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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迹】梁公林:圣人诞生地及父兄归处(下)

 真友书屋 2020-03-20
其实古人对于孔子出生的神秘化,也有过相应的记载,比如《春秋纬·演孔图》中称:“孔子母徵在,游于大泽之陂,睡,梦黑帝使请己。往,梦交,语曰:‘汝乳必于空桑之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之中。”(《后汉书·班固传》李贤《注》引)而《论语撰考谶》中则说:“叔梁纥与徵在,祷尼丘山,感黑龙之精,以生仲尼。”(礼记·檀弓》孔颖达《疏》引)

如果这种神秘传说确有其事的话,那么孔子之父也就不是叔梁纥了。更为难解的是,如果前人所说的野合都有道理的话,那么颜徵在为什么把孔子生在这荒野中的山洞里呢?

里面隐隐看到石桌


张岱年主编的《孔子百科辞典》收骆承烈所撰词条称:“夫子洞又称坤灵洞,相传孔子生于此洞内。位于尼山东石崖下。传孔母颜征在祷于尼山而得孔子。生孔子前路过此地,腹中疼痛,进洞内临产生下孔子。以前洞内有象征性的石床、石枕等,现洞前有李予昂题“夫子洞”碑一幢。尼山一带多年来还流传许多孔子出生前后的故事,均旨在增加孔子神话与灵异色彩。”

地质标牌


山东邹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邹县旧志汇编》中记载了古文献中对于夫子洞的描述:“在城东北尼山东麓,下临沂水。久为沙壅,不见洞口。干宝《搜神记》称孔子所生,今名孔窦是也。按汉建宁二年鲁相史苍碑称孔渎。渎,窦假借字,当即此洞,今称夫子洞矣。一名坤灵洞。旧志:尼山坤灵洞有三门,中为一室,广可两楹。内有石床、石枕、石几。元皇庆间庙户管用吉成入而见之。邹尹司居敬因刻孔子石像于中,即此也。按司尹在元元贞,非皇庆也。”(《吴志》)

尼山


早在东晋时,干宝于《搜神记》中就有夫子洞的记载,如此说来,该洞早已存在。以此也可说明,此洞并非空穴来风的人造景点。但按照《旧志汇编》中的所言,洞内面积不小,里面还有孔子石像,可惜这无法入内一看究竟,只能站在洞口东拍西拍。但这里可拍之处甚少,而我注意到小广场的后方摆着三个介绍牌,走近细看,都是关于当地地质的介绍。比如说夫子洞是第四系残坡积层,这样的介绍完全体会不到孔子之伟大。

示意图


拍照完毕后走出树林,后方有很宽的水泥路,然那里却大门紧闭,出租司机曾跟我说,这才是原来的入口。如果由此口走到夫子洞,不过是二百米的平路,也许管理者认为这样的走法不能体会到颜徵在生孔子的艰难,所以必须从另一侧进入园区,而后一路从山沟走下来。但是在山下的这个出口旁边有个巨大的停车场,而进停车场的大门也关闭着,这种规划方式岂不是浪费。

巨大的停车场

重新向上攀登


既然这里出不去,只能沿着另一条路重新向山上走,此路可能是为汽车所修,因此没有台阶,走在这样的坡路上,我的腿最为难受,但也只能边抱怨边向上走去。本来想走到出口,向那里的工作人员抱怨几句,但小亭子里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远眺


12月14日,我又前往梁公林去探访叔梁纥与颜徵在的墓,那里同时也葬着孔子的哥哥孟皮。在那特殊的年代里,各种文章蔑称孔子为孔老二,就是因为有孟皮在,但却没有人称他为孔老大。

公交牌


孔子父母墓又称梁公林,对于此处的基本情况,王志民主编的《山东省历史文化遗址调查与保护研究报告》中写道:“梁公林墓群亦称启圣王林,公布时代为自周至汉代,位于曲阜城东13公里处兖岚公路以南的防山乡梁公林村村东,南倚防山,北临泗水,是孔子父亲叔梁纥、母亲颜徵在、兄长孟皮的墓地。后世因尊孔父为梁公,故称‘梁公林’,又因元文宗曾加封叔梁纥为‘启圣王’,故梁公林亦称‘启圣王林’。”此文同时称梁公林的总面积达到2.8万平方米。

防山镇政府


今天的出租司机姓韦,他看上去不足三十岁,小韦告诉我,曲阜有个韦家村,姓韦的人不少,而他原本在兖州矿务局工作,他说在地底下挖煤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工作很艰苦,但现在收入却降了下来,于是他转为开出租车。因其开车时间较短,故对我的寻访地点不熟悉,我们除了用手机导航,同时也边走边问。

干涸的河

今日的寻访方向是出城后一路向东,开出不长时间就来到了防山镇。此镇的中心有一条河流,河堤虽然作了硬化,然里面除了荒草却看不到一滴水。资料上说曲阜地区水源丰沛,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因为我并没有看到这种景况。

墙内即是梁公林


开出镇后不远,在路边看到了梁公林桥的标牌,而标牌的侧旁就能看到石墙内的古树。可惜入口不在这里,然小韦驶入右转之路时,这条路的路口却用一堵石墙封了起来,有人在石墙旁又挤出一条土路,但小韦却说他的车过不去,无奈只好请他将车停在原地,我下车步行向南前去找入口。

拦住了去路

步行前行


走出二百余米右转,有一段几十米长的新铺柏油路,柏油路另一侧未作整修,可见这一侧专门是为梁公林所铺装者。梁公林的门口未见看守者,大门敞开着,我径直走入了院内。里面古柏森森,中轴线的正前方即为正殿。关于此正殿的名称,孔子五十一代孙孔元措在《孔氏祖庭广记》中称:“今墓前有齐国公庙”,而明弘治年间,陈镐所修的《阙里志》中则称:“启圣林在县东二十里,叔梁大夫与颜氏合葬墓是也,墓前有齐国公庙廊庑重门俱备,金明昌甲辰衍圣公元措立石表,其神道溢津高翮书,墓之东南三步伯皮墓在焉,永乐间知县希范立石。”

新修之路

以为是文保牌

梁公林文保牌


由这些记载可知,此殿名叫齐国公庙,而我走到近前时,却看到了享殿的介绍牌,享殿大门紧闭,透过玻璃向内张望,看不到任何情形,介绍牌中称:“殿内供奉启圣王和启圣王夫人木主”。享殿前的神道上矗立着一组石像生,既有旧物也有新刻。

入口

宽阔

平面图


而后我从右边的掖门穿过继续向后走,在这里看到了叔梁纥墓。介绍牌中写明这是孔子父母合葬墓,墓前的石牌为孔元措所立。此墓旁边几米处另有一座小的坟丘,墓碑上刻着“圣兄伯尼墓”。可见孟皮也葬在了这里,而孟皮的墓碑作过修补,1983年3月7日的《中国新闻》刊发了记者袁崇和、通讯员宿传登所撰《孔子父母及兄长的墓地梁公林修复》一文,此文中写道:“十年内乱中,梁公林遭到严重破坏。去年,山东省人民政府拨出专款,由曲阜县文物管理委员会主持重修梁公林,重砌了五百多米长的围墙、内墙和甬道,修复了墓碑、供桌和翁仲、文豹甪端、期柱等四对石仪,翻修了林门、享殿和两座掖门,并对原有建筑进行复原彩绘。”

看来当年梁公林中被破坏的不只是孟皮的墓,其他的也均遭到了损毁,而我所见者乃是八十年代时修补后的状况。

孔子的父母合葬在这里,这乃是孔子所为《礼记·檀弓上》载:“既得合葬于防,曰:‘吾闻之:古也墓而不坟;今丘也,东西南北人也,不可以弗识也。’于是封之,崇四尺。孔子先反,门人后,雨甚;至,孔子问焉曰:‘尔来何迟也?’曰:‘防墓崩。’孔子不应。三,孔子泫然流涕曰:‘吾闻之:古不修墓。’”

对于孔子合葬父母的重要意义,《曲阜市地名志》中说:“孔子为祭祀父母,主张将父母合葬在一起。当时的社会风俗,夫妇不是合葬的。孔子说:‘吾闻古者墓而不坟,今某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也。’但孔子不知其父葬在何处,所以其母死后,停殡在‘五父之衢’。等别人告知后,遂合葬于防山之麓,即今梁公林;并‘封之冢四尺’,就是在墓上筑了个大坟头。于是,墓而坟、夫妇合葬,便由孔子开了先河,他的弟子皆行仿效,从此流行下来。”

刻石

可爱

温顺


如上所言,孔子将父母葬在一起很不容易,主要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父亲原本葬在哪里,故母亲去世后,他找不到父墓所在,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载:“丘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防山在鲁东,由是孔子疑其父墓处,母讳之也。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盖其慎也。郰人挽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于防焉。孔子要绖。季氏飨士,孔子与往。阳虎绌曰:‘季氏飨士,非敢飨子也。’孔子由是退。”

享殿

掖门

叔梁纥、颜徵在合葬墓 


叔梁纥去世后,被家人葬在了防山,然而颜徵在生前,却没有告诉孔子他父亲的墓所葬的具体位置。母亲去世后,孔子只是将母亲浅葬在五父之衢,挽父的母亲看到后告诉了孔子叔梁纥的具体葬地,这才使得孔子将父母合葬在了一起。

墓碑及供桌


古人很重礼仪,孔子为什么不知道父亲墓的具体位置呢?此事引起了两千多年的争论,按照《檀弓》上的所言:“孔子少孤,不知其墓,殡于五父之衢。人之见之者,皆以为葬也。其慎也,盖殡也。问于郰曼父之母,然后得合葬于防。”

孟皮墓


这段话中所说的曼父指的就是挽父,可见这些文献中,都写明孔子用这种办法探听到了父亲墓的确切地点。但为什么母亲不告诉他父亲墓的具体位置呢?于是有人怀疑《檀弓》记载的真实性,三国王肃明确地称:“无此事,注记者谬!”(《礼记王氏注》)朱熹甚至要把《檀弓》的这段话删掉:“《札》经之谬,无过于此,亟当删之!”(《朱子语类》)

墓园

元陈皓在《礼记集说》卷二中说:“据《家语》:孔子生三岁而叔梁纥死。是少孤也。然颜氏之死,夫子成立久矣,圣人人伦之至,岂有终母之世,不寻求父葬之地。至母殡而犹不知父墓乎?且母死而殡于衢路,必无庐室而死于道路者,不得已之为耳,圣人礼法之宗主,而忍为之乎?”陈皓认为这种记载不可靠,因为颜徵在去世时,孔子已经长大成人,孔子特别讲究人伦之礼,他怎么可能不去打听父墓所在呢。母亲去世后,孔子怎么可能把母亲浅葬在宽阔的十字路口上呢。所以陈皓认为:“此经杂出诸子所记,其间不可据以为实者多矣!”

仅见此块旧石


但也有人在探讨颜徵在为什么不把叔梁纥的墓址告诉儿子,郑玄在注解《礼记》时称:“孔子之父郰叔梁纥与颜氏之女徵在野合而生孔子,徵在耻焉,不告。慎,当作‘引’,礼家读然,声之误也。殡引,饰棺以輤;葬引,饰棺以柳翣。孔子是时以殡引,不以葬引,时人见者,谓不知礼。曼父之母与徵在为邻,相善。”

神道


郑玄还是认为野合之事让颜徵在以之为耻,所以她有可能也不清楚叔梁纥的具体葬地。但郑玄将《檀弓》的“慎”当为“引”字,他本应对母亲葬引,但他却用殡引的办法得知了父亲的葬地,因为殡乃是浅埋,棺盖在地面之上,这样可以引起他人的关注。然而晋人张华有不同的看法,他在《博物志》中引用了《礼记》这段话后,接着评论说:“蒋济、何晏、夏侯玄、王肃皆云无此事,注记者谬。时贤咸从之(周日用曰:‘四士言无者,后人何故而述之?在愚所见,实未之误矣。且徵在与梁纥野合而生,事多隐之,况孔子生而父已死,既隐,何以知之?非问曼父之母,安得合葬于防也?’”

望柱


明赦敬在《礼记通解》中认为这种记载是污蔑孔子之语:“按此侮圣灭礼之言,何但齐东野人之语耳!父早死,终母之世不识父墓,何以为子?五父之衢是道旁也,岂殡柩之所?子不识父墓而问诸行道人,不已悖乎?自六经道丧,百家横议,惑世诬民,不可胜数。郑玄之徒,一切以为圣经,附会其说而不折诸理,可怪也!”

堆放


对于这件事,钱穆先生在《孔子传》中的解释为:“孔子父叔梁纥葬于防,其时孔子年幼,纵或携之送葬,宜乎不知葬处。又古人不墓祭,岁时仅在家祭神主,不特赴墓地。又古人坟墓不封、不树、不堆土、不种树,无可辨认。孔氏乃士族,家微,更应如此。故孔子当仅知父墓在防,而不知其确切所在。及母卒,孔子欲依礼合葬其父母,乃先浅葬其母于鲁城外五父之衢。而葬事谨慎周到,见者认为是正式之葬,乃不知其是临时浅葬。故曰盖殡也,非葬也。邹曼父《史记》作挽父,挽是丧车执绋者,盖其人亲预孔子父之丧事,故知其葬地,其母以告孔子。此事距孔子母死又几何时则不详。时孔子尚在十七岁以前,而其临事之慎密已如此。”

梁公林正门

钱穆认为叔梁纥去世时孔子年幼,即使带着他一起送葬,他也记不住具体的地点,而且古人祭祀时有时也不到墓地,仅在家中祭典牌位。更何况,古人的墓有时并不堆砌坟丘,也不种树作为标志,故时间长了很难找得到原址。然孔子在母亲去世后想将父母合葬,所以他才将母亲的墓浅葬在通衢之上,以便有人告诉他父墓的具体地址。

不论具体情形如何,毕竟孔子找到了父亲的墓,然后将父母合葬于此。对于他坚持这么做的原因,侯文学在《孔子早年的身份认同——从<史记·孔子世家>之孔子殡母、合葬、要绖说起》一文中认为:“孔子合葬父母与为母服丧之举,一方面是欲明确自己的族属、身份,践行周代传统之‘士’的人格;另一方面表现的是孔子欲为母亲求得名分之意,而他以此表达对于母亲的孝思之情也在其中。在周文化视域下,两者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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