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骨科医生都应该知道的脊柱结核指南

 何东生 2020-02-15
结核病是人类已知的最古老的传染病之一,证据是,在公元前9000年脊柱畸形的木乃伊中能发现脊柱结核。几千年来,几乎每一个古代文明的文献都记载了结核病,因此结核病广为人知,然而,直到最近几十年,有效治疗这种疾病才变得寻常。

全世界估计有20亿人感染结核病。只有5%~15%的人会出现症状,其余人为潜伏感染。脊柱结核的确切发病率尚不清楚,但在20%的感染者中发现了肺外结核。近10%的活动性肺结核患者中发现了骨结核;脊柱是最常见的骨受累部位(约占50%的骨结核患者)。

纵观历史,结核病一直被视为弱势人群的一种疾病,包括社会经济地位低和健康状况脆弱的人。免疫受损的患者、处于极端年龄的患者、糖尿病患者、吸烟者、癌症患者和酗酒者的患病风险增加。由于发达国家的疫情发生在监狱或无家可归者收容所,过度拥挤的生活条件是另一个风险因素。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中,感染结核病的穷人比例都不一样。目前,结核病感染最显著的危险因素之一是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它与罹患结核病的风险增加21~30倍相关。

世界各地都有结核病流行地区(图1)。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可能是负担最重的地区,这主要是由于该地区HIV感染和贫困的集中造成的。在2015年全球1040万新增结核病病例中,大约60%来自6个国家:印度、印度尼西亚、中国、尼日利亚、巴基斯坦和南非。在美国,与本国人相比,国外出生的人的结核病发病率高出四倍。在2006年,大约60%的美国新肺结核病例发生在国外出生的人。在国外出生的人中,53%的病例发生于来自撒哈拉以南非洲和东南亚的移民中。

图1:这张来自世界卫生组织2018年结核病报告的地图显示了结核病的流行地区。经世界卫生组织许可转载。

发病机理
致病菌为结核分枝杆菌复合群(mycobacterium tuberculosis complex bacillus)。已有描述的这类杆菌有60种,但只有其中几种与结核病的临床表现有关。感染的主要途径是肺部或泌尿生殖系统,50%的结核病患者有原发肺部病灶或肺结核病史。脊柱结核是一种继发性感染,通常通过血源性传播发生的。然而,目前还不清楚脊柱结核是否需要其他部位的活动性结核,或者脊柱结核是否意味着患者具有传染性。

与大多数脊柱感染不同的是,95%的脊柱结核始于椎体前方。感染从位于椎旁区的动脉扩散,或从无瓣膜的静脉丛(Batson’s椎旁静脉丛)扩散到中央椎体。感染倾向于从前纵韧带下向椎体后方扩散。椎间盘通常是最后受累的,这是因为芽孢杆菌缺乏蛋白水解酶所致。虽然在成人中,椎体几乎总是受累,但椎间盘内血管较多的儿童可能会出现椎间盘病灶。假如不进行治疗,脊柱结核中的骨质侵犯最终会破坏椎体前方,导致脊柱后凸。前方骨质破坏占47%,溶骨性破坏占34%,骨膜下破坏占30%,局灶性破坏伴硬化缘占10%。(图2)。
图2:前方骨质破坏占病例的47%;溶骨性破坏占34%,骨膜下破坏占30%,局限性破坏伴硬化缘占10%。

自然病程
脊柱结核是这种传染病的一种慢性表现。只有20%~30%的脊柱结核患者有躯体症状。它潜伏性进展,有三个主要的临床特征:(1)冷脓肿,(2)神经功能障碍,(3)长期患病出现脊柱后凸畸形。

冷脓肿是起源于感染椎骨的脓肿集合,周围没有炎症反应。在70%的脊柱结核中,它们生长缓慢,没有蛋白水解酶,并沿韧带下扩散。它们通常位于椎旁组织中。这些冷脓肿的影响很大程度上与占位效应有关,而不是炎症。影响因位置的不同而不同(表1)。

表1:冷脓肿的部位、发病率和特点。

在发达国家,大约10%~20%的脊柱结核患者会出现神经功能缺陷,而在发展中国家,这一比例是前者的两倍。这种表现在颈椎和胸椎中更常见,这是因为接近脊髓,而在宽大的腰椎中少罕见。压迫的早期迹象是神经根性疼痛、局灶性无力和沿受累神经根的感觉改变。最终,神经症状可以发展为脊髓病和截瘫,假如向头端发展得够远,甚至可以发展为四肢瘫痪。

Hodgson是外科手术治疗在脊柱结核研究中的早期开拓者之一,他将神经学变化分为早期发作或晚期发作。早期神经功能障碍发生在感染活跃且未经治疗时,由冷脓肿、干酪性结节碎屑(caseous tubercular debris)或肉芽肿(granuloma)的占位效应造成的脊髓压迫所致。也可能会因为脊柱结构破坏导致脊柱机械不稳定。脊髓的机械压迫使其更容易受到机械不稳定事件的损害。脊髓本身可能被感染,脊髓水肿也可能导致神经功能障碍。在极少数情况下,脊髓动脉的动脉炎可导致脊髓血栓形成和缺血发生。

在结核性病变治疗和愈合后,也可能会出现神经功能障碍。这类事件可能发生在活动性结核数年甚至数十年之后。硬脑膜纤维化会导致脊髓受压,使其更容易受损和发生瘫痪。然而,更常见的晚期神经学改变是由脊柱结核导致的严重后凸畸形(severe kyphotic deformity)。畸形本身会导致脊髓受压。它还可能导致椎管内继发性骨桥接(secondary bony bridging),从而导致脊髓横断(cord transection)。

脊柱后凸畸形作为脊柱结核的晚期后遗症,是脊柱结核自然病程的重要组成部分。脊柱后凸最初是由椎体前方结构破坏引起的。这种破坏会因治疗而停止。椎体塌陷的大小和位置影响矢状面畸形的程度(图3)。A型重建是椎体轻微破坏和后柱完整的结果。B型重建是上方椎体前下缘靠在下方椎体上,造成40~60°后凸的结果。当上方椎体的前缘停留在下方椎体的前缘时,C型重建就会发生,通常会导致大于100°的后凸生长。


图3:A型重建是椎体轻微破坏和后柱完整的结果。B型重建是上体前−下缘靠在下椎体内,造成40~60°后凸的结果。C型重建发生在上体前缘位于下体前缘,通常会导致大于100°的后凸生长。
后凸畸形的晚期表现由三个因素决定:(1)后凸角度,(2)生长保留,(3)脊柱危险体征。在被诊断为脊柱结核的成年人中,后凸畸形一般在30°以下。经治疗后,这种畸形平均进展15°,然后仍保持为固定畸形。然而,大于60°的后凸将继续进展。在儿童中,椎体和终板的破坏,加上脊柱的持续生长,可能会导致畸形的进展。40%的脊柱后凸恶化,40%的脊柱后凸改善,20%的脊柱后凸保持不变。早期畸形可表现出晚期畸形恶化的预见性征兆。Rajasekaran等人将这些X线片指标称为“脊柱危险征兆”。这四种征兆分别是关节突关节分离、椎体后移、在冠状面上侧移和倾倒(病变上方的椎体倾斜到使其前表面与病变下方的椎体上表面接触的程度)(图4)。这些征兆中有三个或三个以上预计很大可能会发展为严重晚期脊柱后凸。
图4:早期畸形可显示晚期畸形恶化的预见性迹象。这些普通的影像学指标被Rajasekaran等人命名为“脊椎危险征兆”(Spine-at-Risk Signs)。这四种征象是关节突关节分离、椎体后移、在冠状面上侧移和倾倒(病变上方的椎体倾斜到使其前表面与病变下方的椎体上表面接触的程度)。
病史和体格检查

脊柱结核是一种潜伏性的疾病。过去从症状到诊断的时间是12个月,现在是接近3~6个月。怀疑指数高对于及时诊断是至关重要的,这就是为什么了解该疾病的流行病学和地理位置是至关重要的。慢性病患者、社会经济地位低下的人、静脉注射吸毒者和使用治疗自身免疫性疾病的TNF-α抑制剂的患者风险最高。但是,还必须考虑与来自高危国家/移民的家庭成员之间的联系。

躯体症状包括身体不适(malaise)、体重和食欲减退(loss of weight andappetite)、盗汗(nightsweats)、夜间体温升高(eveningrise in temperature)、全身酸痛(generalized body aches)和疲劳(fatigue),通常被认为是很好的线索。然而,这些症状中的一种或多种只有20%~38%会出现在骨结核患者身上。这些症状更预示着活动性肺结核。目前尚不清楚脊柱结核是否需要其他部位的活动性结核,或者是否意味着具有传染性。

冷脓肿和淋巴结病变(lymphadenopathy)是可以指示诊断的另一组线索。冷脓肿的占位效应比炎症(其他细菌性脓肿的特征)更为突出。颈椎的冷脓肿可以导致吞咽困难(dysphagia)、声音嘶哑(hoarseness),甚至呼吸困难(respiratory distress)。椎旁的梭形肿胀是胸椎受累的特征,腰椎脓肿沿着腰大肌鞘流注,穿过腹股沟韧带下方,出现在腹股沟、大腿或臀部。

腰痛可能是脊柱结核最常见的主诉,占所有脊柱结核的90%~100%,并且在61%的病例中是唯一的症状。轴性腰痛是多因素的,可以是前方椎体组织破坏、冷脓肿引起的占位效应或脊柱不稳定的症状。然而,根性疼痛可以是由占位效应或椎体塌陷引起的神经根压迫导致的。通常在发展中国家,肢体无力(weakness)的症状是导致患者来就诊的原因。根据参考的研究,23%~76%患者的主诉可能包括神经功能障碍。

神经功能障碍可以像步态笨拙一样表现微妙,也可以像颈髓受累引起的四肢瘫痪一样严重。胸椎和腰椎受累可导致截瘫,并可能导致括约肌受累(sphincter involvement)。上运动神经元受累会导致反射亢进(hyperreflexia)和阵挛(clonus),这些表现医生会比患者先发现。在极少数情况下,患者出现的唯一症状是椎管内结核瘤(intraspinal tuberculoma)引起的神经症状。

脊柱畸形也可能提示医生脊柱有病变发生。脊柱结核几乎总会导致脊柱后凸。脊柱后凸的程度取决于所涉及的椎体数量和椎体重建的类型。关节畸形(knuckle deformity)是由单个脊柱受累引起的。2~3个椎体受累会导致驼背(gibbous)(图5a)。偶尔可以看到代偿性前凸(compensatory lordosis)与这种后凸畸形相邻,而脊柱整体后凸提示有多个椎体受累。


图5:(A)为临床影像,显示一名5岁有腰背疼痛的男童胸椎中部轻微的后凸畸形(蓝色箭头),后凸正后方有一个凹陷,显示代偿性的前凸(橙色箭头)。(B)是脊柱侧位X线片,显示中至下胸椎有很大的脊柱旁阴影(蓝色箭头)。(C)是病人全脊椎中央矢状面的MRI。(D)是旁中央切面。T8椎体破坏塌陷,尾端终板部分破坏,椎间盘间隙完整,T9椎体高度降低。这两个椎体都有信号改变,椎体前、硬膜下、硬膜外和脊柱旁均有较大的集合。硬膜外的脓肿使脊髓凹陷。

诊断性检查

可以通过实验室检查、影像学检查和组织学诊断来明确脊柱结核的诊断。

实验室检查
首先考虑的实验室检查是全血细胞计数、红细胞沉降率(ESR)和C反应蛋白,它们在展示感染过程方面都是非特异性的。白细胞增多(leukocytosis)可能出现在活动性结核的病例中,但只有30%~50%的脊柱结核病例会出现白细胞增多。一定程度的慢性贫血也很常见。60%~83%的结核病患者血沉>20 mm/h。由于淋巴细胞/单核细胞比可用于监测对治疗的反应,因此也应获取细胞分化指标。

大多数医护人员都熟悉的曼图测试(Mantoux Test),即纯化蛋白衍生物(purified proteinderivative)或结核病皮肤测试(tuberculosisskin test),可以用作筛查工具。然而,这并不能区分活动性结核和潜伏性结核。63%~90%的脊柱结核患者呈阳性。它还需要使用临床判断,尤其是在评估免疫受损的宿主时。

干扰素-γ释放试验是另一种血清学检查,它可以检测不同的结核分枝杆菌抗原,不受先前接种卡介苗(Bacille Calmette-Guerin)的影响。世界卫生组织(WHO)不推荐quantiferon用于检测活动性结核,建议将其与临床病史、影像学、培养和查体结合使用。
影像学检查

对怀疑患有结核的腰痛患者进行影像学检查应从标准的脊柱正侧位X线片开始,并根据临床需要使用更高级的影像学检查。脊柱X线片虽然很初级,但通常足以诊断这种疾病,并在资源匮乏、地方病流行的地区是诊断的基石。脊柱结核的前椎有特征性的骨密度丢失。溶解性病变累及椎体和椎间边缘(图5B)。


在颈椎结核中,X线片可以显示冷性脓肿,表现为椎旁区、咽后间隙有软组织阴影。冷脓肿可使椎体外侧部分形成扇形(scallop)。这些软组织阴影中出现的钙化高度提示脊柱结核。X线片还可以通过单个或多个连续或不连续的椎体显示后凸畸形。然而,X线片缺点是,通常只在疾病的后期才能发现经典的表现。在X线片上显示病变之前,椎骨必须丢失三分之一的钙质。胸部X线片也很重要,因为超过50%的脊柱结核患者会伴有肺部疾病。

计算机断层扫描(CT)可以比X线片更早期发现骨质破坏。然而,除非有MRI的禁忌症,否则很少使用CT。小于1.5cm的病变和软组织钙化也能更准确地显示。计算机断层扫描还可以更好地描述椎管侵犯、脓肿、骨或椎间盘物质的原因。60%以上的脊柱结核有椎管侵犯。

MRI比X线片(93%)有更高的敏感性,比CT(96%)有更高的特异性。对比剂增强的MRI提高了诊断的准确性,并提高了对任何怀疑患有这一疾病的患者或诊断有问题的患者的诊断准确率。MRI对于神经功能障碍患者的诊断是必不可少的,可以用来评估脊髓受压的情况。椎体结核在T1呈低信号,在T2呈高信号。对比可以区分Modic退行性改变和感染。特征性的表现是椎间盘完好的椎体多发性病变。完整的脊柱MRI对于识别非邻近性病变是必不可少的,这些病变存在于15%~20%的患者中。

一些中心现在建议在脊柱结核被诊断后立即进行全脊柱MRI检查。这有两个好处。它可以在脊柱破坏和随后的脊柱后凸/脊柱侧凸以及与畸形相关的功能障碍发生之前诊断疾病。它还有助于识别跳跃病变。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最初X线片只识别受影响最严重的区域,而漏掉了受累较轻的部分。作为疾病自然发展的一部分,这些受累较轻的节段可能会进展为塌陷,即使在患者接受治疗的时候也是如此。在复查的X线片上,最初受累较轻的节段的这种进展可能会被误解为新的病变,导致多药耐药(multi-drug resistant,MDR)结核病的误诊。

结节性冷性脓肿在MRI上具有特征性表现,与化脓性脓肿(pyogenic abscesses)有独特的区别。冷脓肿沿着毗连的椎体潜行,具有光滑的薄壁,与化脓性感染中不规则增强的厚壁相反(图5C和D)。这种表现90%是结核病的特异性。MRI也可以评估脊髓。脊髓病(myelopathy)、脊髓软化症(myelomalacia)和脊髓水肿(cord edema)已被证明是神经功能障碍患者康复的预测因素。脊髓萎缩(atrophyof the cord)的预后较差,而脊髓水肿与较好的恢复预后相关。

其他影像学检查也在脊柱结核中发挥作用。骨扫描可以显示其他骨骼受累部位,但仅有有限的证据表明它能准确区分感染和转移。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PET)可能在识别高代谢脓肿方面发挥作用,以获得更多组织活检标本。最近关于使用PET/CT评估结核活动性的报告令人鼓舞。PET/CT技术可以详细分析单个结核性病变随时间的变化,并监测这些病变对治疗的反应。

组织学诊断

组织学诊断是脊柱结核的金标准诊断试验。所有的组织样本都应该送去进行培养、组织病理学和聚合酶链反应(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PCR)。假如影像学指导失败或手术治疗迫在眉睫,可以通过CT引导的针吸活检或手术活检获得组织。培养物的量高度依赖于操作者的外科/影像学技术,以及来自哪个病灶的培养物送出的数量。CT引导下细针穿刺的成功率相当高,一项研究发现培养阳性的几率为89%,组织病理学阳性的几率为100%。

培养和涂片(smear)不是脊柱结核的金标准,因为结核病含菌量很少(paucibacillarydisease)。并且通常来说,患者可能已经开始了药物治疗,从而进一步降低了含菌量。使用Ziehl−Neelsen染色和使用Lowenstein−Jensen培养基进行培养,52%的涂片和83%的培养结果呈阳性。培养通常需要4到6周的孵育时间(incubation period)。使用BACTEC 12B和GeneXpert MTB/RIF等较新的培养基可以进行治疗点检测,可能只需要1~2周的孵育时间,灵敏度和特异度接近90%。同样重要的是进行抗菌药敏感性检测(antimicrobial sensitivities),以识别和恰当治疗耐多药结核病。

与培养相比,组织病理学的诊断成功率要高得多,一项研究报告说确诊率为100%。细胞学显示特征性上皮样细胞肉芽肿(epithelioid cellgranulomas)、颗粒状坏死(granularnecrosis)、淋巴细胞和朗格汉斯巨细胞(Langerhans giant cells)(图6)。聚合酶链反应是一种很有前途的诊断新技术。最近的研究表明,在脊柱结核样本中检测的敏感性为90%,特异性为83%~90%。诊断可以快几个数量级,在24小时内得到结果。聚合酶链反应还克服了检测含菌量少的挑战,可以检测到10~50种结核杆菌。

图6:这是一张400 ×的苏木精伊红染色放大图像,细针穿刺取自脊柱结核患者的冷脓肿。细胞学涂片显示上皮样细胞肉芽肿,伴有背景坏死。

治疗策略

关于结核病的治疗已有数千年的文献记载。古代印度的文献中描述了草药疗法(herbaltherapies),希波克拉底则描述了对这种疾病的初步的脊柱支具(rudimentary spinal bracing)。在抗生素之前的时代,待在休养所(sanatoria)是主要的治疗方式,通常位于度假村般的环境中。日光疗法(heliotherap,也称光疗phototherapy)和营养治疗是主要的治疗方式,治疗针对的是全身症状,而不是针对潜在的病原体。结果,这些患者中只有25%真正实现了痊愈。

也许脊柱结核治疗中最重大的历史性变化是抗菌疗法的出现。出现于1943年的链霉素(streptomycin)是第一种抗菌疗法。英国医学研究委员会(MRC)在1947年对该药疗效的研究经常被引用为第一个随机对照试验,并巩固了抗菌疗法在本病中的作用。在接下来的30年里产生了许多其他抗生素,包括异烟肼(isoniazid,1952年)、利福平(rifampin,1966年)、吡嗪酰胺(pyrazinamide,1970年)和乙胺丁醇(ethambutol),它们构成了目前结核病化疗方案的支柱。

在这段相似的时间内,脊柱结核的外科治疗变得越来越流行。前路清创融合术是Hodgson和Stock倡导的,他们开发了香港技术,这是他们在香港大学治疗脊柱结核期间开发的一种经胸膜前外侧入路。他们在1956年发表的第一篇论文认为,脓肿的引流是成功治愈的关键,这使这种疾病的外科治疗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

与此同时,Konstam根据他对非洲患者的治疗发表了关于脊柱结核医疗门诊治疗的报告。Tuli和Kumar后来的报告证实,脓肿和骨组织内和周围的抗菌素浓度超过了最低抑菌浓度(minimum inhibitory concentrations)。治疗成功的话,脓肿表现为吸收,骨质病变由新生骨或硬化骨充填。随着缓慢发展的压迫得到了解决,单靠药物治疗也能产生神经功能恢复的效果,不管截瘫的时间进程。

“中间道路”方法是由Tuli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患者通常是不适合手术的候选者,并且他治疗所有患者的方法从三联抗结核化疗开始,而不考虑神经功能障碍。该治疗还将营养优化与高蛋白饮食和维生素结合起来。只有那些在治疗了大约1个月后神经功能症状没有改善或者有所进展、合并持续存在的脓肿或在3~6个月的X线片监测中复发的患者才接受手术治疗。1975年,他报告说,只有6%无神经功能障碍的患者和60%有神经功能障碍的患者需要手术。由于这种治疗方法与根治性清创手术相比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作者建议将化疗作为治疗脊柱结核的一线治疗方法。

由MRC进行的随机对照试验扩大了手术和非手术脊柱结核之间的比较,研究了加手术清创和不加手术清创的化疗。2006年的Cochrane综述纳入了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两个进行得很好的随机试验,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来支持常规手术治疗脊柱结核的最终结论。

对于表现为神经功能障碍的患者的手术适应症,目前还没有完全的共识。目前大部分的争论都集中于如何治疗脊柱结核患者的神经功能障碍。这包括建议仅对完全性截瘫进行手术治疗,到建议对所有神经功能障碍进行手术治疗。鉴于脊柱结核非手术治疗可以成功,既能治愈疾病,又能解决神经系统症状,应慎对患者采用手术治疗。

脊柱后凸畸形作为脊柱结核的晚期后遗症和脊柱结核自然病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神经并发症可以是缓慢演变的,由逐渐发展的脊髓压迫引起,也可以是迅速发生的,假如是畸形导致不稳定发作的话。现在会对脊柱后凸超过60°的患者和有“脊柱危险”体征的儿童患者进行手术干预。目前的手术指征已由上述研究逐步形成,仅限于诊断不确定需要开放手术活检、粗大运动功能障碍(2/5肌肉肌力不足)或出现症状时迅速演变成神经功能障碍的、进展中或不稳定的畸形,或抗结核化疗3至4周难治的功能障碍(图7)。

图7:一种显示脊柱结核现代手术适应证的算法。

治 疗
脊柱结核的治疗目标是:(1)治愈感染患者;(2)防止耐药性结核的发展;(3)防止因神经功能障碍或脊柱后凸导致的残疾;(4)防止复发。

许多药物已经被用来治疗脊柱结核。它们可分为抑菌剂(bacteriostatic)或杀菌剂(bactericidal)。它们还能区别对待细胞内和细胞外的结核,有些药物(如吡嗪酰胺)在快速繁殖活动性结核方面更有效,而另一些则在缓慢繁殖结核方面更有效。世界卫生组织对抗结核药物进行了分类,如表2所示。

表2:世界卫生组织对抗结核治疗药物的分类。经世界卫生组织许可转载。

选择方案最关键的因素是防止耐药性结核的发展。甚至在链霉素的第一次试验中,人们就已经知道用单一药物疗法会产生耐药性菌株。假如使用三种或三种以上的药物,出现这种耐药性的风险可以忽略不计。对于快速繁殖的细菌,所有方案都有一个密集阶段,而对于胞内细菌,则有一个较长的持续阶段。虽然最初的治疗方案长达18个月,但MRC的试验显示较短的疗程同样有效,最近的数据证实,仅服用利福平、异烟肼和吡嗪酰胺6个月后复发率为0%。最常用的治疗敏感结核病的处方方案对于肺结核和肺外结核没有什么不同。世界卫生组织和疾病控制中心都建议先服用2个月的利福平、异烟肼、吡嗪酰胺和乙胺丁醇,然后再继续服用4个月的利福平和异烟肼。

在发展中国家,治疗依从性很难长期维持。世界卫生组织将直接监督治疗的短程疗法(Direct Visuated Treatment−Short Procedure,简称DOTS)定义为患者在医护人员或者充当治疗支持者的非专业人员的观察下服药,DOTS疗法可以每2至3天进行一次。研究表明,药物排出后会有1到2天的滞后期,然后细菌才会再次开始繁殖,可以支持这种间歇疗法。建议在资源充足的医疗环境中进行日常治疗。

治疗结核病时,最关键的医疗原则是获取培养样本,以明确理想的治疗方案。假如经验性治疗无效,组织学诊断是必不可少的。不完整的用药方案和不遵守疗程的粗心大意导致了结核病耐药性菌株的发展。这包括从耐异烟肼和利福平细菌的MDR,到细菌对氟喹诺酮类药物和至少一种二线注射药物耐药的广泛耐药结核病,再到完全耐药结核病(Total Drug Resistant tuberculosis,TDR)。

临床怀疑是诊断MDR的关键,然而,假如药物治疗无效,DOTS必须立即停止,必须抵制在当前方案中添加单一药物(附加综合征)的诱惑。假如还没有获得组织学诊断,获得组织学诊断应该成为优先考虑的问题,无论是采用CT引导还是手术活检。了解该地区耐多药菌株的传染病专家也可以参与进来。

确定治疗的终点是具有挑战性的。在肺结核中,痰可以充分指导医生。在脊柱结核中,在成功治疗后,X线片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显示脊柱溶解性改变的再骨化、硬化和融合。药物治疗后的MRI变化也可能令人烦恼。随着患者体质的改善,在开始治疗2~3个月后进行的MRI可以显示由被称为免疫重建炎症综合征(immunereconstitution inflammatory syndrome)的反弹免疫反应引起的脓肿的恶化。PET/CT可能为监测药物反应提供更可靠的选择。

成人和儿童脊柱结核的治疗几乎是相同的,只是药物剂量有具体的变化。对儿童使用乙胺丁醇治疗应尤其谨慎,因为该药物具有眼毒性。有专家认为,在患有骨关节和脊柱结核的儿童中,治疗的持续阶段应该延长一倍,总共治疗10到12个月。

结核病和HIV双重感染患者的治疗有不同的考虑因素,考虑到流行地区经常遇到的伴随感染,这一点尤其重要。第一个是抗逆转录病毒药物,尤其是蛋白酶抑制剂和利福平之间的相互作用。由于这两种药物都通过CYP450途径,血浆中利福平的水平可能会显著降低。然而,某些药物的组合,如利托那韦和利福平,已被证明足以治疗HIV和结核病。第二个考虑因素是HIV治疗开始后结核病恶化的矛盾。增强的免疫反应可能会导致结核病症状和体征的恶化。尽管临床治疗医生必须对其他恶化原因进行彻底的评估,但在诊断治疗失败和改变化疗方案之前,应该考虑这种矛盾的反应。尽管有这些挑战,脊柱结核已经在双重感染的HIV患者中成功治疗,即使在没有使用标准化的抗结核方案治疗HIV的情况下也是如此。

在结核病的非手术治疗中,脊柱畸形的控制在传统上是通过长时间卧床来实现的。中间道路方法在治疗过程中也使用支具,以最大限度地减少畸形的进展。然而,现代结核病治疗并不需要使用支具。关于非手术方法治疗脊柱结核的现代文献表明,由于流行地区的局部气候降低了对支具依从性,患者在不使用支具的情况下行走的治疗是成功的。肺结核手术治疗后有时会开具支具的处方,但目前还没有基于证据的指南,术后支具的使用通常基于外科医生的偏好。

手术治疗

在抗结核时代之前,外科清创被认为是外科治疗结核病的基础。脓肿的减压和任何压迫脊髓的物质被移除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在这种脊髓压迫引起的严重神经功能障碍的情况下。脊髓减压后,尽管有较长的神经功能障碍期,但神经功能是可以逐步恢复的,这是因为压迫增长缓慢,不像创伤导致的急性截瘫病例。

Hodgson和Stock在他们的早期经验中,曾尝试过仅行后路脊柱融合术。这种入路不能触及前路脓肿,他们发现这种前路病变阻碍了后路脊柱融合。这导致他们发展了前方入路。然而,即使有了Hodgson和Stock的早期经验,很明显,单靠清创是不可取的。清除前方感染组织涉及根治性切除椎骨和椎间盘,这会移除脊柱前柱的结构完整性,导致脊柱不稳定、畸形进展和迟发性截瘫的可能。像Percival Pott最初的报告一样,他们认识到骨性愈合和融合的重要性是治疗成功的关键。

为了对抗这种前方骨量不足,Hodgson和Stock在前方缺损处植入了同种异体腓骨内植物,使得可以进行脊柱前路融合。更多的现代研究检查了这种前路关节融合术的结果。在没有额外器械的情况下,与跨越单个破坏椎体的短节段支撑性内植物相比,较长的内植物有更高的内植物滑脱、下沉、骨折或吸收的发生率。钛笼、钢板和螺钉的前路内固定物增加了稳定性和矫正畸形的能力。然而,它也伴随着内固定物并发症,如器械移位、内脏和前方血管损伤。

随着椎弓根螺钉节段性后路内固定的出现,矫正脊柱畸形和实现稳定融合的后路手术变得更加重要。通过抗结核化疗,前方脓肿已显示吸收,并填充新的硬化骨或编织骨。可以通过肋骨横断入路(costotransversectomy approach),也可以通过后方入路到达前方,进行进一步的疾病清创和内植物放置。这使得强大的畸形矫正成为可能,一些研究表明,与前路内固定相比,后路内固定的矫正效果更好。Rajasekaran还描述了一种一期、全后路闭合开放楔形截骨术(single stage, all posterior closing and opening wedge osteotomy),以纠正结核病后畸形。

结合前方入路和后方入路可以进行彻底的清创、减压和前方内植物植入,然后是后路稳定和内固定。这可以改善生物力学、减少复发和施行翻修手术。电视胸腔镜下前路结核病灶减压术和微创器械的微创手术的使用最近也有所报道。这种技术将手术并发症发病率降到最低,但是适应症主要是用于清创,因为这些技术只允许最小限度地矫正畸形。

随着抗结核化疗的出现,外科治疗是内科治疗的补充。无论是患者的神经功能状况以及脊柱结核手术治疗的紧迫性,都不应推迟抗结核药物治疗的开始,抗结核药物治疗应该在患者确诊脊柱结核后立即开始。抗结核化疗的持续时间不应根据患者是否接受过脊柱结核的手术清除而改变。研究表明,6个月的抗结核药物疗程可以治愈。在接受手术治疗的患者中确定医疗处理的终点可能是具有挑战性的,因为正常愈合的影像学标志,如病变脊柱的重建和硬化可能看不见。症状和体征的恢复、实验室标记物如血沉、C反应蛋白和畸形的影像学进展有助于确定复发或再激活。

围手术期治疗

脊柱结核患者通常不是理想的手术对象。他们要么是最初受累的宿主,比如导致结核病感染的HIV感染者,要么这种疾病已经开始造成系统性损伤。严重脊柱后凸畸形的患者肺功能也有所降低。中间道路方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创造出来的,先对患者进行内科治疗,直到他们最适合进行手术治疗,或者他们的适应症需要手术。现在的围手术期处理包括手术的全身状况、营养状况和肺功能的优化。

这类患者的术后治疗不仅包括持续的抗结核化疗,还可能包括ICU治疗,以便在手术后大量失血、液体转移时进行复苏,并允许在脊髓畸形矫正后进行持续的脊髓灌注,以防止术后脊髓缺血的发展。虽然最初的研究建议放置巴黎石膏固定(plaster of paris casts),但现代器械很少需要在术后使用矫形器,而支具的使用通常基于外科医生的偏好。

值得注意的是,那些照顾脊柱结核患者的人应该遵循疾病控制中心(Centersfor Disease Control)概述的结核病预防指南。这包括使用空气传播的预防措施,使用恰当评级的呼吸器进行呼吸保护,以及定期对可传播结核病患者的医务人员进行筛查。那些出现在脊柱结核患者手术室的医务人员应该为避免接触空气中的颗粒物穿戴适当的呼吸保护。手术室不应该有加压气流,因为加压气流可能会将空气中的颗粒扩散到设施的其他区域,患者应该在气管内管上放置细菌过滤器。虽然不建议对治疗结核病患者的医务人员进行预防性抗结核化疗,但那些处于低到中等风险环境的人应该每年进行结核病皮试筛查,而那些在可能正传播着结核病的设施中的高危人群应该每8~10周进行一次筛查。结核病的治疗应在筛查结果呈阳性后立即开始。

结 果

在现代,脊柱结核在所有治疗方式下通常都有良好的结果,大约90%的患者在内科和/或外科治疗后表现出结果改善(在疼痛、神经功能恢复和畸形方面)。与抗结核药物出现前时代25%的阳性结果相比,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治疗的基石仍然是抗结核药物。在脊柱结核的一项研究中,持续完成抗结核化疗的方案有0~2%的复发率。

脊柱畸形的治疗取决于出现症状时的疾病阶段。现代脊柱外科矫正畸形的技术令人印象深刻,对结核性脊柱后凸自然病史的研究也明确了需要早期手术治疗的病例。

在脊柱结核的内科和外科治疗中,都可以实现神经功能恢复。在Tuli的中间道路方法中,40%单独接受药物治疗的患者的神经功能障碍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恢复。最近针对接受手术治疗的神经功能障碍患者的研究发现,92%的患者有明显改善。74%的患者从非门诊治疗改为门诊治疗。虽然在这项研究中MRI结果不一定能预测结果,但另一项研究表明,年龄较小、不完全截瘫和手术治疗与神经功能恢复的改善有关。然而,迟发性神经功能障碍的手术治疗可能更具挑战性,因为功能障碍要么来自于慢性严重畸形,要么来自于机械不稳定和创伤。

总 结

虽然这是一种古老的疾病,但在过去的50年里,脊柱结核的诊断和治疗取得了显著的进步。最有效的进展是抗结核化疗,它使这种疾病可以实现门诊治疗,而不需要对大多数病例采用手术。先进的影像学检查和聚合酶链式反应在诊断方面的进步使得快速启动治疗成为可能。然而,未来在探索这种疾病的方面还需要做更多的工作。耐药性结核菌的流行限制了某些流行地区治疗的成效。尽管现代脊柱器械提供了力学方面的矫正,但在资源匮乏的地区,与结核病相关的后凸畸形仍然是一个挑战。对于当代外科医生来说,全面了解脊柱结核的自然历史、诊断和治疗策略,以便充分治疗这种具有挑战性的疾病,尤其是在当今世界全球化的程度下,这一点至关重要。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骨今中外官方立场。希望大家理性判断,有针对性地应用。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