒙古军中的。

此时的仓央嘉措一定心如止水,一定比得道者更彻悟。他已看淡了一切,平静地接受了一切,他感到自己已经在星空中灿然地划过,所以在他走向青海湖畔时,他的心情一定是喜悦的吧,他的脸上一定是挂着微笑的吧。

仓央嘉措隐入了化境,他身后依然纷争不息。内忧外患,血流成河。政治的翻云覆雨也使六世的认定再费周折。继他之后,拉藏汗拥立了一位名叫益西嘉措的,报请康熙大帝再颁一回金印;此人更为不幸,虽在位十一年,一样地作为殉葬品献祭于政治斗争;依据仓央嘉措的诗,人们从理塘——玛吉阿米的故乡寻回了一位转世灵童格桑嘉措。康熙大帝着实费神地第三次为“六世喇嘛”颁发了金册金印。但僧俗人众都把格桑嘉措认作仓央嘉措的转世,俗称和史称都为“七世”。到后来,连朝廷也不再追究,就此默认了仓央嘉措作为六世喇嘛的身份。

庄严肃穆的布达拉宫,这历代喇嘛的驻锡地。 它以尊荣显赫的姿态永远地拒绝了仓央嘉措。在西藏的历史上, 曾经一共产生过十四辈达赖喇嘛, 除去第一代达赖的灵塔在扎什伦布寺外,其它历代达赖喇嘛总有灵塔、塑像、 绘画等纪念物供奉在布达拉宫, 即使人们不怎样提及的只活了十一岁的九世达赖、只活了十八岁的十一世达赖都有他们的灵塔在,然而, 声名远扬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呢?塑像是不会再铸的了,壁画中也看不见他的影子,至于灵塔的安置,布达拉宫说,他?不配。

然而, 他的诗却传遍了前藏、后藏,传遍了藏北、藏南,传遍了古老的山南。传遍了大江南北。

喇嘛仓央嘉措

别怪他风流浪荡

他所追寻的

和我们没有两样

这就是仓央嘉措最后的结局,三百年来我们一直传唱这首歌,只为了仓央嘉措,一个不成功的活佛,然而却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他的精神依然存在,在他忠实信众的内心里,他深邃的哲理思想都溶化进他那美妙的诗歌里。

二小时后,我们才出来。回家,在雪新村的街边有一个不错的川菜馆子,我们在那里吃了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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