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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影小语 | 清风梅影 | 故乡的原风景

 香落尘外 2020-03-14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故乡的原风景   

作者 ▍清风梅影      

版式设计 ▍湛蓝     

故乡,是在心中亮起的“灯盏”

我每年都要回故乡看看,即使只能小住几天。跟分居两地的亲人们在一起吃顿家常的饭菜,唠叨唠叨家长里短或者津津有味地说说一些陈年旧事,每一次都像第一次。笑声四起时我会说:啊!还有这样的事情吗?我咋不知道呢?

对于久居异地的人来说,离开故土的那刻,她(他)便成为游子,永远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像一棵大树,枝叶拼命向浩渺无垠的天空伸展,身体底部的根须却与厚黑的泥土紧紧相连。

独行于高速上,曾有一段路,大雨倾盆而下。把雨刮器的速度调到最高也无济于事,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前面的任何路况。把车灯打开,放慢车速。点亮心中那盏叫做“故乡”的灯盏,慢慢开。故乡,就在不远的前方,只要穿过这茫茫的大雨。

白妮

450公里的路程,走走停停,跑了八个小时,到老家时已是下午四点多。我用高德地图设置的目的地是:李庄,馨儿的二姑家。我没打电话告诉她们自己已经到沙沃了。但还没到那条从葳蕤的玉米地深处伸出来的入村小路,一看,馨儿的二姑,特地从苏州带着一双小儿女赶回来团聚的小姑,早已守候在村口。顿时感觉心里暖暖的。

到家,刚落座到院中的木制长椅上,娘和馨儿的姑姑们已经开始往桌上摆放不知何时就已经准备好的饭菜,满满一桌子。

又想起那年,第一次跟先生回老家,也在盛夏时节。我坐在老屋院子中间的那棵枣树下,满树的枣花淡淡开着,旁边是把先生养大成人的同村同姓,步入耄耋之年的奶奶。虽然奶奶白发盈头,佝偻龙钟,但慈眉善目,眉目姣好,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位美人。我轻轻拉着她早已被岁月及经年下地干活抽离了所有的青春与丰美的手,她开心地指着因旧时缠足,早已变形的小脚上穿着的一双白色运动棉袜,告诉我,那是她孙子给她买的,那瞬间,奶奶的眼里落了一颗星子。我一看,还是李宁牌的。

这时,闻讯赶来的乡亲们围满了只用木头简单扎成的低矮篱墙,隔着木篱,好奇地打量着城里来的“白妮”。有的低声说着话,眼角的余光不时飘过来,悄悄地瞥一眼院子;有的则边看边腼腆地笑着。我笑着起身招呼她们进去玩,她们一听,笑得更厉害了,却并不移动步子,依然隔着木篱远远看着端坐在院内的“白妮”。

晚饭的时候,去了一位女邻居,也是去看我的。虽然乡音难懂,但她当时说过的一句话却让我至今不曾忘怀,她说:我不喜欢吃油,一吃油就难受。印象深刻的还有那晚有些昏黄的灯光里,她那张明显缺少油水,略显菜色的脸。

那夜,目睹了这一切的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心,隐隐痛着。泪,不觉中滑落下来。

那年冬天,嫂子在胳肢窝里夹了一块棉垫子,带着“白妮”,穿街走巷,挨家去磕头,这是村里新媳妇必须要行的礼数。每磕一个头,主家便会给几块或几十块不等的礼钱。

大年三十的晚上,娘在院子里洒满晒得干干的芝麻秸,说是叫“节节高”,又用长木棍拦住大门,说那叫“拦门棍”......

难以言说的二婶

每次回来,我都要买点东西,有两三家是必须要去探望的。其中有一家,就是第一次回来时,说她“一吃油就难受”的二婶家。她家与老屋只一条巷弄之隔,与老屋相背。

对她家最初的记忆是当年还在乡村小学教书的二叔,那年因为家里有困难问我家借了四百块钱。不久后,还钱时,二叔给我写了一封信,字迹飘逸、娟秀,说那四百块钱是卖掉很多粮食所得。又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去县医院检查说是帕金森综合症。

后来回老家看到他时,曾经很高,一表人才的二叔已经坐在轮椅上了,面无表情,行如枯木。问他什么,他已经不能回答。而轮椅上方的那棵石榴树枝繁叶茂,花开得出奇多,一朵朵,像一小簇一小簇跃动的火苗。

直到有一年再次回来看望亲人们,我说要去看看二叔和二婶时,娘却不让。她嚷着,你不知道,你二婶疯了!我问,她怎么了?于是娘把她知道的街坊间的流言蜚语全都告诉了我:现在,二婶根本不管病中的二叔了,只知道每天坐在街上和一群老头打牌,说笑、嬉闹,那些老头都穿着大裤衩子,真是没有一点女人的样。特别是还跟其中的一个老头互相看对眼了,有时在牌桌上,有时在清晨无人时,有时在街上远远看见对方时,也不管有人没人,就那样直勾勾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再加上日常一些琐碎的嫌隙,反正娘是不想让我们去她家了。但我认为亲人间应该大度、宽容,多些理解。我跟娘说,我们应该多理解二婶,她这么多年照顾一位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肯定会对她的性情有影响。还有一些话,我放在了心里。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女人,谁又能真正忍受得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的那份苦楚?更别说撑起一个家。说到底,她只是个可怜的女人。

这次回来,我依然带着馨儿去看望二叔和二婶。大门敞着,我探头看看,那棵石榴树依然和往年一样满树繁花,火般红着。只是树下没看到二叔和二婶的身影。“有人在家吗?”我轻唤。回答我的只有满庭空寂。径直走进去,到了堂屋,电视开着,只有二叔一个人在轮椅上坐着。

“二叔!你还认得我吗?”“认得......”虽然二叔的话有些含混不清,但我还是听清了。“二叔!你想喝水吗?我给你倒!”“我......不喝......行动不便......容易上厕所......”听了二叔的这句话,我的心里有些难受,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又问了二叔两次,你想喝水吗?我给你倒!

老屋和老枣树的记忆

每次回来,我都喜欢围着老屋到处看看,就像久别后回到母亲的怀抱。老屋已经老了,被岁月腌渍得太久,渐露老迈之态,仿佛不小心轻咳一声,或者身子随风抖一下,就可能倏然倾倒,如果我在,如果可以,我会像抱住母亲一样轻拥老屋入怀。用目光拂过老屋时,我想,每当风起,雨归,夕晖徐来的时候,老屋会不会沉浸入某种回忆?那在朝暾暮色中袅袅升起的炊烟,是不是老屋欲语还休的思绪?

奶奶早已不在,还有院子中间的那棵枣树。现在的院子里被娘种满了各色蔬菜,这边是几架豆角,那边是两畦韭菜,墙角是一小片空心菜,墙头则被瓜秧摇曳而上......但是,“白妮”和所有的记忆都在,挨着老屋,在院落西北角的那棵老枣树还在,我曾听先生跟我说过,当年已经八十岁的奶奶竟然还能爬上树拿棍子打枣,一棍子下去,枣簌簌而下,不一会,就落了一院子。

我后来才听娘说,这棵枣树的树龄已经超过百岁,甚至连她都说不清它的来历。这棵枣树老干苍劲而弄月,虬枝接叶而吟风,枝叶葳蕤,至今每年都会结满枣子,更有部分枝叶旁逸斜出,探出青苔深覆的砖墙,横在巷子中间,颇有些一树当关的意思。那它想挡住什么?

晚上,吃完娘用地锅熬的南瓜汤和枣馅馍后,我独坐院中。天边,有新月皎然。乡村的夜是寂静的,没有人声,灯火。小黑猫斜着身子从我的身边轻轻走过,走到夜的影子深处。院落外的杨树叶子哗哗作响,我总误以为是雨声,却没有雨滴落下来,只有风满庭院,而我在风中......

夜更深了。有几声犬吠传来。声落,古老的村庄又掉进深不见底的寂静中。风,扬起我刚洗过的长发。这一夜,我与故乡再次血脉相连......

作者简介:

清风梅影,本名伏影,江苏泗洪人,静居于黄海之湄。音痴,花痴。最爱寻花问柳,纵情山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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