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周末书评 | 青莲 | 繁华梦尽歌止时,唯恨无期

 香落尘外 2020-03-14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繁华梦尽歌止时,唯恨无期

——读王安忆《长恨歌》

作者 | 青莲   编辑 | 湛蓝

扬雪的午后,翻开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长恨歌》。

读着读着,雪不扬了,风不吹了,月亮上来了,弄堂里的故事匆遽的落幕了,自己好似坐在舞台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连伤感都显得仓促,纵然心有波澜,也在方寸之间。

站在一个制高点看上海,弄堂是这个城市绝美中的一堆废墟,在新楼林立之间,这些老弄堂真好像一艘沉船,海水褪去,露出残骸。守在灰蒙蒙的雪天里,看一个女人嵌在深长里弄之间的一生,在黎明鸽群展翅而出,向薄雾的天明冲去时,倏然走向了明了和结局……

读罢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一种微末的心忧,似有满怀可诉,却又无从下手。提起笔,又放下,动笔都仿佛是一场劳役,徒劳而无功。

心里有一股轻微的哀婉沿着模糊的视线,竟幻化成一股难言的疼痛,无从诉说。那些深夜所有的细枝末节,只有鸽群还能做个哑证,却只能哀婉地俯瞰这一片城市废墟……

美出了浮名,也舞尽了凄婉

青灰色的弄堂,几缕袅袅的炊烟,一簇攀出墙外的夹竹桃,和偶尔停在青瓦上的白鸽子……在王安忆笔下缓缓地铺成一幅画,这是上海四十年的风情,浓郁却夹杂着小市民的辛酸,散发着樟脑丸的味道。可是她笔锋一转,是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生活。四十年代的上海,极力展示着她的娇艳和奢华,抓住毁灭前的一分一秒,拼尽全力张扬她的华与美。而弄堂,便是在这个城市里的闹中取静,仿若舞台边坐着的一位娴静的淑女,没有舞女的幽暗和洒脱,却自有一种撩人的妩媚。

王琦瑶便在这儿长大,度过她沉浮变幻的一生。

王琦瑶是这故事的女主人,就出生在带着些文静与平淡的上海弄堂,因而她的美也是文静的,是那种守着阳光过日子的美。

老上海弄堂里的女孩儿虽没有让她们铺展奢华的底子,但也走在了时尚的前头。在大街上回头望她们一眼,便能把今年时装流行的元素了解个大概,剩下的也只有你自个儿有悟性才能琢磨透。弄堂的女孩儿向来是不会拒绝路人递来的欣赏的眼光,她们会全盘托出,再一丝一线地抽离出被外人弄乱的时尚,然后在某个制高点像人们展现新一轮的潮流。弄堂的女孩儿又是聪慧而敏感的,这种聪颖便决定了她们不会走一条和普通人结婚成人妻成人母的道路,她们偏偏往路旁一拐,开出一条岔道,横斜溢出,将生活摆布成曲折但却极力向上的树木。

王琦瑶因她那让人一见就产生面熟的美,赢得了当年选美会的“上海三小姐”的名号,她的美是随和的,正如王安忆所描写的那般:“她不是舞台上的焦点那样将目光收拢,她不是强取豪夺式的,而是一点一滴,收割过的麦地里拾穗的,是好言好语有商量的,她像是和你谈心似的,争取你的同情。”

这样的美,摆在谁的面前都会为了红颜一笑,而投上一朵红玫瑰。

赢取“三小姐”本不在王琦瑶的计划之内,但她也为这样的胜利而窃喜。试想上海这个繁华场还缺少美女吗?可偏偏她一个弄堂里走出的邻里女孩儿赢得了上海的认可。

弄堂里的女孩儿终究还是未曾长大的孩子,谁能在繁华向她招手的时候把持住那一根清纯之弦?此时的王琦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上海的夜生活,而李主任的出现便彻底把她捧进了“爱丽丝公寓”,从此不再与弄堂有那般纯澈的联系。

一直不明白王琦瑶为何会选择走进爱丽丝公寓,她并不是那种只为追求奢华和虚荣而生的女人,但王琦瑶可能是中了上海繁华场的蛊惑,繁华太亮,迷了眼,也看昏了头。可爱丽丝的女人,繁华只是一瞬间,当午夜钟声响过,她们依旧和弄堂里的女人一样撕扯日历过日子,她们甚至无力到只能由光线从这面墙移到了那面墙上,才忆起一天又过去了。

美,让她收尽了浮名,繁华亮眼,却也让她成了一只舞在笼中的金丝雀,不知不觉便舞尽了青春凄婉。

一生几经错付,唯独空负了真情

四十年的风云变幻,带给王琦瑶的是人生的由盛到衰。还真是应了书中那句“年华是好年华,却是经不得数的”。

数着数着,就流逝了。

作为大上海时代的交际花,王琦瑶也曾风光过,只是这风光,是搭进她的一生换来的。

王琦瑶的一生前前后后出现了好几个男人,程先生、李主任、康明逊、甚至萨沙和老克腊。

其中只有程先生是唯一没能走进王琦瑶的爱情世界,但却对她始终如一直至生命最后一刻的男人。如果说王琦瑶的恨已尽,那么程先生的恨却怎么也不能完尽,因为爱无期,所以恨也没有尽头,是真真切切的且恨且歌。

当初,因为程先生,王琦瑶走进了摄影室。他在那里悉心采集他所期待的美好,而眼前这个女孩子张扬的青春而又稍带羞怯的笑容竟是他梦幻的美丽,于是他小心地采集每一刻的美,仿若手捧一朵娇艳的芍药,他程先生只想全力去保护春日里的美景。但程先生也是有私心的,他期待这样的笑容只为他绽放,期待着花朵只开在他的摄像机前。只是因着蒋丽莉的存在,程先生与王琦瑶没法背叛他们三人之间的友谊,便只好把朦胧的爱恋掐灭在了它破土前的一秒内。

我想即使没有蒋丽莉的存在,程先生与王琦瑶之间也是不会有交集的。程先生太过弱了,他在王琦瑶眼前有着太多女人的柔情。他们就像电杆上的两根平行的电线,总是隔着一尺的距离默默相望,线头终没有交汇的时刻。

炽烈的感情被压制,程先生选择了逃避。他接受了蒋丽莉的邀约,可无论是盛情的表达抑或撒娇时的躲闪,他都无法不将眼前的面孔想象成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程先生终究没有随了蒋丽莉,他选择了独身一人,随着这个城市一块沉浮。

程先生这样的钟情不免让人叹惋,为了一份情,为了一个人,独守着孤独与爱恨,不问值不值。王安忆写尽了一个女人四十年的爱和恨,却也很好地诠释了一个随着城市成长的男人,以及男人阴暗里的脆弱和无奈。

偶然间,程先生又遇到了王琦瑶,已是九年后挺着大肚子的王琦瑶。时光仿若回流,在六十年代的上海,他们又回到了青葱岁月,虽不再出门约会,但一起做家务,一起为孩子畅想未来。“程先生把他工资的大半交给王琦瑶作膳食费,自己只留下理发钱和在公司吃午饭的饭菜票钱,他每天下了班就往王琦瑶这里来,两人一起动手切菜烧晚饭。”

多么惬意舒适的生活场景,王安忆描绘的这些生活的细枝末节,没有热烈的情感,有的只是相依相偎过日子的温暖。如果小说进行到这一步,结局将是温馨的,只是故事里的人都是旧的,而生活却是新鲜的,如何能带着一颗老旧的心继续活在终日为了一张粮票愁白了发的世界?

我想王琦瑶和程先生都有过心动的瞬间,只是他们都是守着旧日子过惯了的人,逝去的终是没法再追回,也就一点点地磨掉了今日生活。

程先生最终选择了自杀。

程先生集沸腾与冷静于一身,此刻的冷静早已把信念磨掉,于是生活里还剩什么?就连等待和守护王琦瑶都成了奢望。

歌尽梦止时,唯恨无期

对于王安忆我并不熟悉,后来在网上百度才知道她是当代海派作家的代表人之一,擅长把一个个平凡的生命里的不平凡经历细腻道出。

《长恨歌》便是这样一部关于生活的上海史歌。

散漫的笔调,长短句纵横交错,一个个精辟的比喻将生活平铺开来。

生活就似王琦瑶早年穿过的那一袭粉艳旗袍,越过四十年的光阴,翻开箱底,绸缎依旧,只是落满了尘土,尽管抖掉了面料上的灰尘,那料子也仍然是旧了。

上海四十年的沧海桑田用一个女人的一生为依托,絮絮叨叨地向我们展现了时代变迁中的人和城市,好似邬桥的外婆,她的身上有着很多故事,足已让我们花费三天三夜甚至一生去追逐那繁华如梦的四十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王琦瑶是一个守着回忆过日子的人,虽脚步还是向前,可走着走着,心儿老了,人也就老了。

从来没有过,倒也无所谓;曾经有过的,便再也放不下了。

一曲《长恨歌》,所有的痴与怨、哀与愁倒都应了这句话。王琦瑶跌宕的一生亦是终其所累吧。

总在回想着故事的结局,看到王琦瑶死于他杀时,心里慎得慌。

觉着王琦瑶不应该死在男人手中,可想想不死在男人手里,她又能驻足在何处?独自孤老在上海的弄堂里?

四十年的情爱,她走得磕磕绊绊,有过几次简短的欢愉,更多的是音乐停止后的空洞,心里好似被抽走了些什么,空白的很,平淡的很。

女人的美大概只有展示在懂得欣赏它的人眼前才算真正的美丽,王琦瑶有过几个女友,但都只能算聊友,因而她也只能在男人面前抓住青春的尾巴,宁可让美破碎成一地裂痕,也不愿在幽幽青苔的注视下守着昏黄的光照直到夜深。

王安忆的笔下有着一个王琦瑶,更有千千万万在时代变迁的夹缝中求生存的上海人,在弄堂阴暗的灯光下过活今天,等待着明天。

他们是受过旧社会影响的,也被时代的春风吹得昏昏然,他们没法举办像王琦瑶家的那种“招摇”的舞会,他们也不屑于深夜的热闹。王琦瑶家的灯亮到了凌晨的两三点,他们也只是在鼾声中惊叹一句,依旧梦着明日的春天。

一盏标志着生命停止的黄灯亮到了天明,只被四十年来那群鸽子的子息看到了,只是鸽子又能告知这世界什么呢?

对王琦瑶这样的女人,王安忆作了个总结,是赞赏,是惋惜,也是慨叹-----“她们是彻底的女人,不为妻不为母,她们是美了还要美,说她们是花一点不为过。她们的花容月貌是这城市财富一样的东西,是我们的骄傲。感谢栽培她们的人,他们真是为人类的美色着想。她们的漫长一生都只为了一个短促的花季,百年一次的盛开。这盛开真美啊!她们是美的使者,这美真是光荣,这光荣再是浮云,也是五彩的云霞,笼罩了天地。那天地不是她们的,她们宁愿做浮云,虽然一转眼,也是腾起在高处,有过一时的俯瞰。虚浮就虚浮,短暂就短暂,哪怕过后做它百年的爬墙虎。”

王琦瑶披一袭华丽的“三小姐”的轻纱,却沉重地生活了数十年。

如今薄纱滑落,舞曲依旧,可梦已止,歌已尽,唯恨无期。

老上海的模样,好像被时光沉淀在人们的心头,模糊但却有迹可循。

那轮廓就像一面古老的铜镜,一丝一毫都是那个时代的人们所造,历经沧桑,但却永不消逝。

幕起幕落间,弄堂里的夹竹桃花开花落,鸽群的子息依然日出而飞日落而归,大上海的年华除了它们,又有谁人数的清看得明啊。

十里洋场里,繁华始终伴着险恶, 唯清淡,得康宁。

从《长恨歌》中抬起头,已是雪停月升。

想起了一首歌:“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编后语

您有新书,请您分享给我们。

我始终相信,内修,始终需要安静阅读安静思索来积累和沉淀,阅读是通往高贵最低的门槛。

您有新书,欢迎您写书评推介给我们,倡导阅读,从我们开始做起。

作者简介

青莲:教书人,喜欢写字。安静生活,隐秘生长。

香落尘外管理团队

主编:湛蓝

总监:子寒

顾问:蒋新民

排版:绿腰  强哥   ETA   凤尾

审稿一组: 铜豌豆  一池萍安  一心

审稿二组:连云雷  风碎倒影   

终审,校对:烟花  清欢

播音:米米   从前慢

配乐:罗晚词

稿费:湛蓝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