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云子滑流匙,更嚼永蔬与雪虀。 灵隐山前水精菜,近来种子到江西。 ——《进贤初食白菜,因名之以水精菜云二首》 宋·杨万里 从东北老家回来,见到阳台有一棵白菜,信手拿来,连续做了两回,做法简单,先炒后炖,地道北方做法。 这次回东北老家,几乎日日与白菜亲密,一种是炖着吃,一种是生着吃。炖的是腌过的白菜,俗称酸菜;生吃的,就是原滋原味的白菜。 酸菜口感酸爽,我们这些自小吃它的人一直深爱着它。没想到,它也征服了我的孩子们。无论是拿来包饺子,炖大骨头,还是炖鸡肉、鹅肉,炖猪蹄,或者简单地和土豆或者粉条混合在一起,都像个明星似的,被关注着。 白菜生着吃,清甜,似那山中清泉,尤其是菜心部分。这甜不似糖,糖的甜像热恋,腻人;白菜的甜像初恋,清纯。忽然想起王维的那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每到秋季,白菜如约而至。在众多的秋菜中,数它们最耐看,生的一副白净的好模样。这样的好模样,哪户人家不想领它们回家呢? 进了家门,阳光好的日子,它们倚着墙根晒日光浴,静静地,彼此间也不说话。再破败的院子,因这白菜,也变得耐看了一些。白菜就是有这个本事。 白净的皮肤不抗晒,只是一些日子,就黄了、蔫了。而它们也该去过另一种生活了。一部分去了大大的水缸里,一部分去了阴凉的地方。一个月后,去了不同地方的白菜再相见,就大不相同了。从水缸里来的,换上一身黄衣裳,身子骨变得柔软得很。放在阴凉处的,外衣灰蒙蒙的,多了些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去了外面的,里面的衣裳依旧干净如新,身子板依旧挺得笔直,端庄的模样不改。 白菜就这样伴着我们走过一年又一年,到处跑的幼童,上学的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大学时候偶尔出去吃一次饭,必然点一份经济实惠的渍菜粉,其实就是酸菜粉条。剪不断的想念。 原以为这白菜祖上也是老外,没想到,白菜的国籍是中国。白菜古代叫菘(sōng),草字头底下一个松树的松,寓意可能是指白菜也像松柏一样对抗得了寒冬吧。晋朝张勃的《吴录》载:“陆逊催人种豆、菘。” 赞颂过白菜的诗人中有我最喜欢的杨万里,他在《进贤初食白菜,因名之以水精菜云二首》云:“新春云子滑流匙,更嚼冰蔬与雪虀。灵隐山前水精菜,近来种子到江西。”有人觉得杨大才子把白菜夸得过分,觉得夸张的人,也许是不知古人吃的蔬菜品种少,能吃到白菜已属不易。 那棵被我吃了两顿的白菜,只剩下一点菜心了,想起一篇文章里写到将某种菜心放进水里,竟然开出花来,试试的念头像拂面的春风。找了一个镶着花边的白瓷碗,接了点水,让剩下的白菜心端坐进去。 只是一夜的功夫,全然不是我的错觉,原本紧紧关着的心,竟然向我敞开了,让我看到了它的心,是在感恩我给它提供的新居所,所以准备了一束鲜花?没错,一束鲜花,离开应该还有些日子。鹅黄色的花苞,大的有小米大小,小的如针尖。想来,礼物还没准备好,所以藏得很深。既然如此,我就权当没看见吧。等到它准备好的那天,再好好道谢一番。 剩下的日子,静待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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